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紫乔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透了,一想到他口中那个什么所谓要跟她离婚的男人,害得她额头上现在顶着个丑得要死的大纱包,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一早醒过来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开骂,她顿时一阵恼火,于是她对着话筒扯开了嗓子,“我他妈的要是死了,还要不要给你交代?!都破相了,还拍什么拍?拿什么给你拍?不解约,难道等着你对我撒黄金啊?要不要我把离婚协议甩在你面前,来表示我的工作态度啊?!你吼什么吼?!难道我就不会发火?!哼!神经病!”
    啪的一声,这次换她先将电话挂上。
    本来很好的心情,却因为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弄得十分糟糕。她将电话狠狠地抛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刚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一定又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又很没礼貌的男人。
    她气冲冲地走过去,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怒吼一声道:“干什么?怕我骗你?那你就来啊,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额头上顶个大纱包,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破相了!”
    电话那端一直沉默。
    她继续吼道:“谁知道你是哪根葱哪头蒜?!我是叫曾紫乔没错,但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那个已经死了,三天前跳护城河自杀被淹死了,正好被我这只孤魂野鬼撞上了。你要是想让我这个顶着大纱包的孤魂野鬼去拍外景,好啊,那就去找八抬大轿来抬我!”
    “……小乔。”电话那端,声线低缓而熟悉。
    她呼吸一窒,紧握着电话的手不经意地一颤,“怎么是你……”刚才面对陌生人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唉,这样帅气招摇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老公,不,现在应该叫前夫。虽然昨天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但是感觉上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她不明白,他既然想离婚,为什么在她签了字之后,不是兴高采烈地搬走,反而是留了下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往家里打电话。她总觉得,心底像是装了一个炸弹,随时会爆炸,将她炸得体无完肤。
    “你……刚才在跟卫秦吵架?”曾梓敖试探着问。
    卫秦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也是小乔固定合作的摄影师。曾梓敖因为工作关系,曾与卫秦打过几次照面。
    曾紫乔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反正是个很没礼貌的家伙,让人很不爽。”
    原来那家伙真的叫卫秦……
    她不禁皱眉,医生不是说她失忆了吗?为什么她的脑中总是会浮现一段段属于曾经的影像?这难道是要恢复记忆的表现吗?那这样,她很快就能够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落水了,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口就像针扎的一样痛……
    “吃过午饭没有?”电话里又传来曾梓敖低沉的嗓音。
    早饭都还没吃呢,还提什么午饭!曾紫乔在心中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这位前夫兼哥哥的声音,心脏就会莫名地收缩,然后又突然张开,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
    她语气冷淡地回应他说:“你找我有事?”
    曾梓敖听到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下意识地蹙起眉心,“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吃午饭,如果没有的话,出来一起吃。”
    昨夜,他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回荡着小乔的话,因为那份离婚协议,似乎让醒来之后的小乔对他成见很深。下意识地疏离,就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离在外。这样冷漠的感觉让他烦躁,他不希望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样和他生疏,将他当成一个坏人来防备。
    经过昨夜一番深思熟虑,他觉得有必要跟小乔谈谈未来的相处方式。
    “不好意思,我想以我目前的情况,暂时不宜出门。如果为了吃一顿饭,到时还要麻烦你到处找我就不太好了。”曾紫乔语调异常平缓,委婉地拒绝了曾梓敖突然的邀约。
    曾梓敖一怔,清俊的眉向上挑起,“没关系,我开车去接你好了。”
    曾紫乔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才道:“曾先生,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伤而感到内疚?如果是这样,没必要。其实我现在挺好的,往好的一方面想,没有多少人会有我这样的机会,能够重生一次。”
    内疚?曾梓敖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胸口闷得慌。
    是啊,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怎能不内疚?
    他蹙着眉头,提醒她,“你又忘了,哥哥或者梓敖,而不是曾先生。”
    喊“哥哥”虽然不是那么顺口,但也许对她来说要轻松些,“嗯,哥,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说完她迅速挂上电话。
    曾梓敖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失神了好一会儿。
    很久没有听到小乔叫他一声“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多久,究竟是五年还是六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不禁失笑,挂了电话,埋首于面前的文件。
    曾紫乔深呼吸,努力调整气息平衡。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沙哑中带着难以抗拒的性感,如果再跟他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因为这迷人的声音而改变想法。
    她抛下电话,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扫了一眼里面的食物,看来只能做一碗清汤挂面。她拿起菜刀,飞快地切着葱花,熟练的程度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仿佛以前一直这样做。
    不一会儿,一碗简单的酱油葱花面就做好了。
    她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
    她真的是饿惨了。
    饭饱之后,难掩的困意向她袭来,她轻轻抚了抚额头,当触碰到那厚实的纱布时,不禁想起医生的话,要多休息,于是她又爬上了卧室那张超大的床。
    反正她没什么事,也就是好好养伤,睡吧睡吧,也许一觉睡醒了,又什么事都记起来了。
    「05,情窦初开」
    初春的夜晚,空气微凉。
    从窗前的老槐树叶间透进来的月光,十分柔和,可是这一切看在曾紫乔的眼里,是那样的心烦气躁。
    她咬着笔头,蹙着眉心,盯着试卷上的习题,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第二种解法。什么一个水池两个水管五个小时将水放满,然后又什么一个排水孔八个小时将水放完,要是放水和排水同时进行,问几小时能将水池注满。
    真是讨厌,一种解法能解题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两种以上的解法,这不是变态是什么?一边注水,一边排水,一点节约用水的意识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浪费水的行为很可耻吗?
    她翻了翻试卷后面还有一大半未做的题目,心急如焚,要是做不完,明天去学校,那个讨厌的老师又会点名批评她。
    真讨厌!
    她气愤得手一挥,将手中的圆珠笔甩了出去,只听楼下“啊,谁呀?”的一声惨叫,是个女的。
    糟糕!砸到人了。
    她吓得将身体往桌下一缩,伸长了耳朵倾听,好像楼下并没有什么破口大骂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一男一女在说话,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她在心中祈祷,但愿那个被砸到的人看不清笔是从哪家窗户飞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窗外,楼下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砸到什么人。
    还好,人家没计较。
    她拍了拍胸口,这才放下心坐回桌前。
    砰砰两声,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她惊恐地回头,颤着声问:“……谁?!”
    “是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传来,是曾梓敖。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桌面的闹钟上,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轻皱起眉头,又这么晚回来,初二的课业有这么重吗?
    “我进来了。”曾梓敖又敲了敲门。
    “哦。”她轻声答应。
    随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看着那个清俊高瘦的身影走进屋内。
    她皱着眉头,抬头看他。他好高,每次看他都要抬起头。才初二,他长得就比同龄的男生高许多。班上的女生几乎每天都在夸赞她这个哥哥,如何如何帅气,如何如何高大,甚至还拜托她传递情书,貌似书包里还有两份。真是想不透,不过是一群才上小学六年级的小屁孩,懂什么情啊爱的,而且,她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哪里帅了。怎么看,也不过是眼睛、鼻子、嘴巴比别人长得端正些罢了。
    要不是看在那些诱人的巧克力的分上,她才懒得做邮递员,而且每次做邮递员都会看到他那种皱眉为难的表情。哼!虚伪。不想收就不要接嘛,干吗摆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又没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收下。
    突然,一只手在她的面前摇晃着,“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撇了撇嘴,道:“没什么。”
    他在她身侧坐下,目光落在试卷上,“最近学习压力大?”
    她挑眉,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还好,没什么。”
    她有些奇怪,其实自从她被爸妈领进家门后,曾梓敖很少同她说话,偶尔开口,多半都是讽刺,这会儿怎么莫名其妙地关心起她的学习了?
    她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入学考试成绩不是太理想,最后还是靠爸爸的面子,才进入现在这所教学质量还算不错的学校。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听到她的成绩,很不厚道地笑了,在母亲犀利的目光下,才耸着肩上了楼。
    最让人气愤的是,她几乎看不到他用功读书,可是每次考试,他都能拿个全班第一。而她,从上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六年了,始终都是成绩平平。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做不出题目,肯定又要对她冷嘲热讽了。
    一直以来,她感觉他与她的关系,就像是水与火,难以相容。以前小,不太懂,现在差不多明白了,他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应该是讨厌她吧,讨厌她抢了父母对他的爱。
    他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隔了许久,才将一直放在裤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仿佛是变戏法一般,一支粉色的圆珠笔在他的掌心躺着。
    她瞪大了眼眸,是自己砸出窗外的那支笔,她伸出手想要拿回那支笔,却在看到他责备的目光后缩回了手。
    他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刚才这支笔差点砸到隔壁王大妈的眼睛,还好,只是砸到了眼睛下面的皮肤,破了一点点皮。”
    隔壁王大妈?那个整幢楼最凶悍的王大妈……
    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咬着嘴唇,小声地问:“王大妈没有破口大骂,是你说情的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他反问。
    “当然不是!”她激动地反驳。
    “那是什么?”
    她撇了撇嘴,“因为做不出来题目,所以急得把笔摔出去了,谁知道……我哪里知道这样也会砸到人?”要笑就笑吧,反正她天资愚钝,被多笑一次,又不会少块肉。
    意外的是,她没有听到嘲笑声,反倒是看见他将自己的试卷拿在手中,指着那道放水的题目,说:“这题不会?”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只见他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另一种解法便出来了。
    她吃惊地看向答案,然后仔细验算了一下,果真答案是正确的。没等她问为什么这样做,他已经指着答案讲解开来,寥寥数语,将一道折磨了她一整晚的题目,轻轻松松解答了出来。
    “还有哪道题不会?”他又问。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指着试卷上另几道让她头痛的题目。
    “其实都不是太难,跟水库题目的解法差不多。”他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一边讲解日后遇到这样的题从哪方面入手比较简单,等到一题差不多讲解完,他便让她自己试着做下面一题,“试试看。”
    她点了点,咬着唇,执起笔在草稿纸上先进行一遍验算,一步步下来,看到答案出来之后,心里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激动,唇边挂着开心的笑容,“呀,以前只要看到这些题目都会傻眼,原来却这么简单。你好厉害!”
    他淡淡地笑了开来,“万变不离其宗。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法,继续做下面的题目。”
    她下意识地紧张皱眉,“你是不是要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