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李雾纯粹是来“陪”的。
    君家堡的祭祖其实很简单,公子们从祠堂静跪出来,回各自的院落梳洗之后,要空腹上祠堂的正堂,接受家族长老的训诫与期许,自然还是要跪听的。然后由各自的参与人接走才算结束。不过小白特地强调了一下,祭祖的衣着有要求,到时候主夫会将必须要穿戴的衣物送到各个公子的手里。
    估计小白也明白昨天那种待遇能动手脚的自然也就是当家的那几位,所以这些要由主院送来的,自然需要李雾多注意。
    李雾点点头。大致的情况她了解了,然后又询问了一下接走敛之的时候要不要讲究什么规矩。李雾自然知道自己自由散漫惯了,有时候比较“没规没矩”,但既然现在这些“规矩”都涉及到敛之,她自己要多注意一下,问本来就是世家出生的小白,自然是最好的。
    幸而小白表示这些倒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只是多数参与人为了讨好自己的公子,多数接送的马车或者马匹都是贵重而华丽,为了给公子们增加面子嘛。
    李雾愣了一下,这个敛之倒不会计较面子什么的,不过小白提起马车,自己倒是有几点要注意的。匆匆告别了小白,李雾一边往敛之的院子去一边对着某黑衣人藏身的方向吩咐:“时桑,去让她们准备辆马车。”将自己能想到的要求和注意的地方一一交代给时桑,让她找人加紧准备,两个时辰之内要到君家堡。祭祖两个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敛之之前从静跪的堂屋出来,自己是直接抱着飞回院子的,没和其他公子打上照面,自己刚刚是乘他梳洗的空当去找小白的,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刚一进小院,就往君墨玉的房间走,还没靠近,李雾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房里的云叔叹气的声音,怎么?
    “公子,主院的人这是摆明了欺负你啊,要不我们穿自己的白衣吧!”云叔一贯温润的声音少见的带着怒意。
    “算了,云叔,我这都要离开君家堡了。再怎么苛待,也就这一次了。既然他们想看笑话,那就看吧。”这是敛之,平淡的语气里倒不见云叔那样的恼怒。
    “这是怎么了?什么苛待笑话?”李雾推门而入,就见敛之刚沐浴完,一身白衣内袍,湿漉漉的乌发披散在身后,端的是水墨清明一副画儿似的。边上的云叔却是难掩怒意的握着桌上放置着的一套衣物。
    “阿雾!”君墨玉见李雾回来正要起身,还未张口,云叔已经恼怒的叫了李雾,抱怨开来,“你看看主院送来的祭祀衣服,这要穿去祠堂正屋,公子还不被他们轰出去。”
    “衣服怎么了?”李雾大约明白小白之前提的事情发生了,但真拿到衣服仔细一看,她也恼了。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祭祖的衣服本事白袍,以示干净清明,但为了与清明时祭祖扫墓区隔开,离堡祭祖时穿的白袍是陪着米色或黄色腰封和滚边的,君家的规矩嫡出配黄,庶出配米。主院给君墨玉送来的白袍配的是米色腰封与滚边,这本是没有错的,但仔细看才发现这腰封却非娟非布非缎,却是麻的。自古以来,披麻戴孝,麻制的东西一贯是用于家人新丧,君墨玉如果在离堡祭祀的时候戴着麻制的腰封,自然是只有被人戳手指的份。
    君墨玉看李雾拿着衣物也一脸恼意,只得起身安抚云叔和李雾,“没事的,这么多年闲言闲语都过来了,临走这最后一趟,他们想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好了,我没事的。”
    “胡说八道,让我想想,一定要穿他们送来的衣服?”李雾右手手指习惯性摩挲着鼻梁。
    “嗯,要穿的,就是知道要穿他们才送来。”
    “交给我!”李雾双掌对拍,想到了,怎么忘记以前学的手工艺了,绢花制作,她多少还记得些,“敛之,云叔,给我拿针线和剪刀,我来变废为宝!”
    然后君墨玉和云叔都在一边吃惊的看着李雾拿着剪刀唰唰几下剪掉腰封,剪出几个形状后就开始飞针走线,君墨玉奇怪的看着李雾的动作,云叔却是又莫名又不知所措,莫名是不晓得李雾在干什么,不知所措是怕李雾就这样剪坏了腰封,没有成套的祭祀衣服,公子去祠堂又该被骂。
    没多久,那块剪坏了的腰封在李雾的手里变成了一朵内敛雅致的麻布花朵,看的君墨玉和云叔直呼惊奇。
    李雾又取来君墨玉的一件内袍,剪开,快速的缝制成一条腰带。敛之的内袍都是她新给他配的,出自广墨织坊,质地自然没话讲。
    腰带成型后,李雾就只能交给君墨玉了,告诉他她要的秀样,让敛之来绣。术业有专攻,虽然前世今生自己学的又杂又多,但是刺绣这个古典的东西前世是早已少见,今生女尊的风气下也用不到她来学。
    君墨玉的绣工果然了得,几下就绣出李雾描述的纹样,清雅细致的淡米色绣线沿着边缝整齐的排列成细碎的叶片形状,围满了整条腰带的边缘,本身精致的腰带质地加上精良的绣工纹样,这条刚刚从内袍上剪下的布料一下子就成了一条雅致的腰带。
    君墨玉也爱不释手的握在手上和边上的云叔细看,他没想到只是在李雾的指点下几个简单重复的纹样就能让一条素白的腰带变得这么高贵的样子。尤其是那朵麻布的花朵,他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有比男人还要巧的手,真是太神奇了。
    “好了,先别看了。去把衣服换上先,我给你整理一下。”李雾看看时间,再看看两个男人还在一边惊诧那条腰带和那朵花,只好出声提醒。
    君墨玉只好依言去将桌上的那件白衣拿去内室换上。
    再出来,君墨玉已经换好衣服,拭干头发整理好发髻,仍是一贯在人前的那个干净束紧的发髻。李雾不赞同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头发刚擦干又没干透,就这么束紧在头上也不怕长虱子得头风。
    君墨玉只好在李雾的要求下重新拆了发髻,整理了一个上次去市集时李雾让他弄的那个发髻,半斜的垂髫,松松的收起的刘海,落在颊边的几缕碎发,一个发髻马上让君墨玉整个人都换了一种气质,云叔在一边啧啧称奇。
    李雾取过一边的腰带将它穿过麻布花朵后面预留的扣带,为君墨玉不紧不松的围上,调整了一下花朵的位置,然后捡了几条用剩下的麻布,用力的撕扯出毛边,同样系在花朵后的扣带上,饰做花朵的垂穗。李雾后退一步端详一下君墨玉现在的样子。
    嗯,简单的发髻,松落的发丝,乌黑的发色,清雅的白袍配上那朵花,自然清新雅致,别有一种水墨淡色的美丽。还少了点什么?对了!李雾走到君墨玉的书桌边,取了他的毛笔,在水里沾了一下,又在砚里饱蘸了墨汁,最后刷过让云叔去厨房取的麻油。看着对面有些莫名的君墨玉开始比划位置。
    让云叔拿着那件剪坏了的内袍给君墨玉挡好脸,再教君墨玉将手负在身后,李雾取了一个侧后方的位置用力的向君墨玉甩墨,一连三下才住手。
    “好了,布可以取下了。”将笔放回,李雾回身欣赏自己的作品。
    原本素白浅淡的白衣斜斜的沾了三排大小不一的墨点,呼应了敛之乌黑的长发,平衡了整个人的比例,色泽上也更符合李雾刚刚想到的那句“别有一种水墨淡色的美丽。”
    “呀,公子这样……看起来还蛮好看的……”边上的云叔有些惊讶的说道。
    君墨玉呆愣了一下,看看云叔,又看看李雾。
    李雾点头肯定,她的敛之本来就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来钟才到家 赶12点的更新 还没检查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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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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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祭祖李雾自然不能进去,但是仍然坚持送君墨玉去到祠堂门口。
    白天再来到祠堂,走的却是与昨夜她们所在堂屋反向的朝南门,阳光穿过修剪整齐的树木照在祠堂铺满琉璃瓦的屋顶上,尽显庄严与富贵,自然完全不见昨夜阴森肃杀的景像。
    “哼!”想也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将敛之安排到最冷清的背面堂屋,李雾冷冷哼声。
    君墨玉听到声音,奇怪的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怎么了?
    “没事,里面我进不去,你自己小心,不论人家说什么都不用理。”到了门前,李雾只得停步,不放心的交代边上的男子,就怕这个隐忍成习惯的男人一闷声又受气。
    “嗯。”君墨玉浅浅一笑,应了声。突然远远地传来一声缩着嗓子提细了的男声。
    “哟,老奴道这是谁,这不就是咱君家堡有名的无颜公子嘛,怎么站在祠堂门口?哎呀,老奴都忘记了咱们无颜公子今年也参加美人会了呀,而且难得没再被弃……”
    李雾站的角度对着来人,被君墨玉挡住了身形,来人一下子没看到李雾在场,等走近发现她时,那尖刻的话语嘎然而止。
    李雾侧头看了看,来人是君明艳和两个一老一少的侍人,那少的李雾还有印象,就是第一次湖边见到敛之时指着他咋呼把她从树上吵醒的那个,估计是君明艳的贴身侍儿,至于老的那个估计也是君明艳奶公之类的。李雾知道这里富贵人家少有主夫自己奶孩子的,因此嫡出公子小姐或者受宠的多会有一个奶公,这奶公除了奶育公子小姐也负责教导她们的礼仪廉耻,是要跟着她们一生的。
    君明艳似也没想到李雾会送君墨玉一起过来,表情有些吃惊,但他马上收敛表情,出言道:“奶公,莫要胡说,四哥内敛温婉,此次得李小姐慧眼识珠,自是好事一件,你怎么也和那些爱嚼舌根的奴才们一样乱说话。”
    奶公闻言,呐呐的退身到君明艳身后。君明艳这才转身对李雾抱歉道:“抱歉,奶公无心之言,李小姐莫往心里去。”
    李雾冷笑,心说,跟我道什么歉,你们刻薄的又不是我,君明艳你就装吧!真以为我没看见你那奶公讲尖酸话时你嘴角那点自得的笑意。别以为奚落了敛之就可以全身而退!“五公子客气了,五公子知书达理,自然不会有这样粗鄙的心思,不过毕竟还是您的下人口吐恶言,伤的可是你这做主子的面子,如果不教好了,难保下次不会咬人咬到主子身上。”敛之,这些都是吠人的狗,莫当回事!
    果然李雾话音才落,君明艳脸色一变,后面的奶公正要发作,却见君明艳回身两个重重的耳光扇在奶公脸上。看不出来个子小小的君明艳耳光的力道却不小,奶公的脸颊立马浮上两道红红的手印。
    君明艳回身对君墨玉福一福身:“四哥,奴才的话还请不要往心里去,五弟弟给你道个歉。”
    君墨玉自然赶紧让身,自小到大明里暗里的欺负,他哪里不晓得里面的蝇营狗苟,自然不敢踏实接了这一礼。“五……弟弟,千万别这么说。”
    边上的李雾冷眼看着,心里对于这个君明艳自是马上暗加提防,如若刚刚君明艳生气闹翻,那自然表示君明艳只是公子脾气重,最多欺负敛之用些小孩子把戏,不足为惧。但偏偏他压下一口气还马上当面惩戒了奶公,自己又能放□段赔礼道歉,既让她没有话头可讲不能继续追究,也挫了她想自此撕破脸皮隔开他和敛之的心思。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一幅心机,不得不防,尤其他对敛之更是有些莫名的针对。
    稍后,君明艳又盛情邀请君墨玉一同进祠堂,君墨玉只得同他一起进去了。李雾在门外看着进入祠堂的身影,思索了一下,稍一晃身,原地却已没了她的踪影。
    祠堂顶上挑高的横梁,李雾踩着多年沉积的厚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祭祖现场的顶上。
    这会儿一个满头白发看起来严肃威严的老妇正在给各位公子祷念训诫词,冗长的祷文听的李雾只想打哈欠,看着底下跪姿端正,螓首低垂,婉约端庄的君墨玉跪在众公子末尾,安静的听着上面老人故意拖沓催眠的训诫,李雾好心情的靠着主梁坐下,正在君墨玉的头顶。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训诫,李雾心疼底下的君墨玉长时间跪着的膝盖,虽说带上了自己给他做的枕包,可是同一个姿势久了还是要痛的。接在训诫之后的竟然是还有一个时辰的期许训话,只是换了个老太婆,但语调仍是一般的拖沓,李雾在心里愤愤腹诽君家堡的老太婆是不是都没吃饭,几句话的功夫拖成几顿饭的功夫!
    终于所有的仪式结束,那几个老太婆开始挨个为公子们梳发,只是简单的三梳到底,类似那种婚礼上的三梳白发齐眉的意思,这个仪式结束李雾就可以在门口接走出来的君墨玉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