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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示
    时示被逍遥庄收养的时候,大约五岁。他不晓得别的孩子会记事了没,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在那个雪地里犹显眼的破败小庙,即将饿死的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揽了过去。
    时示那时候已经饿的浑身无力,却还是清楚的听见了那带着笑意,温柔的声音。
    “这个小姑娘还有气,李穆你看。”
    然后时示感觉到自己被扶抱着转了个方向,然后一双大手就带着力道在他身上捏了两把,然后闷闷的声音传进时示的耳中,带着震动的闷疼。
    “主子,这是个小男孩。不过骨骼清奇,倒是个练武的身子。”
    “哦?那我们带他回去吧?”又是那个温柔的声音,随后时示感觉到唇边一个散发着奶香的温热硬管靠了过来。
    许是食物的诱惑,饿了许久没有力气动弹的时示,伸出手紧紧的揪住那个应当是水袋却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奶,用力的吸允。
    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不许他这么急迫,一直压着水袋,控制着他进食的速度。
    “慢点,还有很多呢。”
    时示一边喝,一边感受那个声音的主人一如她的声音一般温柔的拍抚。一直到时示长大,他也从未忘记过,那个在雪地里在一片无望的饥饿中拯救了他的人……
    等时示终于喝的告了一个段落,才有终于有余力查看这个救了他的女子。
    很年轻,大约也就是十五六的年纪,五官俊秀,带着丝懒散的笑容。身上却穿着一身不太合她气质的白衣,显得有些拉大了她的年纪。但是时示还是一眼看透了女子的掩饰,他沉默着。时示本就是一个不太爱讲话,又不怎么合群的孩子,才会在难以寻到食物的冬季里被曾经一起的乞儿们丢弃,几乎饿死。
    “吃饱了?小朋友怎么称呼呢?”那个女子对时示的沉默却不太介意,甚至不管地上一片赃物,随意的坐下,却并不放下仍然被她扶抱着的时示。
    “那,我叫李雾。小朋友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时示却仍旧一声不吭,只是挣扎着要站起,李雾赶紧放开他,看着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向李雾一个鞠躬,就要向庙外走。
    入冬了,明日是奶奶的忌日,他什么都没有乞讨到,要给奶奶上祭,他要去找食物……
    那日时示上了山,凭借自己这一年找食的经验,即使是大冬天食物难寻的情况下,他还是翻出了几个动物们埋下打算果冻的浆果子,虽然几乎干瘪的没有水分,但是也只能将就了。时示带着几个浆果子,艰难的翻着山,虽然刚刚吃了一些那个叫李雾的女子给的奶食,但是毕竟许多日没有进食,这一点东西却是补不回他的体力。
    好不容易到了奶奶的那抔黄土坟前,时示小心的将怀里的几个浆果子放下,将奶奶的墓碑上那些灰尘拍拍干净。手上既无香也无酒水,时示靠着附近的一颗枯树坐下。幸好他人小,这株倒下的巨大枯树正好可以给他挡风。
    他打算就这样熬到第二日,第二日就不用那么累再爬一次来给奶奶拜祭。
    夜里风冷,时示却觉得温暖的让他以为在做梦。迷糊间醒来,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白衣,那熟悉的衣服让他抬头四望。
    果然不远处,篝火前坐着的正是那个之前给了他食物,自称李雾的女人和她口中那个应该叫李穆的女人。
    “醒了?”许是抬头的动作,惊到了前面的二人。李雾回过头来,时示才发现她们竟然在烤野鸡。这样的日子里,她们竟然能抓的到野鸡!时示这时才注意到李穆腰上缀着的那把剑。心下才反应过来,她们大约就是二毛子口里常挂着的那些江湖人……
    “要吃不?”烤的香飘四溢的烤鸡递到了时示的眼前。
    许是从那一壶奶食开始,时示对于这个女子莫名的信任,接过那只烤鸡,同时接过的是女子的善意和那之后对于小小的时示来说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之后他跟着主子回到了逍遥庄,和主子一起进了逍遥卫。每一日的训练和学习把他的时间排的满满,只是那时候的日子里,只要回头,总会看见那个笑的一脸懒洋洋的女子……
    “嘿,小冰坨子,想什么呢!”头上突然被人按下揉,时示从回忆中醒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嬉皮笑脸总也每个定性的白大小姐的杰作。下意识的蹲身,后扫……随后就是那个女人的哀叫。
    时示绷着一张脸,但是却很好心情的起身,拍拍下摆,去到溪边洗手。他和她正在赶往滇南的路上。据说那里有人见到过君家五公子的下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注意到这个以前他只觉得烦的女人。是得知她单枪匹马去了雁鸣山开始吧。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叫着他“冰坨子”,成天在他面前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女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入了他的心里,变的甚至可以和他一直以为至关重要的主子相体并论的人……
    因此他第一时间去通知了主子,希望主子可以去拦下那个女人,甚至忘记了,曾经是他心中最重的主子的安危……
    这次也是如此,这个女人一说要他陪她来滇南找君五的下落,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直到此刻,路途近半,才想起来他的主子护着主君停留在离君家堡的那么近的地方,必然是有什么计划了。妄他还被其他暗卫说成是最了解主子的人,却在主子最紧要的关头,远走滇南……
    “小冰坨子,你不用担心你主子啦,她这个人啊看着懒散,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直到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再加上还有个狐狸一样的顾蒙昧给她守着后方,不会有什么问题啦!”白含戚也走到溪边,看着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能下意识的猜出他的情绪,像现在,他绝对是在懊恼跟自己的滇南之行,心下担心他远在北边的主子。
    小白的话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是奇异的,时示就是觉得本来有些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总是有人说他了解主子,因为他和主子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但是这个女人,却从一开始总能准确的摸准他的情绪。或许这就是她能走近他的原因吧……
    两人赶了几日的路,终于进了滇南境内。
    查询之下,才发现君明艳出现的地方,竟然是滇境的奇门。
    两人夜访奇门,见到了那个似乎和她们分离不久,却恍若换了一个人似的的君明艳。
    那夜,一身大红色长袍的君明艳在烛光的映照下娇艳而阴翳。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君明艳淡淡的笑起来,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角。
    白含戚蹙眉,她感觉到君明艳的怪异。不着痕迹的踏前一步,半掩了时示的身形。
    “五公子,怎么说也是含戚带你出的门,无论如何,也应该完整的将你交回君家堡才是。”除了李雾和时示,白含戚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温文有礼,客气谦逊的儒侠。
    “那******看见了?明艳现在很好,至于回君家堡,明艳已经嫁作奇门夫,自然由我的妻主决定。”君明艳端正的做在锦塌之上,冷冷的笑靥看着白含戚的相护之意,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时示身上,“这位是******的心上人?”这个男人就是那时候跟在那个李雾身边,白含戚却一直去招惹的人。那是君明艳第一次见到白含戚如小孩一般的嬉闹,他才明白自己面前的白含戚竟然是一直带着一张见外的面具。从那时候起,他学会妒恨。
    白含戚先是心下惊诧君明艳已嫁之身,之后听到君明艳问起时示,才想要接口,却发现被她拦在身后的时示一个侧步已经走了出来。
    时示冷冷的看了君明艳一眼。他的恶意他自然感受的到,白含戚几乎可以说是君明艳的未婚妻主,结果此刻,他已她嫁,白含戚的身边也站了一个自己。心中突然想起慕珂曾跟主子说过的话,那句问话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弹出了舌头,“主君的毒是你下的?”
    此话一出,白含戚和君明艳都楞了一下。不过就在白含戚蹙眉的时候,君明艳已经恢复了神色,轻笑出声,带着淡淡的嘲讽。
    “呵呵,是又怎么样?他那样的男人,凭什么可以得一个女人全心的宠爱。既然父亲想要他痛苦,我又何乐而不为。”君明艳很爽快的承认了下来,甚至大方的告诉了他们,当时的经过。
    那一日,他和君墨玉被掳走,他却是事先知情的,父亲告诉过他,他会派人与他联系,他必然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儿子过的舒坦。
    因此当时他和君墨玉分开关押时,心下半点惊惧也无,他知道必然会有人来见他。只是没想到的是,来见他的人不仅带着父亲的手信,面具下的面目竟然就是他熟悉已极的人——君家堡的总管,君明娄。从君明娄和父亲的信中,他才知道君明娄就是他嫡亲的姑姑。因此欣喜之下,他自然乐得让那个他自小就不喜欢的男人过的痛苦——他接过了姑姑给他的毒药,亲手在化于水中,喂还未清醒的君墨玉喝下。
    “你!”想起主子看见主君毒发时的心疼与痛苦,想起主君为了主子忍下所有疗毒时的疼痛与苦楚,却原来他们的痛苦竟然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时示心下大怒,冷着一张脸就要上前。却被白含戚拉住了手。回头看向白含戚。
    却见白含戚敛起了人前温和的笑容,带着淡淡怒意,“君五公子,在下不才,想问问缘由!”仅仅因为父亲要报复?以她对君明艳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那么乖顺的人物。
    “因为我妒忌他,讨厌他!自小到大我样样比他强,但父亲却只是一直在我面前强调那个贱人的儿子今天又做了什么什么,你绝不能被他抢去了风头诸如此类的。‘美人会’我找了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比选择他的那个李雾优秀的女人,结果那个女人却连李雾一半的心意都没有,在李雾对他嘘寒问暖的时候,我选中的那个女人却在逗一个冷着脸的下人!在李雾张罗他吃食的时候,我选中的那个女人还是对着那个冷脸男人跟前跟后!”君明艳的声音越讲越像,下颌越抬越高,似乎不如此,他那骄傲的心会经不起的落地。
    白含戚愣怔的听着君明艳的怒斥,原来那时候自己的表现竟然已经如此明显了?她回头看向时示,却见他仍旧梗着脖子想要上前去教训君明艳。淡笑着收回手臂,带回那个男人,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他轻拥入怀。
    “或许我欠你一声抱歉。但我真没想到我对小冰坨子的迷惘会对你造成这样大的伤害。我本来想要结束了‘美人会’之行再向你负荆请罪的。”白含戚的歉意如果论诚意大约到了九分,但是如果配上此刻她拥着时示的动作,却是要打个五折都不止了。
    时示看着眼前高傲的抬着头的男子,那紧绷着的脖颈几乎是他最后的骄傲。时示的目光突然被宽大的衣袍间隐隐露出的似乎是锁链的东西引去了目光。那是……
    “你们可以走了!你们此行的目的应当达到了。”君明艳最终咬着牙下了逐客令。或许在他骄傲的眼里,此刻的他已经是不可忍受的狼狈。
    白含戚点点头,确实,她们本意是想带着安好的君明艳回去君家堡,但是此刻既然他已嫁入奇门,那么是否回去君家堡,就不是她们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带着时示,白含戚掠出了原来翻进来的窗子。此行心中最记挂的总算是放下了。
    在白含戚的怀中,心中仍有些疑惑的时示回头看向留在房内的君明艳。却发现那间本来仅有君明艳一人的房内,多出了一双女人的腿。可惜他的方向却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脸。最后落入时示眼中的画面,确实那女人拉起来本来端坐在锦塌上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