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小院儿时明显的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
    由于丝丝时常外出,原本在小院里肆意疯长的藤蔓类植物早已经被清除了个七七八八,院子显得干净得多也冷清得多。可是此刻的院子里却弥漫着一丝紧绷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小九的药浴停了,照说他就可以不必天天盯着,可是心里莫名的感到不踏实,好像猫挠一样,就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
    当他一感受到这小院里不同寻常的气氛,第一以及唯一反应就是冲向小九的房间。
    推开门,他的脚步猛然一顿——仅仅是两日没有来,为何小九的头发……他的头发,竟然由原来微微泛灰的颜色变成了纯灰色!
    “臭丫头!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吵什么?”丝丝端着水盆从外面走近来,斜眼瞥了他一眼,“怎么又是你?病房内请保持安静,要吵出去吵。”
    “你这个女人对小九做了什么!?把他弄成这副怪样子——就担心你这个女人不能让人相信!”他说这就要去抬小九,丝丝搁下水盆来阻拦,“你做什么?”
    “我要带小九离开!不能把他放在你这个女人手里!”
    “风残月你给我放下!小九还在治疗期间谁也不准动!”
    “用不着你了!我会带他去找东藜先生!”
    “你找了东藜先生他更好不了!”
    “谁要听你这个女人胡言乱语!”风残月听也不听她说的话,便要将小九从床上抱起来。在这么重要的治疗关头丝丝自然不能容许他任性妄为,情急之下直接出手——丝丝的功夫虽在风残月之下,但动起手来风残月若抱着小九也讨不到便宜,只得先将小九放回床上,与丝丝动起手来。
    “也好,反正你我早也彼此看不顺眼,如今也不必顾及着小九在你这里而留什么面子,索性解决了你,我再带小九离开!”
    面子里子都撕破了,两人出起招来毫不留情,一旦认真起来丝丝决不是风残月的对手,何况手中没有如钩。她只胜在轻功超凡身形敏捷,不断避开风残月的出招,左躲右闪之下好好一个房间顿时毁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一张床还是完好无损。
    风残月立在床前冷笑一下,道:“新月,你轻功就算再好,这狭小的房间也容不得你发挥。所幸如今笑无情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我就是去了你半条命也随便就能搪塞过去,若哪天他想起你来,我恐怕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说着他就要对丝丝下了狠手,八成功力凝集掌心就要向丝丝拍去,然而此时他的袖子却突然一紧,竟然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拉扯住,力量虽小,却让他身子一震,无法置信的转回头去——
    那只手的主人缓缓睁开眼睛,吃力却固执的扯住风残月的衣袖不肯松手。
    “小九……”风残月急忙俯下身,稍稍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九,小九你……”
    “……”小九的唇微微动了动,嗓子有些吃力的发出细弱薇哑的声音:“……不要……欺负新月……”
    风残月全身一僵,大脑有些处理不了接收到的信息……
    小九费力的抬起眼,越过风残月,对仍旧在惊讶中的丝丝微微露出一个温煦腼腆的笑容……如风过涟漪,那般清浅……
    那笑容,一瞬间便令四季都渡上一层清透的新绿……
    风残月看到他的笑容,终于回过神,紧紧地握起了拳,青筋浮现——猛地站起来怒喝一声:
    “臭丫头!!你给小九吃了什么药!?”
    丝丝也回过神来,“什么什么什么药,让开!我要替小九看一下!”
    “你少碰他!你没给小九灌药他能一醒来就帮着你!?你下了什么迷了他的心智!?你个歹毒的女人,看我不杀了你好让小九清醒过来!!”
    ——这一场生死决战,似乎势在必行。
    ****
    “公子。”寒水月走进书房,笑无情头也未抬,翻着手中典籍,“什么事。”
    “刚刚门人来传报,小九已经醒来了。”
    笑无情的手突然一顿,停下了翻书的动作,面色微凝,缓缓搁下书籍。
    “他醒了?”他的眼只微抬,视线不知落向何方,随即又垂下去,放回典籍上。“……早该知道那丫头是有这个本事的……罢了,既是已经醒来,便醒吧。”他又慢慢翻起书来,看起来与方才并无不同。
    寒水月见他并无指示,转身准备退出来。刚走到门口,笑无情轻声吩咐道:“寒水。”
    “在。”
    “既然他醒了,就更名朔月,收拾个院子让他搬出来……那个丫头……让新月,回来当值。”
    寒水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应道:“……是。”
    水榭的白雾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些许,整个水榭骤然明亮,却隐约中,有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第120章:轻舟月徘徊,第一回
    他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干你x!
    不过有句话叫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大人大量,不计较他这一回?不管找了什么借口……反正这里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第一回
    这不是错觉,水榭的雾真的变淡了。
    卓丝丝来到这个世界十年有余,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水榭的浓雾变薄,那原本朦胧一片的景象变得明亮起来,只剩薄薄一层白雾如纱。让她忍不住惊奇,莫不是天地要变色?
    沿着长长的白玉廊子七转八折,沧冥水榭几乎就是一座水心岛,三面环水,背靠小山,这里究竟有多大丝丝也说不清,来这里这么久,她还从来不曾走近东面一带。她险些要走丢了自己,才找到自己的目的地,眼前顿时一片新鲜景象。
    依然是水榭风格的白玉建筑,亭台楼阁花园小池,园中的花草还看得出是新近移栽过来的,处处新绿,色彩的搭配明亮却不艳丽,与水榭的风格搭配得恰到好处。
    丝丝一边走一边感叹——即使沧冥四月的他们,居所也不过是小小一个院子,她和缺月还是合住。但是这小九的新居竟然是这么大一个园子,精美豪华程度甚至不亚于笑无情本人的居所。
    小九未醒来的时候,从未见笑无情对他有什么特别,一醒来却如此大张旗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她走近主卧房,还没有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风残月含着怒气的声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
    “我说过并没有你想的事情……”
    “小九!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我不信事实就只是那样!”
    “哥,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小九的声音依然温温淡淡,乖驯平和,两人如此之大的反差让丝丝对残月嗤之以鼻,一个娘生的,怎么就差这么大!
    她刚走到门口,屋里的两个人似乎都感觉到有人到来,同时停下谈话。突然这么一安静下来,丝丝倒不知道该敲门还是直接走进去了。
    “是新月吗,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屋里再次响起了小九的声音,仿佛染上了一层愉悦,听来让人如此舒心。
    丝丝走进去,看着床上已经渐渐恢复了气色的小九,那般温驯腼腆的笑容在看到丝丝的一瞬间便扩散开来。相对于小九,风残月那张脸却越来越臭,小九的笑容深一分,他的脸便黑一分。
    小九轻轻扯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哥……”
    风残月看了小九一眼,看起来小九已经跟他说过什么,为了小九开心,他忍。总算不再恨恨地瞪着丝丝,撇开视线不屑于看她。大约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丝丝给小九下了迷魂药,才让自己可爱的弟弟七荤八素的帮着她。
    丝丝带了医药箱来,随手搁在桌上,她才懒得理残月,走到床边对小九柔声道:“我来帮你扎针,你还得扎几天,帮助气血畅行。”
    丝丝难得柔声细气的模样看得风残月一阵鸡皮,丝丝瞥了他一眼,站直了扬起下巴道:“让开点!你挡到我了!”
    风残月眉毛一挑,不等他开口,便又看到小九的眼睛,那么淡淡,而又固执的望着自己,便终于说不出什么,后退了一步给丝丝让开位置,自己气呼呼的站到窗边看[风景].
    真是一物降一物。丝丝轻笑,眼前这个小白兔一样乖驯腼腆的小美人儿,只轻轻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的家伙乖乖的一边儿玩去了。
    收敛了一下笑意,丝丝恶上心头,故意的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说道:“脱衣服。”
    “嗄?”小九脸上一窘,不知所措,窗口的风残月已经气势汹汹的转回来,指着丝丝:“你这个——!!”
    “哥。”
    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一声,风残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收回手指,转回去,看风景。
    丝丝“嘁”了他一声——思想不单纯。扎针么,当然要脱衣服了,不脱衣服怎么找穴位?
    看着小九一脸窘迫还是很乖很听话的慢慢解开衣带,简直就是一副[请君采撷图],让人恨不得上去抱在怀里狠狠蹂躏一番。丝丝心道:你的半裸体我都不知道看多少回了,还不好意思个啥啊?慢慢才想起小九醒来以后这倒是头一回给他扎针治疗,对于小九来说,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吧。
    想到这里丝丝决定暂时放过小九,这么干净美好的一个人,连她都不忍心去捉弄。只让他脱到一半,松松的露出肩头和大半个后背,便放过了他。
    她仔细的认准穴位将针扎在小九身上——从很多种意义上来说,小九也是她的“第一次”。在黑目山她的专攻就是毒药,对于其他治疗方面着实只有理论没有实践,是小九“无私奉献”了他的身体,让她扎针认穴的水平越来越高。
    不过有一些事情,她也很疑惑,还没有来得及问。
    “小九……哦,现在该叫你朔月了……”
    “不用,”小九略略抬头,对丝丝微微一笑,温煦如风,“你还是叫我小九就可以了,你一直都是这么叫我,所以我喜欢这个名字。”
    “……你说一直……?还有你刚醒来的时候……”
    “新月……”小九轻轻的伸出手指勾住丝丝的手,那样小心翼翼,带着些许腼腆和试探,又有着几分忐忑和期待,在确定丝丝不会生气,不会拂开他的手之后,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那笑容看得丝丝有些愣了,她一直觉得以前看言情小说的时候有些形容很俗,可是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什么叫做“一瞬间来到了春天。”
    小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旧坚持看着她的双眼,努力用他最大的真挚试图向丝丝表达:“其实,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在听。”
    丝丝一愣,很快明白了他说的话。
    “你一直都能听到?”
    “不,也不是一开始……最初我只是在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如同陷在地底的湿泥里,静得让人窒息。”他微微一顿,似乎也不愿再去回想,随即恢复了一丝笑容,“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渐渐听到一些声音,有人不停不停的跟我说话,说很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