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了。”
    之璐静静听着。
    “许惠淑的凶杀案之后,我们首先调查问讯了嘉禾路附近的一些居民,那里汇集了三交九流的人,什么人出现都不奇怪,从邻居那里,我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附近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太却跟我们反映了一个情况。那个老人家每天都在路口买杂货,许惠淑只要有空就会跟她聊聊天。她去世的前一个星期开始,就有些不正常了,老人家说她每天神色匆匆,很奇怪地问她怎么现在都不跟她聊天了,她说:‘大娘,最近有人跟踪我,我要小心一点。’”
    之璐一愣,“原来许大姐知道有人对她不利?”
    “是,而且她预料到自己会出事,这是线索一,”鲁建中徐徐说,“其二,关于那个小说。我们去找过吴姜,从她那里要来了她的书迷来信和邮件。其中有两封来信不正常,写信的人痴迷《蓝白色的日光》那篇小说,几近走火入魔。没有来信地址,信封上印了邮编,一查,才知道是河西区嘉禾路那一带。这样两个线索就串起来了。”
    沉思半晌,之璐开口:“吴姜的小说并不是大众都能接受的,有点另类,甚至意识流,没相当文化基础的人甚至都看不懂。鲁警官,能不能把那些信给我看看?”
    鲁建中打了个内线电话,隔了一会,有人把信的复印本送来,薄薄的四页,字很大,很潦草,之璐仔细读完,惊异地指着信纸说:“你看这句,‘我们存在的本身,就是潜在的死亡’,这是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说过的话,写信的这人,看过一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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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节:第六章 恐惧(1)
    “你昨天晚上遇到的人应该就是凶手,你觉得符不符合写这封信作者的特征?”
    之璐摁着额角,“感觉上差不多,并不是完全的疯子和杀人狂,目的性很强,也很有头脑。只是我实在不知道那份文件是什么。”
    鲁建中说:“你觉得杨里知道多少内幕,有没有可能向警方向你瞒了一些事情?”
    之璐摇摇头,“小里能知道什么?知道的话不会告诉我们?别的人有可能隐瞒,可小里不一样,我了解她,再说,死的人是她的母亲。”
    “未必,”鲁建中瞥她一眼,“连那个卖杂货的老太太都能觉得许惠淑神经高度紧张,杨里是她的女儿,母女的生活空间就是那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她会感觉不到?许惠淑为了女儿的安全,可能瞒着杨里,但是你觉得她能瞒得过?”
    之璐彻底说不出话了。她知道,十个大人都不及杨里的聪明敏锐,勇气毅力。
    鲁建中说:“上次在你家,我私下问过杨里,可是她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相信她有苦衷,不能告诉我们。我办案这么些年,这个案子是我见到过最复杂的案子之一。所以之璐,你务必要去问问她,你们关系亲近,她也许会告诉你。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你被人威胁,她也有可能遇上这种事情。”
    这番话听得她心彻底都凉透。眼看再无可说,她起身告辞,鲁建中送她到公安局门口。
    调查取证的那大半个小时他都表情严肃,宛如此刻的天空那么阴沉。现在缓和一点,不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两个好朋友之间的聊天叙旧:“之璐,别这样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下班了就早点回家,不要再走小路。看到可疑的人,听到可疑的声音都不要接近,立刻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自作主张,这样的凶手,你对付不了的,交给我们警方。”
    之璐笑笑,点头应允:“谢谢你,我都记住了。我想,他昨天既然放过我,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鲁建中想起她昨晚遇到的危险,喉头又紧了紧。如果不是还要加班,他肯定会送她回去。忍不住想看看她的脸,于是他开口叫住她。
    她回头,表情诧异,鲁建中一时失语,而她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沉默了片刻,他指了指天空,“要下雨了,路上走好。”
    若有所思地回到公安局,一抬头,发现几个刑警队年轻小警察看着他,笑嘻嘻,“鲁队,怎么不去送送人家?”
    鲁建中板着脸,目光凌厉地从他们脸上扫过去。
    “翻脸了翻脸了,”大家开始笑,“那钟记者不错啊,那么漂亮,身材又好,这个案子结了就去追人家吧,省得一辈子孤家寡人。”
    “手里的事情都干完了?那明天一早把调查报告交给我,”鲁建中改了个语气,“王瑞,这段时间你悄悄跟着她,主要是在她上班下班的时候。依我看,这次她侥幸逃过了,难保凶手不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第六章 恐惧
    经此一事,之璐本已略微缓解的失眠症状再次加重,每到晚上似乎都觉得有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闭上眼睛就觉得阴风阵阵。早上起床,会觉得眩晕,有点接近低血糖带来的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大脑里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都会断裂。明明还坐着,但觉得屋子里一切开始摇晃,于是非常担心会随时栽进面前什么无底深渊去。除此外,上下班时,都会下意识回头看,看是否有什么人跟踪自己。
    不过外表上,除了精神差点,别人几乎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照样上下班,只是回家较早,也极少在外面逗留,不论是在公车上还是在别的地方,脑子里只想着这个案子。
    那天从公安局回来,她做饭吃饭,等着杨里下晚自习回来。春寒又到,杨里到家的时候,冻得哆哆嗦嗦,坐下好一会才缓和过来。之璐坐在她旁边,用手帮她把头发理顺,然后拿出一部九成新的手机给她,说:“小里,你以后随身带着这个手机,里面有我和鲁警官的电话号码,遇到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杨里推辞不肯接受。
    之璐知道她会这个反应,一五一十地把昨晚遇到的事情说了一次,补充说:“凶手可能找上我,也有可能会找到你。拿着,有备无患。”
    这样一说,杨里终于接过手机,神情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目光依然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之璐姐,那个人,跟你要文件,然后要杀你吗?”
    勉强地笑了笑,之璐端着玻璃杯灌了几口水,貌似冷静地开口说:“小里,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份文件?”
    杨里的声音没有重量,轻得好像要飘起来:“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
    那个样子真叫人心疼,之璐不忍心再追问,送她回卧室睡觉。既然杨里不知道那份文件的存在,那么,在凶手落网之前,也许不再有人知道真相了。不过,有的事情不能那么绝对。
    上班中午休息时,之璐翻开记事本,开始记录一些零散的想法。她做记者时候的经验告诉她,大脑里有了想法务必要记录下来,不然那些灵光一现的想法就会很快溜走。文字记录的东西往往比我们的记忆力可靠得多。以目前的情况而言,许淑惠的死绝对跟那份尚在暗处的文件脱不了关系,她的生活如此单调,而本人却又是人所共知的好人,除了工作的时候,是没有别的机会接近这样一份文件的。按照福尔摩斯的说法,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不论多么难以想象,那必然都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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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节:第六章 恐惧(2)
    那么,这件案子无论如何都跟李凡和万博公司脱不了关系,而鲁建中的调查也几乎是一筹莫展,这个案子的确就像开始大家预料的那样,复杂至极。
    琐碎的细节想得之璐头昏脑涨,喝醉的感觉浮上心头,她把稿子放在一旁,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几片药,和着水喝下去。恰好这时邓牧华走过来,拿过药瓶看了看,皱了眉,办公室人多,她拉着之璐到了会议室,板起脸问她:“阿斯匹林?好好的怎么吃起药了?之璐你真是让人操心,看你现在随时都心不在焉的。”
    之璐赔笑,好在鲁建中的电话解救了她。
    于是立刻匆匆忙忙请了假,赶往杨里所在的第三中学。
    杨里正在上数学课,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茫然,之璐在路上跟她解释了原委:“鲁警官跟我打电话,他说昨天晚上,有人再次闯入你家,离开时被邻居发现,就报了案。他希望你到现场看看,也许第一次你心情激动,遗漏了什么线索。”
    杨里一脸惊愕,“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人抢?”
    之璐摇头,“他们不这么认为吧。”
    现场有包括鲁建中在内的几位刑警,正进行取证工作。许大姐的命案一出,这屋子就被房东锁上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再租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了。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枕头被子都被尖刀挑破了,棉絮扑满了床。
    杨里面色惨白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凶手翻过的地方仔细察看了一次,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鲁建中:“没有,上次离开的时候,我都好好检查过了,他们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鲁建中看了之璐一眼,两人走到走廊尽头,他开口:“看来凶手不找到那份文件不会善罢甘休,你和杨里最近都要小心一点。凶手威胁了你第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我会跟上级申请,多调动些人手过来,找人跟着你们。”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可还是想不到,竟然一语成谶。
    照理说春天的气候应该很好,可那段时间明显有点反常,忽然就热起来,好像夏天提前到来,晚上不开空调就很难入睡。之璐下班的时候,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密集的云层,之璐心想,地球的环境越来越坏,看来是雷雨天气。云越来越低,从这个城市高大的建筑群顶端掠过。风艰难地从开着的车窗溜进来,从另一侧溜出去。风不算大,可路上的行人行走得却格外艰难,遇到熟人打个招呼,却也没有笑容。
    可是她预料错了。她回到家,做饭,吃饭,等到杨里下晚自习回来,这场雨还是迟迟没有落下,唯一变化的,云层更低,风声更大。
    她想起杨里没有带伞,又拿了伞,打车送到学校去。
    这段时间,晚上她绝对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打车,毕竟上次被人胁迫的经历印象太深了。到达学校的时候,高三年级恰好下了晚自习。之璐身边是一群群带伞来学校接孩子的父母,父母们小声聊天,没有人露出任何厌烦的表情。父母就是这样,对待孩子,从来没有半句怨言。电闪雷鸣之后,雨劈头盖脸地从天上浇下来,雨声和谈话声最终交织声一片。
    她不怎么跟人交谈,只是静静等着。如果她有了孩子,大概也会在这里等候吧。离婚的原因,跟孩子也脱不了关系。叶仲锷很想要孩子,想方设法地怂恿她,不过她不为所动,当时两人谈好了,等她工作三年之后再说,可惜没等到三年就离了,孩子这事,终成泡影。
    “之璐姐。”杨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之璐才反应过来,露出笑来,“下自习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撑着一把伞离开学校,杨里问她:“之璐姐,你刚刚在想什么?”
    之璐说:“没什么。”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杨里咬了咬唇,“是不是在想叶大哥?你们离婚,你后悔过吗?”
    之璐一愣,想到杨里是何等聪明的孩子,不瞒她,“也许吧,有时候一个人就喜欢胡思乱想。以前不愿意看清事实,现在看清了也觉得没什么了。小里,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自找苦吃,实际情况也是这样。不过,要谈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们迟早都要走到这一步。”
    “以前我妈总说,怎么都是过一辈子,”杨里轻轻说,“太认真了,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