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的声音宣布这次祭祀的花神是我时,坛下竟想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像是无数马蹄奋勇奔腾,竟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撼动。
    “花神娘娘!花神娘娘!”神坛下无数信男信女卖力的呼喊着他们心中的神灵出现,在万众瞩目间,我深吸一口气,在花瓣做成的神坛中虔诚的点上三支长香,然后俯身叩拜。坛下的人也学着我的样子,高擎手里的佛香,祈祷他们心中的花神保佑玉城来年平安。仪式已经完毕,我慢慢起身向大家微笑,无意间环顾一周,我正准备向大家解释皇朝与玉城之间的事情,却没想到只是那么轻轻一瞄。我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虽然他也身着玉城传统节日服饰,但显然那件衣服与他平日飘逸脱尘的气质有所不符。一路看中文网首发一顶大大的帽子像是要遮挡别人对他地关注,可是就算怎么刻意遮挡。我也能发现他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仿佛和他有着特别的关联一般,只一眼,便可在万人间轻易分辨出他地影子。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默契。我不禁扯了扯嘴角自嘲。心里却恨起这个男人来,这个男人竟为了复仇,狠心地在玉城与皇朝之间周旋。即使玉城失败,他承受的或许只是丢了几支火枪的代价,而玉城则有可能会被屠城啊,一旦玉城执意走下去,皇朝必然会出动大炮轰城,那样的情形,我简直不敢想像。
    祭神大典完毕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我随父王来到玉城城墙上俯视全城,根据安排,我要与玉城子民们所说地话。就要在这儿宣布。
    而那廖君然仿佛是下了决心要跟着我一般,竟又尾随着那些信男信女来到城墙下。也好。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说服他们。尽管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他们仔细想过之后便会发现,我是真的在替玉城着想,也好让那自不量力的廖君然看看,他试图挑拨玉城抗争的梦想是如何破灭的。
    “皖雅。”二哥在身后轻轻戳我,我转过身去看他,却发现了一脸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怪笑,“是时候了,二哥倒想看你是怎么打动玉城百姓的。”
    我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说就说。”
    “众所周知,玉城经历了锦木之乱,现在刚刚恢复和宁的生活。”我大声喊着,似乎要拼劲全身力气,“可是皇朝已下战书,希望收复玉城为臣邦,如果玉城卓达汗王带领玉城子民臣服,皇朝帝君许诺于我,说玉城百姓还可安然自得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且我们夏族还是会由我们卓达家族统领。但是如若我们不从,一味地抵抗下去,皇朝的大炮已经在晋遥准备待命,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再也没有耐心的时候便会攻进玉城来,到时我们玉城,必会成为人家地狱。”
    话音刚落,城邦所有地子民均是一片安静,我的心渐渐揪紧,希望能得到子民们肯定地回答,却没想到片刻静谧之后,竟有一个中年男子振臂高呼,“让皇朝大炮轰过来吧,玉城抗争到底!”
    接下来呼喊着抗争到底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澎湃的海潮渐渐淹没了我原有地自信,“二哥说的对吧?”戏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这伙愚民,就是这个样子。”
    我侧头看了看幸灾乐祸的二哥,面对寄予王族厚望的子民,二哥竟用愚民来称呼他们,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我再次转过身去,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次拼命大喊,“注定会是失败的抗争,你们觉得有价值么?”
    这下那些子民几乎没有思考,他们山呼着玉城万岁的口号,深切的让我感受到了这族人民对自己家乡的深切热爱,当然还有对皇朝侵略的刻骨仇恨。其实我何尝又不喜爱自己的民族?只是我身于皇朝,太知道这个帝国与我们小小部落之间的巨大差距,若是有一腔热情便可胜敌,那皇朝的大炮真的就成了摆设了?
    我无奈的看着激愤的人们,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力,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仿佛在对一群听不懂我话的人们吆喝,他们现在只是沉浸在自己高亢的民族热情中,[奇qisuu.书]并没有丝毫的理智来考虑战败的后果。
    突然间,城下不知道有谁使劲喊了一句:“我们的花神娘娘竟要给皇朝老子生个孩子,自然会替他男人说话!”
    “花神娘娘竟然弃本族不顾而相助于他人,真是让人鄙弃!”
    “她不是我们的花神娘娘,不是我们玉城的八公主!”
    “赶走她!把她轰下去!”
    “她不是我们玉城的人,让她滚回皇朝!”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情势便出现了让人惧怕的变化。刚才还被众人敬仰的我,片刻间变成为狂热的玉城人民眼里的叛徒。很多玉城人还拾起街道上的蔬菜垃圾,拼命往城墙上抛去,我呆呆的看着疯狂的人们,像是在经历了一场噩梦,而那噩梦,最终在廖君然戏谑的淡笑中惶然惊醒。
    我那好心的二哥再次充当了妹妹尽职的护花使者,他冲到城墙前,大声喊着自己的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并无二心。玉城人民的情绪依然高涨,他们一潮高过一潮的高呼声几乎让我头疼欲裂,最终,我还是在父王的拉扯下走下城墙回到王府。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六八章 流言
    “怎么会是这样呢?”我几乎是瘫软在了大大的座椅上,呆呆的看着父王,“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就由他们心里的神女,沦落成了让人唾弃的叛徒。”
    父王只是苦笑,爱怜的看着我却什么也不答,一直守在王府的碧绿却好似预料到了事情的结果,一面为我端上热茶,一面说道,“这天下,最容易变更的就是信仰。一旦你与他们的利益不在一条船上,他们便会将自己亲自树立起来的信仰颠覆,然后那个信仰便会一文不值,甚至被人所唾弃。”
    我原本心里就堵得慌,耳边老回想起玉城子民哄我下台时的山呼声响,碧绿又不咸不淡的说出这话,感觉她自己就像是可预卜先知的老神仙一样,早就将我今日的落魄预料清楚,却偏偏不和你说,非要让你撞个头破血流才算痛快。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廖君然今天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同样的戏谑与不恭,像是料定了会看我的笑话。瞬间我一直隐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砰的一声掀翻了旁边的案几,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对我的讥讽与嘲笑,我控制不住自己大喝道,“既然玉城也不容我,那我回皇朝好了!”
    强烈的委屈扑面而来,我蒙头躺在床上,压抑的不能自己。
    为什么心心念念为他们着想的我,到了百姓的嘴里便成为不堪的叛徒了呢?反而我那个只会逞意气的哥哥,成了他们心中可以呼风唤雨地英雄。
    实在是想不明白,我轻轻覆上自己的肚子,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现在的自己是如此想念千里之遥地那个皇帝,想起他坚定的告诉我,去玉城有可能会遭受到种种风雨。一路看小说网而我却想地那么简单,一直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必然会相信我是与他们并行的最可靠盟友,却没料到,亲情也抵不住时间的冲击,再加之我现在敏感的身份,刚才地一切。仿佛又是自然之极。
    “昊煜……”,我的手轻柔的在小腹上游移,想起他若是知道我有了孩子之后的惊喜表情,嘴角不自主一扯,想要露出笑容,却没想到手背一湿,滚落下来的竟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巨大的挫败感与空洞感贯彻了我的身心。脑海里全是他宠溺的看着我地眼睛,我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听他的就好了,现在留在玉城的我,除了一身尴尬。仿佛什么也没有,心心念念维系着我生存地亲情。好似也是不堪一击。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有一丝想我?我的唇角慢慢上扬。或许那年轻地太医已告知了他我有孩子地真相,那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搭配这件事情?我默默地看着窗外寂美的风景。心里一酸,竟有了想回到皇朝的念头。
    “咳咳,咳咳。”侧殿父王疲惫的咳嗽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心不由的一紧,这次回玉城带给我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几年不见父王竟已苍老成如此模样,而一直在他手里紧握着的权势,似乎也已经落到了我那好大喜功张扬的二哥手里,每次和父王商量玉城的事情,二哥似乎都是在有意无意的掺和一脚,而父王却无能的再也不说二话来挥斥二哥的无理。或许真如雅所说,锦玉一战,带给玉城太多的变化,虽说玉城现在名义上还是卓达汗王来领导,但是实际上大权已旁落他人。
    依稀从帘子中看到父王苍老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酸涩,暗暗下了决心,即便有着微小的希望,我也要再次争取。毕竟,玉城数十年的富足是父王一手所创,我始终相信他是爱民如子的部落首领,不会任由着自己的子民走入血与火的狂潮。
    “父王。”我慢慢走到他身边,心疼的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身子,“您真的看清楚这次战役了么?一旦开战,玉城是半点胜算可能也没有啊。”
    “那能怎么办?”父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他微微扯动嘴角,无奈的情绪慢慢流泻,“束手就擒?”
    我将景唐帝事先嘱咐我的话全盘说出,并再三保证一旦玉城受降,皇朝不会为难玉城子民,而且我们卓达家族依然会是玉城响当当的首领,但父王听完我的话之后却又是一声低笑,“这些话你觉得说给百姓听,会有人信么?”
    我有些愣,但随即认真的点头,“父王出去说,肯定会有人相信。”
    父王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跌回在椅子里,“皖雅,父王知道你是好心,父王也知道你是一心为玉城着想,可是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民心所向斗争到底,光凭父王卖命的吆喝会有好的效果么?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如你今天这般,在他们心中多了一个叛逃者罢了,你作为花神都能如此,我的汗王身份又能保我到何时?”
    “自从锦玉大战之后,父王着实感恩于那只火枪队伍的救命之恩。”父王摆了摆手,淡淡的微笑,“但那只队伍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帮我们抵挡袭击之后便会匆匆离去,害得数年来我竟没见过他们的真实影子,就像这次许诺帮玉城抵挡皇朝,也是通过字条联系,我与他们并无半次相见。”
    “但是大战之后,玉城城内便有了奇怪的传言,说皇朝准备要收了玉城,起初我还不以为然,毕竟你在那里为妃,而皇上对你的情谊我是看在心里的。我总觉得时间一长,以皇朝与玉城的关系,再加之你在中间辛苦斡旋,父王总能让玉城人民感受到生活的和美,这些流言到时就会不攻自破。但是没料到的是,百姓却不知道在什么人的蛊惑下越来越坚信皇朝会对我们不轨,而那些人也时刻教唆玉城人要奋勇抵挡,他们映域已经暗地里组织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会全力帮助玉城抵抗侵略。时日一长,这些话便不胫而走,再加之你二哥在锦玉大战时树立了威信,便更加助长了这种观念,现在的玉城人一致对敌,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是一派激昂啊。”
    有人恶意宣扬这样的战争情绪?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父王,父王苍老的面庞上书写的分明是无奈,“一旦人心所向,就算父王想要争取也是压制不下来的。虽然父王也知道我们胜算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以现在的情势看,玉城人民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死心,我若一味阻挡,反而会更加激起他们反抗的斗志。你二哥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神,就看上天给不给我们玉城脸面了。或许,”父王突然拉起我的手,像是要汲取一丝温暖,“上天会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儿上,给玉城一点儿福分,你是花神,你的意见就是神的懿旨,你希望玉城安然无恙,玉城必会和宁的度过这一劫的。”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六九章 人质(一)
    父王确实是老了,我怔怔的看着父王,他壮年时的雄心大志已经全都褪去,现在的他,已经没了那样英雄的锐气与锋芒,反而浑身充斥着老态龙钟的无奈。“或许玉城命该此劫,胜也罢,败也罢,都是命中的定数。”父王悠悠的叹过一口气,“你二哥愿意折腾就折腾吧,以现在的势头,百姓们就是死在皇朝的铁蹄下也是甘愿的。”
    我扬眉,“那可是数万万玉城子民的性命啊,父王你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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