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微怔,怎么冲着父亲去了?浅笑依然,只是看向紫御麒的眸光有了几分不解。
纳兰青宏一听,顿时惊得不轻,他是天子,那有臣子责怪天子的,这简直就是犯上呀,立即跪在地上,匍下的身子,“老臣该死,出言犯上,请陛下治罪。”
凤宁很想去扶起父亲,可理智告诉她,此举不可为,毕竟冒犯天子,罪名不轻,再看护国将军与梁国舅,皆悠然的饮着茶水,微扬的嘴角泛着看好戏的兴味,存着一丝侥幸之心,或许这是个机会,顺势跪在了父亲身旁,挽着纳兰青宏的手臂,同时她看到了紫御麒鹰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不理会得太多,敛下方才唇角的笑,神色凝着几分严肃,“陛下,父亲已年过六旬,且身子一直染恙,请您看在他为朝辛劳一生的份上,就准他辞官归隐罢。”
她如同涅火重生的凤凰一般骄傲,曾言跪天、跪地、跪父母,如此跪在自己面前,定然是带着认真的决定,应了她,是不是太宠她了,若否认了……?突然想到那夜凤宁的话,紫御麒冷冷一笑,“宁妃,你好大胆子,宰相引退与否之事乃属朝政,难道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进宫之前,宰相没有好生交于你么?”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都不由得心想,陛下脾性善变漠测,这宁妃看来是撞到刀口上了,没有先前的悠然,静静的听着陛下如何的打算?
凤宁亦是没有想到,遇到他,好像自己总是忽略掉一些最终要的事情,例如此时,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那些枕边的温柔软语果真都是假的,帝王无情,她又不是没提醒过自己,却还是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陛下,若您罚臣妾能应下臣妾的要求的话,就请陛下下旨罢。”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让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就好。
紫御麒敛下了方才一脸的冰冷与威慑,用一副皇恩浩荡的口吻,懒散的言道:“罢了,念你进宫不久,朕亦不是无情之人,即日撤去你嫔妃头衔降为贵人,你可服气?”
凤宁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纳兰青宏却想着只要不失了性命就好,这陛下一向对犯错之人下手约不姑息,今日算是轻得不能再轻了,立即叩头,“谢陛下天恩。”
凤宁真是哭笑不得,只得随着父亲一起给他叩头,又听着他幽幽的话传来,“还住在芸然宫罢,朕从未临幸过芸然宫,就当作给宁妃你的补偿,省得有人说朕亏待了宰相千金。”
他言语得很是随意,却又好像给了别人一个天大的恩惠,让人感觉他有多么的仁慈,他并不是没有临幸过芸然宫,只是无人知晓而已,此时于凤宁来说,不难从中听出几丝异样,降为贵人?果真不如他下旨时说话那般悠然简单,只是想清楚他这番用意,还得用些脑子,算了,麻烦,就这样罢,“谢陛下恩典。”
第1卷 第029章 果真是帝王无情
紫御麒轻挥袖,“都平身罢,宰相大人于北方旱灾进谏有功,今夜朕便允爱卿在宫中留宿一晚,也让你父女好生聚聚。”余音未散,无意之间,却扫到凤宁拧眉的瞬间,心下疑惑开来,躺在自己身下承欢还能与他讨价还价之人,会有何事让她不安?有趣,暗自为自己随意做的作定而有了一丝满意。
帝王云淡风轻的一番话,纳兰青宏听完却是感恩戴德,还未站稳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谢陛下,谢陛下。”
眼前的情形,凤宁自是有些崩溃,不能否认紫御麒这个帝王做得很够格,恩威并重,怪不得父亲忠于他,这回他只是瞟了一眼不止叩首的父亲,重新拿起搁在桌台上的玉杯,指腹轻然的环着杯沿,那闲雅的模样,自是连平身都懒得言语了,凤宁搀住又要叩头的父亲,抬眸深深的看向紫御麒,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是这一刻,她想离开,“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妾不便打扰陛下与两位娘娘及两位娘娘的父亲闲话家常,这便造退了。”
众人闻言,都觉得此时宁贵人说出的话有些怪异,可明明听来是诚恳无比的,惟有紫御麒听出了凤宁话中的无限嘲讽,邪美的浅扬唇角,狭眸半敛的凝视着她,这个女人,总是给他意外与惊喜,然自己却并不讨厌,清冷如她,就该高高的站在云端,随即唇角含笑,身姿翩然若仙的俯瞰百态浮生,如此的她,自己真该用这般方式让她臣服么?杯中的茶叶不住的旋转沉浮,眸角的余光随着那抹淡淡的身影越来越远。
“咦,这是何物,好香呀。”华妃离开坐位,提起凤宁落在地上的草篮,“原来是菊花。”
紫御麒一招手,“拿来朕瞧瞧——。”
看着冷冷清清的芸然宫,纳兰青宏又不由自主的为女儿心痛,可斜眸再瞧他的凤儿,竟如同没事人一般,从嫔妃降为贵人,虽是一个等级的事情,可是等级不同,待遇亦是不同,他可怜的女儿,又要受委屈了。
“娘娘,您回来了,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菊花用清水洗净晾起来了。”竹兰迎出来,盈着身子言道。
早就闻言芸然宫只有两个宫婢,这便是不受宠的待遇,可纳兰青宏没有料到,这宫婢生得这般标致,又听着凤宁含笑言道:“好,一阵我教你,对了,竹梅呢?”
为刚落坐的宰相沏好茶,“竹梅去传晚膳了。”
凤宁突然说,“让她不必传晚膳了,你也去取些食材回来,今夜爹爹在此,做女儿的自是要孝敬一番。”
“娘娘,不——凤儿,你要亲自下厨?你何时学得煮饭之能?”在回芸然宫的途中,唤她娘娘她便生气,拗不过她,反正又没外人,便又唤回了他的凤儿。
凤宁只是抿唇一笑,不再言语。
皎月似雪,庭院自是映得白芒芒一片,屋檐上的两只大灯笼,四溢着温暖。
院子里的石台够大,让竹梅铺了些布,便当桌台使用了。
第1卷 第030章 干政后的降阶惩
周围萦绕着桂花的香气,淡淡的,却沁人心脾,落坐在石台边,纳兰青宏讶然的盯着眼前的三菜一汤,不禁抬眸看向陪伴于她的竹兰,“娘娘平常也做膳么?”
相较于纳兰青宏,竹兰与竹梅的愕然程度毫不逊色,宫中那个主子不是十指不沾扬春水,莫说做膳,连沏茶的本事都是宫婢侍候着,偶然会煲个汤之类的献宠,也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一切都是宫婢们在做,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见过娘娘做过。”
纳兰青宏颌首,他自是也不曾见过,难道是随师父在山中学的?冥想不解之际,凤宁又亲自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而随身在侧的竹梅则是一脸的惶恐,“娘娘,还是让奴婢来罢。”
将最后一份素炒青菜搁于桌台,把托盘递到竹梅手中,“那就麻烦你将厨房收拾一下罢。”
听竹兰说娘娘今日心情不错,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好,更没想到的是,从嫔妃降为了贵人,她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做膳,除了在做膳时偶尔的蹙眉,其余时间仿佛就没品阶降位的事,不难怪陛下对她特殊,如此不将世俗放在眼中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在意?微欠身便退下。
“凤儿,这真的都是你做的么?”尽管事实摆在眼前,可纳兰青宏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凤宁落坐在他身侧,笑言,“爹爹不信么?还是怀疑女儿的手艺?”
如此便是真的了,纳兰青宏动了筷子,夹着清蒸鱼嚼在嘴里,片刻之后,笑逐颜开,“想不到有一日能吃到凤儿亲自下厨做的饭菜,而且味道一点儿也不压于府里的厨子,你娘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妒忌死为父的,哈哈哈——。”
呃——,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看着他眼中闪着感动的光芒,凤宁虽唇角含笑,心下却是将前生的苦涩又重尝了一遍。前生,父亲死了,奶奶视她为扫把星,与她讲话从开始的指桑骂槐到最后的毫无顾忌,狠狠的伤着她的心,妈妈渐渐的无视,更让自己的存在变得虚无起来,有想过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明明家里有厨师,自己也去学了一手好菜,可当知道那桌菜是自己做的之后,奶奶扔下筷子就上了楼,而妈妈则是象征性的用了一些,随即便让下人撤了。
犹记得那夜,自己独自在花园里坐了一整夜,可没有人来找过自己,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出门了,嘲笑自己多此一举,也许在那个家里,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什么都跟着冰冷的心沉淀了下去,晕倒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醒来四周便是白墙,直到心电图化为直线的那一刻,都是独自一人面对,毫无恐惧的迎接死亡,朦胧看到抢救自己的医生,那动作仿佛都是不慌不忙的。
本以为自己死了,最好烟消云散,没想到再次醒来,先听到的声音是欢愉的,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却是父亲那脸充满惊喜的笑脸,带着前生的记忆转生,拥了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这是上苍对她的补偿么?
第1卷 第031章 此生的天伦之乐
可那颗心还是自己的,如同以往一样的冰冷,不论如何的倍受宠爱与心疼,前生的记忆都不允许她轻易的提及信任,此时听着这生为父亲的话,凤宁突然觉得于他或许除了感激之外还是存在感情的,至少他为自己担忧的那份心意,明明显显的感觉到了,抑止住满腔泪意,“爹爹就多吃些,不够,凤儿再去做来便是。”
纳兰青宏笑言,“够了够了,凤儿做的,爹爹一定都吃光。”
用过晚膳,竹兰收拾干净桌台,竹梅按照凤宁的吩咐将筝搬了出来,取出晾干的菊花,竹兰端来的滚水,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宁如何用菊花沏茶。
将菊花搁进杯子里,沏上滚水,再盖着茶杯捂上,诧意的看向凤宁,纳兰青宏终是忍不住问,“凤儿,就这样么?”
抿嘴一笑,“竹梅,去拿碟糖过来。”
“是,娘娘——。”
等竹梅拿来糖,凤宁就将茶盖取开,煞时清香四溢,芬芳扑鼻,纳兰青宏端起来,准备品尝的时候,凤宁言道:“爹爹,等等。”说完,便一侧的糖放了些进去,“这下可以品尝了,爹爹,请。”
茶里还可以放糖么?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小心冀冀的品尝了起来,少顷后,回味无穷的言道:“清香扑鼻,让人觉得很清爽,且味苦亦甜,含在嘴里,满腔的菊香呀,妙,妙,真是太妙了,哈哈哈——。”
为了自己降为贵人之事,父亲一定在心里替自己忧心不少,此时能搏他开怀一笑,或许什么都不重要了,尽管今夜是十三,明日自己会受尽痛苦的煎熬,“爹爹喜欢便好。”
拿开另两个茶盖,又是一阵四溢芳香,往里放了些糖,“竹梅,竹兰,你们也都尝尝罢。”虽然是帝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在这个时代,身为奴才,就只有听从命令的份。
“奴婢不敢。”异口同声的应着,心里却有着一股小小的温暖,有娘娘这句话,姐妹已是感恩不尽了。
纳兰青宏叹了口气说:“凤儿说了,你们就不必客气,她少小离家,身边连个贴心的婢女都没有,如今进得宫来,你们既是照顾她,而她亦只与你们接触最多,且她在府中本就随意惯了,你们也就顺着她的心罢。”
闻宰相之言,定是不清楚陛下与娘娘之间的特殊关系,竹兰竹梅相视浅笑,只得同言:“谢娘娘赐赏。”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果真好喝至极。
“忍字养福,乐字养寿,动字养身,静字养心,学字养能,勤字养财,爱字养家,善字养德。”纳兰青宏悠悠的含着,凤宁再次觉得他真该去太学院当太傅。
玉指轻触筝弦,指下便似行云流水般溢出优美的旋律,时而轻柔似风拂柳,时而婉约如秋花携袖,如此高超的造诣自是她每日在山中弹练的结果,因为心宁,所以学得特别的快。
夜风送来几许落叶,旋晕在涅白裙边滞下,轻拨弦,凤宁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