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很紧张,到时一个反应不及,溺水了怎么办?。
    我心里犯着嘀咕,手上却无意识地敲着键盘,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满屏幕的“沈钦言”,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还好没被人看到,我把文字都删掉之后,长长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他终于从泳池里浮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换好了衣服叫我一起回家。
    我迅速用他现在衣着整齐的模样替换掉脑海中他几乎全裸的模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牵我的手,“好了,回家吧。”
    我真是喜欢他说“回家”这个词。
    回去的一路他开车速度都不快,神态看上去显得若有所思,我没有追问,反正他总会告诉我的。
    果然到家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游泳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刚刚你大哥说叫上我家人一起吃顿饭,”沈钦言说,“可能对我来说,有些……困难。”
    他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啊,这件事不要紧的,大哥只是客套而已。”
    他摇摇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重新提起另外的话题,“我自从当年离家之后,十多年来几乎没跟家里联系过。”
    他因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而离家出走,心里愤懑也是正常的。
    “你还恨你家人吗?”
    “不恨,”他摇头,“但那个家从我出走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我的位置,回不去了。我离家出走到出名之前,他们没有找过我。我开始拍戏出名之后,依然没有找过我。我每年寄给我母亲的支票,她也一直没有用过。”
    我紧紧握往他的手,“不要紧,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今天见到我大哥了吧,他人很好的。而我的爸爸妈妈和我大哥一样,他们肯定会喜欢你,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低下头,微笑着吻了吻我的指尖。
    第二十三章 患得患失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把脸贴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安静地陪着大哥走完了这条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长街。
    大哥和姚瑶忽然分手的消息是大哥的助理小姐告诉我的。
    那天是周三,是例行测试的日子。我上班累得一塌糊涂,眼睛都快发直了,只得一罐一罐地猛灌咖啡。助理小姐一个电话打来,告诉我说大哥和姚瑶分手了,导致大哥的心情这两天都不好,建议我去看看他。
    我很惊讶,之前大哥说过已经和好了。我连忙取消了和沈钦言共进晚餐的安排,他不解,“发生什么事了?要加班?”
    我解释了缘由之后,他道了一个“好”。
    下班后我开车往市区赶,心情十分复杂。这么多年来,大哥交往的女朋友大概也有三五个了,但通常分手了也就是分手了,从来没严重到要让别人通知我的程度。他总能处理好感情和事业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患得患失到这个地步。
    果然大哥在办公室里一份份看着文件,面容冷峻,四周气压低沉。
    “大哥,我来了。”
    他抬头看到是我,怔了一怔,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谁告诉你的?”
    我没回答,小心翼翼地踱到他面前,“事情处理完了吗?事情都做完的话,咱们出去吃饭吧。”
    大哥到底不会在我面前失态,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收拾了桌面,拍了拍我的头,“好。”
    虽然大哥无心吃饭,但是我是真饿了,拉着他在我和沈钦言常去的一家餐厅坐下。这家餐厅从来都要提前一周预订,还好我使了个小把戏,订到了位子。
    我问大哥,“吃完饭,咱们去看电影吧?”
    大哥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虽然看上去有点苦涩,“哪有兄妹一起去看电影的?”
    “现在不就有了吗?”我理直气壮地说。
    “你以前可是不去看电影的。”大哥说。
    “人是会变的。”
    大哥端详我半晌,“和沈钦言在一起,你倒是变得更像普通女孩子了。以前你别说看电影,谁让你从电脑前离开一会儿,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撑着下巴,“但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做一切很平凡的事。”
    大哥沉默了半晌,倒是笑了,“嗯,这就足够了。”
    我看着他略有失神的侧脸,正想开口询问他和姚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视线一抬,就看到她出现在餐厅门口。她并非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位约莫五六十岁的中年人——我下意识在大脑的数据库中搜索,想到她家中的照片,顿时明白了——那是她的父母。
    虽然上周末就知道姚瑶的父母到了静海,没想到居然在餐厅巧遇了——尤其是在她和大哥分手的情况下,让人打招呼也不是,装没看见也不好。我兀自纠结,大哥却离座而起,迈开长腿径直朝他们走了过去,从容地和那一家三口打了个招呼。姚瑶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们兄妹,身体猛然颤了一下,就这样呆立在饭店门口,隔着两桌人静静看着大哥,连她妈妈叫她都没听到。
    我这里完全听不到门口发生的对话,但配合大哥和姚伯父握手的动作和微笑说话的姿态判断,想必是邀请他们一起拼桌吃顿便饭。
    姚瑶一直在摇头,想来是不愿意接受邀请。姚伯母环顾整个餐厅之后,点了头。
    于是四个人一起回到了桌边。
    “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将就坐一起吧。”大哥为姚瑶拉开座位,和她的父母道,“现在这个时间,别家也未必有座位。”
    “多谢了。”
    我连忙站起来,和这一家三口打了个招呼。
    “姚姐姐,姚伯伯,姚伯母。”
    姚瑶没有正视我,匆匆点了点头,“嗯”一声和我打了招呼后就别开了视线;姚伯父看我一眼,那一眼瞧不出什么心思,我觉得大有评估之意;姚伯母微微笑着,客气地跟我说:“是阿哲的妹妹?到底是两兄妹,看起来很像。”
    其实我和大哥一点都不像,大哥眉眼有点像妈妈,脸形却像爸爸,而我昵,生就一张团子脸,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但我没有反驳,笑着点点头,以示从善如流,“伯父伯母你们请坐。”
    姚伯母很客气,“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我说,“我和大哥吃个便饭。”
    姚家是相当正统的家庭,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样,姚伯父的神色显得严肃,姚伯母则是慈母的模样,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但和姚瑶比起来,那简直称得上红润健康了。
    姚瑶才是我前所未见的虚弱,上周六在白莎道见到她,觉得她除了苍白外精神还是好的,现在眼睛周围罩上一层黑眼圈,目光迟疑不定。我和她不过三四天不见,可她看上去比因低血糖昏过去时脸色更差。
    看来和大哥分手,对她的打击也很大。
    大哥把菜单递给两位长辈,“我和阿梨已经点过菜了,你们再加几道菜。”
    姚伯父点头,看了眼菜单,说:“这里的菜色很有特点。”
    大哥说:“是的。”
    姚瑶不做声,姚伯母则笑起来,拿过菜单,也配合着点了几样。餐厅是市内最高级的餐厅之一,大哥礼数十足,姚氏夫妇看上去很是满意,一直在和大哥说话。
    “姚姐姐最近工作很忙吗?脸色很糟。”
    她苍白着一张脸对我笑了笑,“还好。”
    姚伯父皱眉看了女儿一眼,“是啊,人人都说你气色差得很,怎么不好好养着身体?”
    姚伯母和颜悦色地跟大哥说:“阿哲,听到小瑶提到你好多次,这次我们来静海就想见你,但小瑶说你到外地出差了,还以为见不到了呢。没想到今天能在餐厅巧遇,真是幸运啊。是不是,松山?阿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伯父话不多,只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我纳闷了,出差?我怎么不记得大哥出差了?
    大哥眼角一跳,视线锐利地扫向姚瑶。姚瑶在他的目光下也睁大眼睛,出声道:“妈妈,不是……”
    “是的,我是出差去了,下午才回来。”大哥平静地截断了姚瑶的话。
    事到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姚姐姐没有告诉她的父母两天前已经和大哥分手了,这样才导致了伯父伯母的误会,以为他们依然是一对,所以现在愉快地跟我们坐在同一桌吃饭。
    姚伯母微微笑了笑,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哪怕到了这个年龄,一双眼眸还是光彩不失。她什么都不知情,还在继续愉快地说道:“阿哲,上次小瑶病倒了,麻烦你照顾她。她一个人在静海,我一直都很担心,现在有你照顾,我可算放心了。”
    大哥淡淡地说道:“我应该照顾她的。”
    “同样还要谢谢阿梨。”
    “没,我什么都没做。”我莞尔,姚伯母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礼貌做足却不会虚假。
    她的视线落到我身上,“阿哲是长子吧,身为长子的话肯定是很善于照顾人了。”
    我不是那种宴会型人才,为了让这顿饭进行得顺利一点,挖空心思地连忙说;“是啊,大哥很护着我。”
    “我记得姚姐姐也有个弟弟吧。”我抿嘴,“我觉得,大哥和姚姐姐都是长子长女,我想他们没准在管教弟妹上特别有共同语言,所以情投意合。”
    姚伯母的脸色细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和蔼可亲地牵动嘴角笑了笑,“是啊,就是这样没错。”
    好在那边大哥和姚伯父的交谈还算是顺利,一老一少聊起时政经济法律以及社会事件,大哥说话时态度恳切,语速清晰,观点独到,对许多事情都有着自己的见解,看在我眼里也觉得他风采卓然。姚伯父不时地对他的观点表示同意。
    偶尔他们的话题也会问起我们,比如我们的父母,我解释了爸妈在环球旅行之后,姚伯父若有所思,看着姚伯母,“是个好主意,过两个月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姚伯母微笑,“好啊,你说了算。”
    大哥开口道:“不知道二位准备在静海待几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周末的时候我陪着两位在市里逛逛。”
    “不急。你工作也忙,等有时间再说。”姚伯父想了想,“我们应该会在静海待上一段时间。”
    大哥顺着话题问:“这段时间伯父伯母住哪里?”
    在姚伯父开口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听着我们说话的姚瑶抢着说:“住我那里。”
    大哥一怔,“你的屋子实在太小,还是订酒店吧,我来订。”
    姚瑶匆匆摇头,“不,不用了。我爸妈他们这次待的时间不短,住在家里方便一些。”
    大哥看着她,最后说:“我在蓝湖的那套屋子挺大,你们去那里住——”
    姚瑶依然接话接得飞快,完全是要跟大哥划清界限的模样,“不,不用了。杜哲,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她这样的态度,两位长辈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只是一直忍着不说。这时姚伯父终于冷下脸,“姚瑶,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语气冰冷。
    姚瑶一定很怕自己的父亲,马上闭上了嘴,低下头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大哥眼光一闪,终究什么都没说。我随即也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只一心一意地等待。最后结账离开餐厅的时候,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在餐厅门口,姚家三口和大哥道了别,姚瑶执意不肯让大哥送,大哥就叫公司的司机送他们回去——姚瑶落后一步,站在饭店门口转身和大哥对视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大哥一直平心静气地等着。
    她半晌后说:“杜哲,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我带我爸妈出来吃饭,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分手了……他们有些误会。”
    大哥看着她白得不健康的脸色,平静地说:“姚瑶,我一直都想告诉你,遇到了麻烦就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我现在愿意帮你圆谎,但演戏不可能长久。你觉得我那么不可信赖?”
    姚瑶咬了咬嘴唇,没再说什么,转身钻进了车里。
    晚上的静海还是一样的繁华,车辆行人川流不息,道旁的路灯光芒璀璨,盖住了漫天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