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别人顶缸入兵役的,再高也不会超过郞这一级。下三等的,哪有闲心取正经名字?”
    原来,这时的平民分五等,从高到低分别是秀、官、郎、畸、哥,且每等又分为五级。最高等是‘秀’,第二等是‘官’,但这里的‘官’不是做官的官,只表示第二等的意思。这五个等级贵贱分明,限制极严。而从郎往下的等级中,大部分人为免麻烦,干脆生下来便认了命,把等级当做名字,不再另行取名了,因此这时候,叫什么大郎、二郎,二哥、三哥的平常得很。
    黄芩道:“不信就算了。”
    韦二哥道:“瞧你生得也算有模有样,到哪个富贵人家当个护院什么的不好?何必来替人……”
    不知为何,他说话的声音忽然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最后几乎消失了。
    黄芩侧身一瞧,发现韦二哥居然在说话中垂下头睡着了。
    继而,他发现整车人,包括叶晋源,全都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这时,原本的狐臭味似乎比刚才浓烈了一些,但又不是多明显。
    暗道一声‘有古怪!’,黄芩已觉头脑发涨,昏昏欲睡。
    立刻,他用牙狠狠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印来,想强撑住,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劈掌打碎车厢。
    可惜,就在他掌力将出之即,眼前一黑,终于也睡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了,只剩下一股浓重的狐臭味在车厢内飘来荡去。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车厢右角的座位下,摆着的一只毫不起眼的腌咸菜用的坛子。
    那只坛子脏兮兮的,表面有不少划痕,颜色都已瞧不清了,倒扣在地上。坛口处封了一块很薄的湿布。如果用鼻子凑上去闻,应该可以闻到另一种和狐臭味极其相似的味道,正透过湿布从坛子里缓缓渗出。
    可能那块湿布原本是干的,开始时,这味道被布隔着,没能溢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车的颠簸,坛子里盛的药水浸透了干布,终于慢慢挥发了出来。
    那药水挥发出的味道极其浓重,臭不可闻,如果不是因为车内那名有狐臭的汉子,别说是感觉敏锐的黄芩,就是一般人也该有所查觉。但正因为那汉子两腋下发出的狐臭掩盖住了坛子里缓缓散发出的味道,所以没人查觉。
    那只坛子,正是那个狐臭汉子带上马车的。
    此刻,那个狐臭汉子同样也睡倒在车厢里。
    第35回:生死存亡贾侩见风使舵,地牢密室捕头身陷囹圄
    已是早春天气,乍暖还寒,北风威力不减,迎面吹来尤其冻的人瑟瑟发抖。马背上的直卫官军如此被吹了一路,面孔都有些僵硬了,只想尽快赶回京城交差,找个地方喝上壶烧酒,犒劳连日来的辛苦。是以,这些归心似箭之人根本注意不到某个车厢内的异样,队伍仍如前般缓缓行进。
    到目前为止,这队查征空额兵丁的官军还在偏僻无人的乡间野道上移动,离官道尚远。道路虽窄,但于一队车马而言,却是绰绰有余了。
    没过多久,约有十来骑人马,忽然从道边冲将出来,挡在了直卫官军的车马前。
    领队的官军见状,叫停已方车马,挥鞭上前,张口斥问道:“什么人敢挡军爷的道?”
    立即,那队人马的后方窜出几骑,当先一骑急驰几丈,回斥道:“锦衣卫捉拿钦犯,什么人的道不能挡?!”说着,那人掏出腰牌以示身份,确是锦卫衣无疑。
    领队官军的气焰立时矮了下去,换了副笑脸道:“刚才鲁莽无知,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不要把小的放在心上。”
    那名锦衣卫冷着脸,道:“少罗嗦,我们要抓车厢里的钦犯,哪有闲功夫把你放在心上。”
    领队官军满腹狐疑,道:“我们这一队近几日都在周边查征空额兵丁,这不,刚查征到几十人,准备带回京城去,哪可能有什么钦犯?大人别是得错了消息吧?”
    毕竟,车厢里若藏着钦犯,他岂非变成窝藏钦犯的罪魁祸首了?
    瞧出了他的心思,那名锦衣卫道:“放心,不知者不罪,不会冤枉你们窝藏钦犯的。不过,当下可以肯定的是,钦犯有三人,就混迹在那些查征的兵丁中。叫你的人闪过一旁,别碍手碍脚,阻着我们做事。”
    虽然领队官军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但也知道锦卫衣的人是不能轻易开罪的,于是命令属下别多管闲事,由着他们去搜好了。
    那名锦衣卫迅速下马,领着另几个不象锦衣卫的人,一辆马车一辆马车地搜过去。当搜到黄芩他们这辆马车时,刚打开门,一股恶臭便扑面袭来。那几人与其说无所谓,不如说早有准备,神色镇定、动作麻利地从腰带上扯下不知被什么药水浸成黄色的布巾,捂住自己的口鼻,纵身进入车厢。
    在一堆人里翻找了一阵,几人把黄芩、叶晋源以及那个有狐臭的汉子拖将出来,分别扔到三匹马背上。
    把黄芩扔上马背之人,对那名锦衣卫道:“听说此人武功极是了得,万一半道醒过来就糟了,你看是不是绑起来比较稳妥?”
    那名锦衣卫显然不太瞧得上他,抬了抬下巴,轻蔑道:“你看着办吧。”
    那人点了点头,缴了黄芩身上的武器,将他绑了个仔仔细细、结结实实。
    经过另一匹马旁时,那人又顺手把扮作冯承钦的叶晋源,往马背上推了推,以便放放稳。
    因为这个动作,叶晋源藏在怀内的右手脱了出来。
    那人瞧见,奇道:“咦,他不是没有右手吗?”
    那名锦衣卫连忙上前瞧看,皱了皱眉道:“恐是被人调了包。不过,现下也管不了了,先把人带走再说。”
    出于好奇,领队官军凑到车厢跟前窥看,只见一车人横七竖八的全都躺倒着,不禁目瞪口呆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怎么了,莫非全死了?”
    那名锦衣卫回头故意吓他道:“想是被那三名钦犯害的。”
    领队官军‘哎呀’一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用手连拍额头,惊慌失措道:“这可是十来条人命……我……我怎么交差啊……?”
    那名锦衣卫笑了声,道:“别急,他们只是暂时晕过去了,等几天就会转醒。”顿一顿,他又道:“这一趟能顺利抓获钦犯,还要多谢你们的帮忙。此案关系重大,最好不要声张,否则惹来祸端,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就这样吧,钦犯我们带走了。”
    领队官军只得莫名奇妙地瞧着他们把人带走了。
    驾马走到瞧不见那些官军的影子了,刚才捆绑黄芩之人扶起马背上那名有狐臭的汉子,以一块被药水浸成黄色的布巾蒙在他的口鼻处。不一会儿,那汉子连咳几声,醒了过来。
    想来那块布巾是浸了解药的。
    那汉子直起身子,长舒了口气,哈哈笑道:“胡汉,你们倒是舒服,老子却被药倒了。没想到,李道长炼制的‘十里熏’真他奶奶够劲,我现在还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呢。”
    他口中的李道长便是妖道李自然。此人炼制了大半辈子丹药,经验丰富,‘十里熏’是他一直在潜心炼制的丹药之一。炼制此药,是为药倒那些罕见的绝顶高手。但凡绝顶高手必然内力深厚且应变迅即,相应的,迷药若非威力强劲、霸道无比,则会被他们的过人内力抵御掉。就目前而言,‘十里熏’还只是个半成品,威力虽然足够大,但味道却实在说不过去,太容易被人发觉。不过,李自然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定能把此药炼制到无色无味,迷人于无形的地步。因为在炼制的过程中,需要了解药效的进展,他还把半成品的‘十里熏’交给宁王手下常在江湖上走动之人,让他们一旦有机会使用,便试上一试。不过,在顾鼎松之前,倒真没人正经使用过,是以这样陌生而凶猛的迷药,从未在江湖上显现,任是见多识广的江湖人也没法解开。当然,若非如此厉害的迷药,想要药倒内力深厚的黄芩,实在谈何容易。
    被唤作胡汉的道:“张哥,委屈你了。”
    张哥‘嗨’了声,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从前年不幸被人废去了一身武功,在茶庄里就只剩下吃闲饭的份儿了。谁能想到,武功没了,这一身狐臭还能派得上用场,哈哈哈……而且,你们不知道,那贼捕快眼光邪门得很,只是往我身上那么一扫,就让人禁不住发颤。要不是老子被废去了武功,早让他瞧出破绽来了。亏得顾鼎松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我也算是大功一件。不过,幸好那贼捕快着了道儿,如果他押着人傻愣愣地走去京城,顾鼎松倒是没什么,反正还有好几个毒招儿在后面等着他呢,不怕他不着道儿,可我的大功一件却是没有了。”
    胡汉笑道:“说的是。不过张哥混了二十多年江湖,光经验就够我们瞧的了,哪能说自己是吃闲饭的。”
    张哥先是得意地笑了笑,而后眼里露出些许钦佩的神色,道:“你们别说,‘无影剑’顾鼎松这种人物,还真不是一般江湖莽汉比得了的,不但智计过人,而且行事极为小心,为了怕那捕快临到头时瞧出破绽,从我身上抢了解药去,他都不给我随身带解药。”
    胡汉也笑道:“是啊,这才害得张哥你晕了一场。”
    这些人,都是宁王隐伏在京城的‘飞龙’成员,落脚地点就在‘鸿运茶庄’。
    张哥又问道:“那两人都抓了?”
    胡汉道:“抓是抓了,可那商人恐怕是假冒的。”
    张哥并不在意,道:“反正我们是照着顾鼎松的吩咐做的,先把人带回茶庄的地牢囚禁起来,其余的看他怎么说。”
    正说着话,另有一名同伙上前道:“接应我们的人来了,听他们说,货是大批官军在护送,人马有好几百呢,去的人只有偷看的份儿,全不敢动手。”
    张哥压低了声音,道:“好几百人马?那还是别动手的好,不然货没抢到,反把自己兄弟赔进去。况且,这次顾鼎松来并没有王爷的手喻,我们也不用太上心了。”
    先前那名锦衣卫催动座骑到了他们跟前,语气傲慢道:“目前这二人须得严密关押在你们那里,之后如何处置,还要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我这就回去禀告指挥使大人去。”
    说完,连声告别也没有,那名锦衣卫领着几个同伴纵马而去。
    等瞧不见人影了,张哥才往那方向狠啐一口,道:“狗眼看人低。”
    其余‘飞龙’成员也都忍不住冲锦衣卫飞驰而去的方向,骂骂咧咧了几句。
    这些‘飞龙’不是傻子,早瞧出那些锦衣卫从头到尾都瞧不起他们。对此,他们虽然恨在心里,但人在跟前时,就算不顾着自己的面子,也得顾着宁王的面子,不可随便发作。但现在,对方既已跑的没了影,再不骂上几句过过嘴瘾,如何忍得住?
    然后,一行人押着马背上的二人,往‘鸿运茶庄’而去。
    二日后,江紫台无惊无险地押着冯承钦和箭簇到了京城,立刻向江彬复命。
    江府的正厅异常宽大,陈设豪华,名瓷字画点缀其间,墙上还张挂着朱熹的联句:‘春报南桥川叠翠,香飞翰苑野图新。’‘雪堂养浩凝清气,月窟观空静我神。’
    江紫台正低头垂手,肃立于江彬面前。
    江彬习惯性地扬起左半边脸,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江紫台的肩膀,哈哈笑道:“能把人和货都带回来,这一次,你做的很好。为父没有看错你,你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视。”
    江紫台谦逊道:“孩儿没甚本事,全靠义父管教有方。”
    可下一瞬,江彬却收了笑意,面无表情道:“我管教有方?为何我不觉得?”
    虽然在江紫台眼里,江彬向来难以捉摸、喜怒无常,但这刻见状,仍是打了个寒噤,喏喏问道:“义父,可是孩儿做错什么事了?”
    江彬不答,颜色稍缓,反问道:“黄捕头呢?怎没见他和你一道回来?”
    江紫台神色如常,道:“黄捕头啊,他当真有胆色。半道上,他提出单独押送假扮冯承钦的护卫进京,和我们兵分两路了。他说,此种手段可以迷惑敌手,确保我们这一路安全抵京。”
    抬手示意江紫台坐下,江彬仍是居高临下的站着,道:“你们这一路确是安全抵京了。可是,据我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