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场婚礼做什么,我终于走向了司徒迎风,想要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
    司徒迎风冷冷的审视我半响,忽然极痛快的笑了,他转身就走,他说:「恭喜你,宁远。」
    那笑容让我不安,司徒迎风的眼里,竟然有彻骨的悲伤。
    夜深人静之时,我潜入了司徒家大宅,来到如风的房间。灯突然被打开,司徒迎风懒懒的坐在那里,微笑:「宁远,你来了啊。」
    似乎专门在那里等我一样,我扫视了一下房间,没有看见她:「她呢?」  司徒迎风慢慢摇动着手里的酒杯,看向我,似笑非笑:「宁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风儿不能做剧烈的运动,那是因为,她有严重的心疾,医生断言她活不过十岁。宁远,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那一刻,只觉得世界都静止,我只能看见司徒迎风嘴角的残忍:「宁远,你可要好好活着,你终于永远的失去了,你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她呢?」我只能不断的重复。
    「她啊,已经灰飞烟灭。宁远,恭喜你,你终于报仇了。」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新房。
    当随风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推开了她,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我看见,我的身体说:「随风,我这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是她,只能是她。」  看着随风跌坐在地,我笑得疯狂,以至于连母亲都惊愕的冲了下来,我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我曾经许诺,要护她一生,伤了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我自己。
    母亲伤了她,所以惩罚她眼睁睁看着她唯一的儿子,从此再无幸福。
    司徒随风伤了她,所以惩罚她一生愧疚,与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得到。  我伤了她,所以惩罚我失去一生所爱,永坠黑暗。那一年,我遇见她。一眼,就注定了我的一生。
    任是无情也动人(且如风番外)
    我,胎中带毒,生来体弱,三岁能语,五岁才能行;
    他,天生奇才,风华绝代,三岁能文,五岁精于兵。
    我,惠启王朝最无能的公主;而他,是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
    可是,他是我的,一出生就已定下的,我的夫。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生得粉妆玉琢,聪明伶俐。母皇让他与我同堂读书,只有他经常会受到夸奖。虽然夫子看我的时候,会摇头叹息,可是我仍然会两眼发光的,看着他与夫子高谈阔论,我喜欢看到他,神采飞扬。
    父后抱着我,向母皇抱怨:「你给我们家小公主请的夫子,都变成纳南家的了。」  母皇笑笑:「那有什么关系,你没看我们小公主不是成天都兴高采烈的吗?我们家风儿的东西,当然要最好的,包括她的夫侍!」是啊,那是我的夫。所以只要他喜欢的,他要的,我都想给他。
    每当母皇赐了什么好东西,我首先想到,他会不会喜欢,于是叫人送去纳南府。母皇叹气,后来,再赐给我的东西,就会变成双份。
    他与夫子争论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题。我也想努力用功,出口成章,这样,我就可以像夫子那样,和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讲。于是,我学到了什么,会兴冲冲的去跟他讲,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偶尔,会抬头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还是期望,总有一天,他能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对我笑一笑。
    纳南颖是朝中武将,他很崇拜他母亲指点沙场的气势,所以有一次太女姐姐无意间说了一句:「老将军勇武过人,可惜谋略稍逊。」他当时没有说话,却在宴席散了之后,揪着纳南颖的衣服,低语道:「母亲,玉书要学兵法。」
    纳南颖没有听到我们先前的谈话,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书儿,男子学那个做什么,好好的学些琴棋书画就够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情绪低落。我去求着母皇,要学兵法。母皇被我嚷得受不了,找了太傅大人来教我,可是他仍然皱着眉头,眼里,有化不开的郁色。我就知道,母皇没有放在心上,太傅教的,不是他想学的。  我去父后那哭了一场,情绪太激动,引发了体内被压制的毒气,昏迷了好久。等我醒来,母皇已经重新给我找好了师傅,这一次,我看见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
    虽然师傅讲的,我还是不明白,可是他喜欢,我仍然愿意。他出落得越来越灵秀,我常常会看他看到痴迷。心怦怦的跳着,却禁不住弯了嘴角,这样的他,是我早就定下的夫。
    元服之礼时,父后赐下侍儿为我暖席。他淡淡瞟了我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我却觉得心里扎得难受。
    那夜,我让伽衣带我去了纳南府,我在他门外说:「今夜之后,就标志着我长大成人,可以行使女子的一切权利,玉书,你不高兴么?」
    我想起绿衣告诉我的,可能是玉书不喜欢我亲近其他男子,可是每个女子的成人礼,都是这样的啊!我叹了一口气,又说:「玉书,我不会让其他男子进门的,我的夫,只有你一个,可好?」  屋里没有声音,我垂着头回去了。那夜,我没有碰那个侍儿,还命令他和我一同骗了父后,虽然骗了父后我心里不好受,可是我不想让他不喜欢。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完成元服之礼的原因,后来我常常会觉得躁热难当,看到宫中男子,总会有些控制不住的渴望亲近。
    我不敢告诉父后,怕他给我赐下些侧夫侍君,我承诺过他的,只要他一个人进门。  所以,我去了宫外,花街柳巷的男子,就算失了清白,也不用我负责。搂着那些人的时候,我其实都不太在意是谁,反正我绝不会再见第二次。父后第一次骂了我,因为我去了青楼。我跪在地上,咬着唇不作辩驳,直到母皇在旁边说了一句:「风儿,别惹父后生气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母皇让礼部送些大家公子的名单来,你慢慢选。」  「不要,」我抬了头,「我不喜欢那些大家公子,一个个让我讨厌,我喜欢去那里。」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后面的吸气声,转头一看,对上了纳南颖震惊的眼。  堂堂公主,混迹花街柳巷,父后对我禁了足。我忍了几天,可是体内越来越热,我控制不住的抱了绿衣。当我扯开绿衣外袍,贴上他肌肤的时候,听到了红衣的轻叫。我睁着迷蒙双眼,一咬牙从他身上翻落,一头撞上床柱。
    当我头上伤口结疤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自由出宫的权利。可是自那以后,我去纳南府,已经很少再见到他了。老将军总说他不在,说他去探亲了,说他去书会了。
    其实我知道,他在,他的气息,明明就在我周围。可是如果他不愿意见我,我也不舍得强迫,我天天去,尽管常常失望,可还是偶尔能见到一两次的。
    我告诉他,只要我们成了亲,我就不会再去那些地方了。
    他看我一眼,似乎不太在意,他说:「小公主,这是你的自由。」
    我的心里,痛得难受。其实我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的,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盖着喜帕嫁入宫中,一生一世陪着我。  可是最近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很混乱,明明片刻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我都会忘掉。左相府的司理为我诊治过后,才知道大哥给我服下的天山玉露,和我胎中带来的异毒相冲,让我焦躁不安,记忆逐渐缺失。即使是有司理的调治,我也要等到几年之后,药性调和,才可以慢慢恢复。
    胎中之毒,是父后之故,天山玉露,原是大哥的好意。谁想到,却变成了害我的源。这些年来,父后因我的身体,愧疚不安,操碎了心,兄姐都对我爱护有加,我与母皇约定,保守这个秘密,不想再让他们担心和内疚。
    我虽然,文武均不出众,却受尽父兄宠爱,同样,我爱他们之心,与他们护我之意一般无二。  我只是害怕,我要是忘了他怎么办呢?会不会伤到他,让他痛,让他哭。  我在母皇的怀里,忍不住掉了泪:「母皇,他是我的魂我的命,如果我不小心掉了他,你一定要帮我守住。母皇,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回来他不在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母皇搂住我的手紧了紧,我知道,母皇哭了,她说:「风儿,纳南玉书,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朝中有异动,母皇和纳南颖定下计谋,要引出这股势力。
    皇家别苑中,母皇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而第一步,就是要解除和他的婚约。  明知道是假的,我却忽然感到恐慌,总觉得似乎要变成真实。我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还是朝着母皇点了点头。
    这个江山,以后会是太女姐姐的,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让姐姐过得辛苦。反正是假的,我拚命安慰自己。我不知道纳南颖有没有告诉他,可是却忍不住的担心,万一他信以为真,伤心了怎么办,哭了怎么办?
    越想越坐不住,我拿着刚刚求到的银簪,到纳南府去了。
    那根簪子,我求了七年。
    那银坊的主人,清高孤傲,不屑与官场中人打交道,因此向来对我爱理不理。我不想以皇室之尊威胁她,因为她手中的东西,是我为心爱之人所求,我不愿意,沾上了血腥之气。  七年来,我每天都会去拜访一次,风雨无阻。那银坊的主人,终于嫌烦,说不想再看见我的苦瓜脸,所以答应了我。我原本,是要在新婚之夜送给他的,现在,我却不想等到那个时候了。
    我去的时候,老将军说他不在家。
    我捏着手中的簪子,垂下了头,恰好二哥知道我来,看见我那个样子,心疼了。  二哥拉着我的手,不管老将军的白眼,直接带我到了后院,把他也叫到了湖边。
    他那天很生气,我知道,因为二哥在堂上说了一句:「风儿是我皇朝公主,她要见的人,只要还在惠启,谁敢不见?」
    所以当我把银簪放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看也不看的就退回给了我,他说:「公主尊贵无比,公主所赐之物自然非比寻常,玉书担当不起。」
    我心中疼痛,握住了他的手,问他:「玉书,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解除了婚约。我心里很难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作了这样一个梦,你会难受么?」他使劲的动了动双手,想要挣脱出来,听了我这话,停了停,看着我慢慢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梦,我愿意长梦不醒。」
    我手一松,慢慢的低下头去。
    两个人就这样静立了很久,我还是把簪子放入他手中:「这个,你收下吧,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你不收下,我今晚怎么能安心回宫。」他忽然低声说道;「我收下的话,你就会马上回宫了吧?」
    我一喜,使劲的点点头,他的意思是他终于要收下了么。
    他又问:「既然是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自己的东西,可以自己处理吗?」  我弯起了嘴角,又点了点头,刚刚的沮丧顷刻间散去。
    忽然间银光一闪,他将手中之物抛入水中,看着我嘴角凝结的微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我呆呆的站着,月亮悄悄的躲入了云雾里,这黑暗,清冷得让人窒息。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回过神来,那根银簪,是我送他的新婚礼物啊!我转身跳入湖中,着急的寻找起来。
    暗影在身后,要伸手抱我,我喝道:「滚回去,敢再碰我,诛你九族。」  我送他的东西,是我诚心所求;我送他的东西,也要我自已来找。
    我在水里不断的游着,不断不断使劲的游着,这样,悲伤就会变成汗水,不会残留在身体里,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了吧?
    可是我忘了,我是在水里,没有出汗,我的悲伤,原来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