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发新生。
    每次捂住胃,大拇指上移一点,就探得到那枚玉佛。裂开的纹路有加深的迹象,在背后,纵贯的一条。
    好歹是我送你的东西,用不着拿它泄愤吧。
    我从来没有问过,却也从蒋磊话间听出程远风如何心急如焚地寻找着我。他着急的时候,眉毛总是很紧地蹙起来,几乎拧到一起。眼睛比什么都反应激烈,红个几天几夜都没有问题。胡子是绝对顾不上刮的,一旦找到你,就用胡子扎得你叫苦。
    我跟他在一起七年,一直觉得彼此就算不够了解也没关系,反正还有长长的一辈子,有些话不说开也没关系,早晚有时间说明。
    谁会想到,上帝根本不舍得给你那么多时间。
    如果还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坐在床边写信的时候,几乎每写一句,就会抬起头,看一会儿他的睡颜。程远风长得非常帅气,无论哪个角度,都符合我的审美。就算是缺点,这么多年看习惯了,也觉得顺眼。那时候觉得,一张看了七年的脸,哪怕失忆了,也不会忘记的吧。可是你看,癌细胞大概已经开始侵占我的大脑,我已经越来越记不清他的眉眼和吻过我无数次的嘴唇了。
    大学时候与寝室的兄弟们吹牛打屁,曾经设想过死前的自己。那时还没有认识程远风,我以为自己会跟一个大波妹子过一生,破坏计划生育生几个孩子,临终把他们叫到床前,挨个巡视之后立遗嘱。后来认识了程远风,打趣着对他说,我死前,要写休书,准你再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把我推倒,咯吱我的痒痒肉让我承认他才是夫。
    大概时光再倒流一百次,我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也不过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不需要走到面前,也不需要有什么交流,只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悄悄地,悄悄地看上那么一眼,就已经很足够了。
    不知道这么任性的要求蒋磊会不会答应呢。
    我侧了侧身子,头斜着靠在摇椅上,按住胃部的手缓缓松开。
    然后。
    我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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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结局,十分钟后送上he。 死亡痛吗?
    我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翻了个身,在手腕打到一个不停震动的东西三秒之后,仍旧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不该在你死后,还能翻身并且听到电话响。
    我猛地睁开眼睛,踹开被子,一蹦三尺高。
    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摆设虽然杂乱,可无疑,非常熟悉。刚毕业那年我托人租到一居室的便宜房子,老板却连个床都不肯给。自己在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家具千疮百孔,那个八十块的书架在服役三个月之后毅然决然坍塌,让我非常不爽——可不就是眼前这对废木头么!
    为什么我会死到这房子里来?
    蒋磊!我墓地都买好了,你哪怕在自家后院把我烧了,扔进去也成啊!
    手边的手机响过一次,对方挂断,又打过来。我低头,发现这还是我刚毕业时候用的诺基亚直板系列,六楼扔下去都摔不坏那种。这才确定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对,按下接听键,好哥们的声音震天响:
    “秦韵你是猪啊!”
    “我去你妈的!”我轻车熟路骂出一句,自己都惊了一下。
    究竟怎么回事?
    “赶紧别睡了,中午有人请客吃饭,你也一起来!”他大声吩咐,“拾掇漂亮点啊,今儿个请客那个有钱着呢,一招手来好多妞。你不是还没有女朋友么?抓紧啊!”
    “等会儿!”我叫停,“今天几号?”
    对方顿了一下,大概想了想,说:“八号吧?”
    “几月?”
    “十月啊,睡傻了?”
    我跳下床,把月历翻得震天响,反复确定上面的数字不是造假。又喝了口隔夜凉水,习惯性的胃痛也没有到来,这才对着镜子里明显年轻了的自己发出一声低喊。
    我回到了七年前!
    肯定是阎王发现生死簿弄错了,像我这样的人命不该绝,阳寿未尽,准我重回世间,再享红尘。
    我把电话拿到耳边,兴高采烈道:“今晚很多漂亮妞?”
    “当然。”对方声音里透着鄙视。
    “随便追吧?”我就不信重活一回,我还他妈喜欢上个男人!
    “这可未必。”他冷静跟我分析,“你想啊,人家是冲着请客那位来的吧,那位不挑完了剩下了轮不到我们吧。”
    我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几经思量,试探着开口:“那人……叫什么,你知道么?”
    “不知道,只知道姓程,家里开超市的。”
    是的,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七年前,就是因为这顿饭,我认识了程远风。饭桌上那么多胸大无脑漂亮妞,可他偏偏看上了我。我也丢人,没经得住糖衣炮弹,没怎么抵抗,就被轻易拿下了。
    如果今天去,肯定还会遇见程远风。
    再重新开始一个七年,重新吃一遍难熬的苦,重新被弓虽.暴,重新被小三,重新得胃癌然后死翘翘?
    我哪有那么多阳寿好折腾。
    可是,好歹这次有备而去,对他有了防备,就知道这是高危区绝不碰,说不定……
    “我说,你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了啊!”
    对方很明显不耐烦,在他看来,这种好事,不抓紧的是傻瓜。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苦衷?
    我只要一想起程远风这个名字就胃疼!
    “我……”
    不去的话,顶多损失一个与漂亮妞亲密接触的机会,可我赢得的是自己的宝贵生命!
    可是,我上辈子最后一个念头,不就是见他一面吗?在一开始就灭了他的念头,看一眼就各走各路,不也可以重活一回吗?
    但程远风是你说没戏就能放弃的人?
    “秦韵!”对方终于忍不住开骂,“你他妈考虑好了没啊!你以为我想叫你去啊!你去了,说不定都没有妞注意我了!你赶紧给个准话!”
    “你……你让我考虑十分钟,我待会儿打给你!”
    远远地丢开手机,我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考虑?
    考虑个头啊!
    ——————————————
    end
    明晚有个番外。 【番外】the ending of life
    我见证了程远风先生生命中最后一段光景。
    程远风是本地商业新贵,前途不可限量,为业界广泛看好。据我所知,之前他并没有什么致命病史,为何会在半年内如流星般迅速陨落,外界给予了广泛推测。
    而我正是有幸得知其中真相的有数几人之一。
    彼时我面临医科毕业,被老师推荐,担任美籍华裔医学博士顾念博士的助手,同时观摩学习。顾念博士在内科方面高屋建瓴,颇有建树,却很少回国。这次医学交流活动本地医学会与他接洽很久,顾博士一直不曾理会,却于今年五月的时候忽然发函,定于下月来访。经过几轮筛选,我得以脱颖而出,成为顾博士的助手,这对一个应届毕业生而言,是非常大的荣幸。
    跟随顾博士的确受益良多,不仅仅是技术和学术上的,更加包括顾博士对于医学的严谨和对于患者的体贴。我作为他的助手,除了打下手外,也帮他处理一些琐事。顾博士在本地逗留的最后一天行程并没有很完善的安排,我问过,他也没有解释。我以为顾博士也懂得何为劳逸结合,便自己盘算良久那空闲一天该如何让他全面了解本地风物,以期让他流连忘返,每年都可以到此交流几次。可没想到,到了那一天,顾博士却带我去了一处私宅。
    顾博士不熟悉本地交通规则,故而驾车工作全权在我。所去之处是本地一处高档公寓,我从来不知道顾博士竟有本地朋友,随他上楼敲门,直到对方来开门,一直有些疑惑。
    来开门的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子。
    他自我介绍,姓程,顾博士也递上名片。二者看来并不熟悉,后来我直到,顾博士只是程先生朋友的朋友,两人严格来讲,这是第一次见面。我被打发进书房上网,两人在客厅议事。房间隔音效果太好,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索性不去探听,径自开电脑。
    我脑子里转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低头摆弄手机,却听到电脑轻微响声,已经启动。抬起头,宽大的屏幕上是两个勾肩搭背,互相微笑的男人。左边被勾着肩膀提着耳朵的,是刚刚见到的程先生,只是那时神采奕奕,脸颊有着健康的笑肌,看起来比现在精神十足。右边一脸坏笑的男子却不知是谁,只是虽然不及程先生亮眼,五官轮廓看上去也非常舒服熨帖。
    我本以为这大约是程先生表弟之类的角色,后来才知道这就是秦韵。
    程先生的爱人。
    我有些阴暗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癖,既然已经看到如此秘辛,就忍不住继续探究下去。趁着身边无人,点击鼠标,试图查看主人家隐私的文件夹。可惜,大部分都设了密码,唯有一个标明“游戏”的文件夹,点进去,只剩一个打僵尸。
    我有些丧气地双击。
    玩着玩着,却听到外面传来提高声音的争吵声,那个抑制不住大叫起来的,竟然是一贯内敛沉默的顾博士。我打开门冲出去,顾博士满脸通红,已经拂袖而去。
    他竟然忘记了我!
    我追赶几步,转头,看到程先生瘫软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身体,心中一颤,脚步也乱了。这迟疑间,顾博士已经走进电梯,把我丢在了外面。我叹了口气,重新按了电梯按钮,装作不经意转过头,正对上程先生的目光。
    他的门没关,客厅正对着门,虽然离得远,可眼神中的绝望和无助却像把利刃,插在我的心头。我很好奇,这样两个人如何能和和气气地谈着话,忽然就吵起来。大约盯了他太久,他微微一笑,问我:“你也是学医的?”
    我不由点点头。
    “能够做顾博士的助手,想必你的医术也非常厉害。”他直了直身子。
    我还记得老师曾说过,刚毕业切记谦虚,只是笑道:“您过奖了,我下个月底毕业,在医学这个行业还是个菜鸟。”
    他“哦”了一声,低头想了三秒,向我提议:“你愿不愿进来坐坐?我刚刚竟然一杯茶都忘记给你。”
    我看看电梯,电梯上到12楼,到我这里只需要十层。况且顾博士已经下去,车钥匙在我这里,我不跟上去,他只能站着干等。但神使鬼差,我还是答应了程先生的提议,一边说着请长话短说,一边关上了门。
    程先生笑起来非常漂亮,这是种充满男性魅力的诱惑,向来为他着迷的人一定很多,即便是我也有些招架不住。他温言问我家庭情况,又关心我学业是否艰辛,是否觉得游刃有余。我有些不喜欢他这种查户口般的说话方式,道声抱歉,告辞的话还没出口,却听他说:
    “不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私人医生。”
    比起照片,程先生现今的确有些瘦得厉害,但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他身体哪里不适。况且我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怎么够格做私人医生。我一口回绝,却也知道顾博士的来意,说:“顾博士对病患非常耐心,您要找他做私人医生也不要心急,我可以帮您劝一下。”
    程先生摇摇头:“他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根本不是想活着,我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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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bug忘记改了,重发下。   后来我才知道,秦韵消失前曾给程先生留下只言片语,言之活着是对他的惩罚,让他尽情享受之后的日日夜夜,不准自杀。程先生不敢违背,连绝食的方法都不敢轻易尝试,只怕归西之时,爱人还要为这个跟他闹别扭。但他独自苦熬一年多,身心俱疲,对身体有害的生活方式尝试了数百种,也不过让自己越加消瘦,与死亡实在相距甚远。无奈之下,他只能求助医生。
    顾念博士情操高尚,怎么肯答应这种无理要求,严词拒绝后认为对方是在挑战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