br/>   我提前两天到了暻城,暻城仍旧,我看不清风景,也无心看风景,一切茫然若梦。
    暻城西有个饼铺,我去不是为了吃饼,只为了等人。
    风悠宁最爱吃这里饼,我知道常笑常替她来这里买饼,我只是碰运气,此时此地,做不成将军的风悠宁还会留恋暻城吗?
    我要了块饼,坐在饼铺前的大槐树下慢慢的吃,完全没有味道。
    我如嚼蜡一般慢慢地吃,掉下的饼屑有不怕生的麻雀跳过来啄食,我干脆掰下一块,捏碎,撒了一地。
    有轻快的马蹄声传来,我压低了头上的帽子看过去,两人两骑,急驰而来。
    饼自我手中掉落,惊起前来啄食的麻雀,我全然未觉,只是盯着骑在前面的那个人,不用很近,不用看清楚,我就知道他是谁,我下意识的站起,躲在粗大的槐树后面。
    饼铺旁就是一个茶铺,那两人下马来,在铺前找了个干净的桌,那人背对我坐下,靠着桌子,慵懒如初。
    另一个人应该是随从,替他倒了茶,他并不急着喝,举着茶杯,慢条斯理。
    我盯着,看不清楚也盯着,心中五味番陈,为什么没有等到常笑,却等到他?他也是为吴侬而来吗?是想救她还是另有打算?
    “主人,侬姐快没命了,你还有空停在此处喝茶。”那是随从在说话。
    他轻笑了一声,道:“你怎知我是为了阿侬来的?”
    “难道不是?”
    又是他的笑声,却并不接话,而是转了话题,指着那座茶铺道:“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
    随从应该是被他忽来的问话问住,虽然还想问刚才的话题,却还是仔细地看了下那茶铺,正想答话。
    “好了,走吧。”那人却忽然一口饮尽杯中的茶,起身向着旁边的马而去。
    再莫名其妙也得跟着,随从随他上马,转眼两骑绝尘而去。
    莫名其妙吗?我终于从树后出来,看着桌上留下的茶杯发愣,然后转头看向那个茶铺。
    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那是他方才的问话。
    为什么要开馄饨店?人家开茶铺不是很好,我慢慢地走近,终于看清了店里的大体格局,门口的破旧柜台,几张桌子,几条板凳,这样的格局……
    这样的格局很像那个边远小镇的馄饨店。
    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
    我捂住胸口,苦涩的笑。
    然后肩头被用力的拍了下,我一惊,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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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是常笑。
    “宁儿正找你呢,你竟然自己出现了。”常笑手里拎着几个饼,笑笑的看我。
    “她找我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害她的将军梦破灭,她当然要找你,”他仍是笑,看了我一会儿道,“不过,你又回来干什么?”
    “自投罗网,把假皇帝换出来。”
    “自投罗网?”常笑拿了个饼塞在口中咬了一口,“假的总是假的,被戳穿是早晚的事,你落跑之前就该想到,现在回来,你不觉得有点傻?”
    “是有点傻。”我承认,只是当时离开,与其说离开,还不如说被小丁用计推出这场事非,离开时还有舒沐雪和与慕容山庄一家人好好生活的憧憬,只是现在我却是孤身一人,我想不出除了回来,我是否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外面继续逍遥。
    “那你自投罗网去吧,不送。”常笑嚼着饼,转身就要走。
    “我要你帮忙。”我在身后叫住他。
    他停住,没回头。
    “替我送封信。”
    “给谁?”
    “太后。”
    “凭什么?”
    “凭……”我停了停,从怀里拿出好几个“笑令”,道,“凭这个。”
    常笑回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都绿了,骂道:“那姓风的疯女人!”
    不用多说,那些“笑令”是之前风悠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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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暻城的那个酒楼,那日的酒楼里我和小丁遇见了一个酒肉和尚,也是因为他,我和小丁分道扬镳。
    我还是坐在那个窗口,就是那个让我两次回转,望眼欲穿的窗口,我喝着淡而无味的茶水,心里想着,若再来一次,我是否会上去探他的生死。
    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我似乎变了,刚来这里时我是没心没肺的,因为对一切陌生,自认为对小丁的感情也只似游戏般,没有任何羁绊,所以我可以置身世外,那日终是没有上酒楼,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既然可以狠心不管不顾,之后他对我做的种种我应该更容易让我放开他,恨他,却又为何牵扯不清,人真是奇怪,除了吴侬说过他其实是对我不错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我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凭什么在进退两难的决择间让他占了上峰?
    难道是情豆?那毒入了身侵了心?还是我本来就贱?
    贱?我想着这个字,自顾自的笑笑了,然后又喝了口茶。
    抬眼,看到一个雍荣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个丫头站在我面前。
    是太后,她果然来了。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想看清,感觉她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而我只当未觉。
    “你真的瞎了?”她声音中满是不信。
    “是母后吗?”我假装看不见,反正我也差一点就看不见了。
    “我不信!”太后一屁股坐下。
    “不然我为什么要找个假的呢?孩儿眼已瞎已经没有资格做皇帝,所以才出此下策,为的只是不想让母后您的地位再次受到威胁。”
    “你不是随舒沐雪亲征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那女人仍是不信,不住伸手在我面前晃。
    我深吸一口气道:“舒沐雪已经战死了,而我为了缓解情豆疼痛,服药过度才弄成这样子,连同味觉和嗅觉也没有了,我既已丧失了做皇帝的资格,本想留在边境上永远陪着舒沐雪,却不想我安排的那个假皇帝叫人识破,这样我用来保护母后的这颗棋子就没了,到底是谁识破了她?”
    太后愣了愣,显然对我眼盲的事实难以接受,呐呐道:“是六王。”
    六王?我一愣,他对我并不熟悉,如何识破吴侬是假妆的?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太后吱唔着,显然有事想隐瞒。
    我更好奇,却并不追问,继续道:“那个假扮我的人,有没有把我眼盲的事供出来?”
    太后摇了摇头,显然是故意不说话,仍在试我。
    “有没有?”我于是又问了一遍。
    她这才叹了口气道:“没有。”
    “母后,在行刑之前,先杀了她吧。”
    “为何?”
    “她知我眼已盲,行刑那天若招出此事,对你我没好处。”
    太后怔了怔,看了我一眼,道:“我自会找太医医好你的眼。”
    “若治不好呢?”我故意叹了口气,“熙元国法制,眼盲者不可称帝,我们母女的江山看来要拱手让人,真可惜这个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替身,再找一个谈何容易。”
    我看似毫无焦矩的对着她的脸,却是想看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眼神闪烁,似在考虑着什么。
    我只当没看见,心里却在考虑我这次的赌注是否有胜算,分明是龙血的继承人却生出来便是傻子,眼前这个女人一定遭尽冷眼和耻笑,好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帝,不过数月便宣告眼盲,随即就要退位,任谁都会不甘心。
    果然,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甘,又忽然抓住我的手道:“你怎的这般不争气?”
    “也许是天意。”我叹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办法?”她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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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关押吴侬的死牢忽然起了一场大火,牢中数十各死囚包括吴侬在内均被烧死,无一幸免。
    几天后,我回到宫中,为了证明我是真正的皇帝,太后在太祖庙当着众老臣的面以龙血来证明我的身份,然而我失明的事实也避无可避的被发现,太医当场诊断,说是因为失去丈夫伤心过度所致,只要细心调养便可恢复。
    只是我虽未完全失明,想要恢复岂是那么容易的,那番话不过是暂时稳住那些老臣,也是为了吴侬再次成为我的替身做准备。
    虽然视力不会恢复,但到时那些大臣们只要看到一个恢复光明的皇帝就可以,她就是吴侬。
    “你又回来干什么?”吴侬受了伤,绝美的容颜很憔悴。
    “我不回来,你还会有命在?”我把本来煮给我吃的参汤喂给她。
    吴侬一笑:“我没完成使命,死不足惜。”
    “使命?”
    吴侬却并不答,似想起什么,正色道:“舒沐雪怎么肯放你入宫?还是你自作主张?”
    我一怔,随即淡淡说道:“我离开他了。”
    “什么?”吴侬脸色一变,“为何?”
    我不想说那日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是我不配做他的妻子。”
    “小昭?”
    我不想谈这件事,站起身硬是转开话题道:“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
    吴侬一愣:“你不是还需要我做替身?”
    “那是我骗太后的,这样她才会冒险将你从死牢救出,你被识破,沙漠毒狼必定也知道,若再故伎重演,他岂会再放过你?”
    没错,让吴侬再做我的替身的确是好办法,我已失明,若无替身,必定退位,这样就算被某些人知道当今皇帝仍是假的,想揭穿却不会像上次那样当机立断,毕竟再揭穿,就宣布着,我的王朝结束,从我身上得利的人们当然要三思而后行。
    只是沙漠毒狼是个意外,吴侬被揭穿,意味着小丁在背叛他,他岂容被背叛?
    “不,你错了。”吴侬却道。
    “什么?”
    “这次亲征,狼王的命令是将舒沐雪杀死,将你囚禁,用替身回到宫中,因为之前在宫中,舒沐雪一直在你左右保护,且你也并不合作,所以才想到用替身,小丁杀了原来狼王定好的替身人选,冒险用了我,是想伺机查出这宫里众人中,狼王的真实身份,却不想,我反被识破。”
    这么说舒沐雪本来真是要被杀,我应该是被囚禁的,小丁却放我们离去?
    “那你可曾查出谁是狼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