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瘪瘪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都对他忠心耿耿。”我深深叹气,“可是辣兰,你的妹妹碧绿都为了他送了性命,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怨恨他么?”
    玉城一战,碧绿再也没能回来,想必是已经葬身于玉城大战的炮灰中。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那个生性高傲的丫头,她微挑眉毛斜睨我的样子似乎就在昨天。她是我的丫头,我尚能缅怀至此,可是妹妹的离去,作为姐姐的辣兰怎么会看不出悲伤呢?
    “这是她的福分。”辣兰看了我一眼,突然背对着我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姐妹俩的命原本就是主子给的,能活到近日原本就是求来的福分,妹妹能如此离去,也算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辣兰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双肩似乎实在微微地抖动,心里不由得一紧,对啊。自己的妹妹突然离去,她怎么会不心疼?只是太过坚强的表面掩藏了她地女儿心性,面对悲痛困苦。辣兰习惯了用冷漠来麻痹自己。我愣愣的看着她俯身地身子,突然感到一阵疼惜。辣兰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而我又何尝不是?想到这儿,便慢慢直起身子,想要过去安慰他,也顺便安慰自己苦楚的心灵。
    却没料到脚下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习惯性的向后仰过身子,下意识的抱住自己地小腹,但还是觉得那焦灼的疼痛慢慢侵袭至我的全身,伴随着辣兰大呼着我的名字,我突然感到两腿间涌出一阵热流,低头看去,竟是鲜红的血迹,犹如二哥死时那般耀眼的亮红。像是燃烧着的烈焰执意将我焚毁。
    “皖雅,皖雅!”身体的剧痛让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只听见廖君然地声音慢慢逼近。那么冷血的男子,此时却发出了鬼一般的叫唤。而我只能紧皱眉头。咬牙苦撑着这逼人地疼痛,“皖雅忍着一点儿!”他蹲在我耳边低语。“产婆,我已经派人请产婆去了不知道自己是被怎么弄到床上的,我仿佛一直都处于半清醒半迷糊地浑噩中,偶尔听见产婆有些气恼地指使我用力,而我却像是虚浮了一般,什么力气也用不出来。
    恍然间听到产婆向辣兰低声私语,“这位夫人怕是心思郁结导致身子不爽,竟使不出力气。”
    辣兰心急的看着我,“那麻烦婆婆,会有什么危险么?”
    那产婆再次蹲下身子,粗鲁地扒了扒我的眼皮,重重的叹过一口气,“如果再试一次还生不出来的话,那孩子恐怕就会憋死在母亲肚子里了。因此我觉得,还是趁产妇清醒让她说些身后语比较稳妥,万一一会儿醒不过来,也好留个后话不让你们遗憾。”
    我想要苦笑却没力气,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么?用力抬眸看着辣兰,她已经匆匆的向外奔去,看来是向廖君然汇报情况去了。
    “皖雅公主,主子说你有什么心愿尽管提。”辣兰的语气竟然变得凝重起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我第一个反应竟是与景唐帝再也后会无期。
    “嗯。”我极难的挺了挺身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孩子顺利出生而我要走的话,就将孩子抱给他父亲,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我阖目微笑,说出第二个假设,“如果我与孩子都未能逃脱死神的命运,千万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两个人痛苦总不比一个人痛苦,若他知道我为他留在这里,怕是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疙瘩,而我,却是想要他好好活。”
    “我走后,要将我的尸身焚毁,将骨灰撒向天际。”我喃喃的说着,眼前竟真的出现了那么一个画面,不由得欣慰而笑,“若我有灵魂,也想飞过去看他好不好,这样的误会……让我憾尽终生……”
    上天怜我,这些遗言最终没能用上,我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最终换来了孩子响亮的一声啼哭,伴随着他的那声啼哭,我忽然觉得有种混沌顿开的明朗,但是终因身溃力乏,忍不住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孩子已经被廖君然紧紧的抱在怀里。我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只见他眼睛紧闭,茸茸的睫毛顺从的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小小的鼻子像是被雕刻过的一样,完美的嵌于那张玉瓷般的脸。这个男孩儿最大程度的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简直就是个婴儿般的李昊煜。我呆呆的看着他熟睡的恬颜,眼角竟不自觉的有些润湿。感觉一旁的廖君然正目不转睛的看我,我这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伤感消失在萌芽里。
    “不要压抑。”他突然开口,“你想哭就哭。我侧头看他,他却像是故意躲开我的视线一般转过身子,“还有十天便到咱们的约定日子,你想好怎么做了么?”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问题虽然在我脑海里想过千万遍,但我却从没想过能被他提出来,他这么一说,竟让我觉得太过突兀,于是便干脆不语。
    “到时,你想走想留,都随你。”他径直走到门边,突然停住步子,却依然不回头看我,双目看向前方,仿佛是在迷茫,“我想过了,留得住人留不下心,十日之后,我会依约将解药给你。”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七九章 依约
    自那天廖君然来找过我,十日里他竟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甚至有些小人心量的想,廖君然这个家伙,不会是耍赖不想给我解药了吧?但是看着他那天的偏偏君子风度,沉寂中渗透着漠然,实在不像是言而无信的样子。
    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如若顺利,摆脱的日子近在眼前,但是若有一丝不妥,成亲王与景唐帝几乎就会堕入死神的掌控中。明天便是约定之日,可是我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廖君然的影子。
    一夜未眠,翌日清晨,我急不可耐的打开屋门,抬头看向天空,点点星辉依然不愿意在天空褪去,像是依恋于这瓦蓝的美好一般,飘乎的守着自己的执着。
    耳旁突然传来叹气的声音,我猝然转头,廖君然一袭青衣,衣袂飘飘的站在我的身后,看到我讶然的看着他,他却微微的上扬起嘴角,“走吧。”
    “干什么?”
    “十日之期已到,说好了给你解药的。”他不理会我的游移,径直向前走,我飞奔进屋里抱起孩子,匆匆的随他前行。走了大约百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与我住的小屋类似的房间,而他推开房门进去,却让我候在门口。我听话的在外等着,不一会儿便看见他手捧两个纸包出来,“这就是解药,将这些泡于清水中服用即可解毒。”
    “你不和我一起去?”我看他转身,奇怪的喊住他。
    “你若想回来,也许会看到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他不回答我的问话,却莫名的说了让我摸不着头脑地另一句,“你走吧希望你还会回来。”
    “马车已经备好,车夫也在上面。”廖君然淡淡的撇下最后的一句话,而这句话几乎湮灭在他关门地吱呀声里。我慢慢的反身,果真看见灰色地马车停在我面前。
    坐上马车。我不由的掀开轿帘看向廖君然进去的房间,若说以前的我便不懂这个男人,今天的他则更让我觉得不解。想起他当初几乎是用胁迫手段将我关了三个月,而今日最后离去地时候却是如此的平静了然。我执着的看着窗外,直到马车飞奔。那个黑暗的小房间渐渐变成遥远的句点,才放下轿帘,任那莫名的伤感带着我远去。
    毕竟是盼了如此长的时间,一想到呆会儿就会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我的兴奋之感便油然而生。低头看着怀里地宝宝,我不由得在唇角勾起一弯弧度,只要想着他父亲见到孩子的表情,唇角的弧度便会情不自禁地扩大起来。
    “夫人,到了。”马车突然驻足。车夫掀开我的帘角,笑脸相迎,“到地方了。”
    我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下车。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真见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待到马车离去。我慢慢走到那影子面前。抬眸展笑,果真是成亲王。
    “皖雅。”见到我他却并不如想象中地那般喜悦。只是淡然垂首,“来了。”
    “嗯。”我故意无视于他的落寞,欢快的应了一声,将孩子凑到他的面前,“你看,这是我的孩子呢。”
    成亲王淡然一笑,抱过孩子正欲细细打量。我左看右看,却不见景唐帝的身影,刚想问他,却听到一旁的侍从高唤,“皇上有旨,宣皖妃见。”
    他终是来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松了下来,要知道按廖君然的说法,这药必须在两日内送服,如若他不来,就算是我让成亲王快马送回京城,那也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奇 -書∧ 網,一切便都晚了。
    想到这儿,我便长舒了一口气,从成亲王手里抱过孩子,正要大踏步向那明黄的君帐走,只觉得衣服一紧,我倏的回头,成亲王竟扯了我的衣角,剑眉微皱,仿佛是有什么难言的愁苦,而那微扬的唇角,也将他内心里的游移与苦涩诠释无疑。我纳闷的看着他,他却是苦笑一声,只是无奈的摇头。
    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情?看着成亲王的样子,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是因为劳累过度,他体内的毒素过早的弥散全身?否则为什么连成亲王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想到这儿,我便快走几步,不等侍卫通禀,便闪进了皇帐里。
    却没料到,皇帐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那明黄的颜色昭示着用帐人身份的绝世尊贵,我几乎寻不到他的一丝气息。这帐很大,竟然也像屋子一样,隔成了很多房间。大概是刚才快走的缘故,一直熟睡着的孩子突然高声啼哭,我惊慌的拍着孩子,却急于等待那个人的影子。
    未见影踪,但内帐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我紧紧的盯着那精致的账帘,果不其然,那里面竟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曼妙女子,尾随其后的,是我思念了三个月的男人。
    他虽然身子又见瘦削,但那英俊脸上挥散出的快乐幸福,却是挡也挡不住的风采。我呆呆的看着他与那女子并排而坐,像是被泥水浇铸一般,只知道被动体验这样的痛苦,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让自己变得从容。
    大概是那女人的衣衫起了一丝褶纹,他低头看去,悉心的为她扯平那道褶纹。我一时间无法自己,竟忘了慢慢拍打孩子的动作,孩子又是一声惊人的啼哭,彻底把我从噩梦里惊醒过来。
    “皖妃见皇后还不下跪?”他淡淡的瞥我一眼,眸光里却毫无看到孩子的惊喜,“不知者不为罪,这是皇朝新册立皇后娘娘,你应赶紧叩拜请安才是。”
    我怔怔的看着他,任怀里的孩子肆意的痛哭,数月来维持我生活的信念仿佛在一瞬间全然崩塌,我微微扯动嘴角,只觉得无比讽刺,一路上想到的各种欢聚画面,竟无一丝比眼前的这副画面让我觉得凄美。
    这三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而他,却找了另一个女人……
    卓依皖雅,这就是你苦苦想要的结果吗?追逐到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眼睛胀的酸痛,但却哭不出声。只能深吸一口气平息心里的痛楚。随即慢慢俯身,将包裹里的孩子放到一旁,然后做了一个无比端正的叩拜动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八零章 花开尽
    话音刚落,我掀起嘴角,努力将最绚烂的笑容呈现在他们的面前,而这苍白空洞的笑意,正倒映在景唐帝那深邃的眸子里。我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曾经让我如此迷恋的眸子,到最后,却只能映照我的黯然罢了。
    “这是孩子。”没等他们号令起身,我便抱起孩子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刚满十二天,是个男孩儿。”
    只是任我僵持着抱着,景唐帝却始终不伸出双手。我恍然忆起自己产下孩子的那一幕,那么凶险的情况,只为凭借着对他的留恋,才将自己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如果我能提前窥探到天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不知道还会不会撑到今天……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们两人嘲弄的木偶,一直在进行着自作多情的表情,而那观众却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