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记起来裴言卿说过的话,他说每个寝宫都有个小房间是放贵重东西的,那段茗房里应该也有这么一个地方喽?上次是毒虫毒药毒箭,这次她一个人能不能闯过来?
    她废了好些力气搬开柜子,柜子后面却空空如也——没有暗道?还是没有找到?她又花了些力气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终于在床后面发现了那熟悉的小门。纠结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可是里面居然一个暗器暗毒都没有?
    那里面的确有个小房间,小房间里面黑漆漆一片,她又折回了大房间里点了根蜡烛进去。房间很小,一根蜡烛就照得很亮堂了。那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塌,墙壁四周挂满了画——都是一个人。从小时候扑蝶戏耍,到长成后的威仪尽显,每一个都是段陌,段陌,段陌。
    这就是段茗最宝贝的东西?
    霄白想起了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脸色怨毒的女人,那样一个人,她不善良,却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好。感情这玩意儿,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这世上有那么多聪明的人,够狠的人,却鲜少有一个人能躲过这个,真是——够公平的。
    房间里的小塌上面放着个小瓶子,瓶子里有一粒药丸,是段茗寝宫小密室里唯一一个看着还比较玄乎的东西。霄白瘪瘪嘴,无耻地把小瓶子放到了口袋里,走人——管它是毒药还是解药,拿了再说,改天让林音瞅瞅。
    等她出段茗寝宫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斜阳满天。
    霄白循着记忆慢慢走,难得成功地找到了回去的路,走到半路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等在夕阳西下的一株老树下,身子有些僵硬。他的目光死死地固定在她身上,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我那个,回来了。”她心虚。
    那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瞪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那个……闯了个小祸。”不小心把这儿的地头蛇给得罪了呃。
    那人沉默。
    “狐狸……我错了……”你别记恨整我啊!!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睁着那双让人心惊的眼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见她。
    “对不起啦,你、你别担心了。”他这副样子,说是气冲冲来算账,还不如说像是……被吓坏了。
    裴言卿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里几乎要迸发出来的惊恐。她刚才不见了……刚才跟宫女进了段陌的宫门后就不见了,他和宫女打听,说是两个人起了争执……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能性,他几乎把这个皇宫翻遍了!还是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狐狸……”
    霄白也被他吓到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走上前轻轻抱住他:“狐狸,你看,我不是鬼。你忘了啊,我‘下面’有人!”
    裴言卿甚至没有睁开眼,他的身体是僵硬的,像是死人一样。
    “狐狸……你还是想办法整我吧……别不说话啊……”
    相逢(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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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你还是想办法整我吧……别不说话啊……”
    霄白见过裴禽兽很多种样子,阴险狡诈的,风度翩翩的,皮笑肉不笑的,暴跳如雷的,还有不动声色挖坑的,和小孩子一样暴跳如雷的,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狐狸。他明明站在那儿,明明那么近,只是整个人上一刻却死气沉沉,本来像是上好琉璃一样的眼眸成了墨研,一点光泽都没有。
    霄白发现自己心疼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尖上饶了个全,倏地抽紧了,那滋味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开口,只是呆呆傻傻地看着他的眼。
    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情绪,或者一点都没有,黄昏的皇宫寂静一片,夕阳的余晖染上了他的睫稍,微微颤了颤。
    “狐狸,不怕。”
    霄白笨嘴笨舌地想着安慰的词,抓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只好重复着翻来复去的几句话,“狐狸,我没事,没受伤,没出血,没跌倒,没撞到……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咬着牙抱着他,感受着他瘦削的身体那一丝丝忍不住的战栗,鼻子一酸,自个儿的眼圈倒先红了。这个人向来是口是心非别扭得要死的混球,这会儿他倒拿出几分以往禽兽的作风啊!他倒是开口啊!
    “你这个混蛋,担心就直说!你说话!”
    然而,裴言卿却还是僵硬着身体没有开口。
    霄白的个子不高,刚好到他的肩膀,高度正好让她把眼泪鼻涕尽数抹在他的肩头,捎带着对着他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下——
    裴言卿一动不动。
    她擦擦眼泪,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木然的脸,一不小心眼泪又没止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开吼:“混蛋你给老子醒来!你傻了啊不嫌丢脸啊!”
    “霄白……”裴言卿总算是开了口,却只是喃喃着重复的两个字,“霄白,霄白……”
    霄白忽然全身没有力气了,单单只是听着那沙哑的两个字她就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了,只有满肚子的心酸,还有说不清的心疼。这个人曾经是个那么高高在上的禽兽,什么时候……已经被她逼成这样了呢?
    “霄白……”
    “我没事。”她咬牙忍住眼泪勉强笑了笑,“段陌那小混球还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放心。我们今晚出宫吧,你丢得下王爷的位子就和我去摘星楼,摘星楼里的人虽然没什么正人君子,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这群人渣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只是不想看这个病秧子这样子下去了。
    “你敢有下次试试。”裴言卿的声音依旧僵硬得很。
    “不敢了。”霄白难得没心情抬杠,她拉着他的袖子擦眼泪,无耻地把他拽到自己耳边,“裴狐狸,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
    对不起,让你成了这副样子……
    裴言卿的脸色过了许久总算恢复了一点点血色,回复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
    “对不起啦~”某个无耻之徒讨好地笑。
    某只别开头。
    “我也是想帮你啊。”霄白瘪瘪嘴,“段陌毕竟不是你家血脉,这皇帝你迟早要做的吧。”
    “我不要。”裴言卿皱眉。
    “啊?”
    “没有下次,知道了么?”他凉飕飕地看她。
    呃……某人被他看得浑身冒冷汗,不知死活地跟了句:“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什么的……
    冷风,嗖嗖。
    最后的最后,风里依稀飘来的是很轻很轻的一句话。虽然说话的人已经背过了身子,霄白还是听见了。他说:
    “霄白,我会坚持。”
    霄白,我会坚持。简简单单六个字,让霄白觉得,她真是个渣,人渣。有些事情明明早就知道,却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言卿!”她咬咬牙放大了声音朝他喊,“四年前的事情,其实我……”早就记得了。
    “我知道。”他没回头,只是轻声跟了句。
    “那你……”为什么早没揭穿呢?
    裴言卿的背影僵了一瞬间,才轻声道:“何必?”
    ——何必呢,哪怕当初爱上的是四年前,那又如何?记得与否,从来都不重要啊。他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回忆。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回忆算什么?她不记得,他记。
    “可是我骗你……”霄白忽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骗?裴言卿转过了身,看着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某个团子笑了,他说:“霄白,段茗当年坏我大业,害我差点丧命,我明知她不是你,却还是花了两年才下得了决心逼自己面对现实动手杀她,你以为是为什么?”
    因为,那张脸是她的。只是那么一点点相似的东西,他就下不了手。
    霄白摸了摸脖子上依稀还有一点点痕迹的伤口,很想找个乌龟壳缩进去再也不出来。
    裴言卿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伸手捂住了胸口,小心翼翼地,没被她发现他的狼狈。刚才找人找得急了,犯过病,现在讲话胸口还是像刀扎一样。
    “霄白,”他轻叹,认输一样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拥住了那个就差没把脑袋盖起来的团子,“我追逐你快五年了啊……”
    每个年初每个年末,每个寒冬每个酷暑,都没有你。
    ***
    “小白。”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诡异僵硬的气氛,霄白狐疑地四处打量,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见的身影,林音。
    “林师兄?你怎么进来的?侍卫肯放行?”
    话一出口,她就想抽自己了。这话应该是问他们比较适合吧,林音这个摘星楼里功夫第一的,要上哪里需要进过侍卫?人家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楼主应邀来朗月,现在已经在宫中。”
    “啊?!”霄白下巴差点掉下来,“师、师父?”那么快……居然真的会因为裴狐狸一封信赶到朗月皇宫?看来这兄弟血脉是八九不离十了……居然真的兄弟,兄弟啊兄弟啊兄弟啊……
    “阁下是谁?”
    裴言卿明显以前恢复了人渣本性,眯起眼睛打量着林音。
    林音本来个子就偏高,加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向来是深灰的纱衫,与一身锦衣光彩夺目的裴家狐狸比起来明显就是“我比你世外高人”,再加上他本来就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也不例外。
    “摘星楼下,林音。”他道,面无表情。
    霄白干笑——这林音本来就是这性子,再加上他是云清许贴身的影卫,虽然在楼里没什么职务,平时楼里的人见了他却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林公子,就像叫她霄姑娘一样,除了对她和师父两个人态度挺不错,他可是连白遥的面子都不会给。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楼里功夫第一,人家这声林公子叫得是心服口服,而对霄姑娘她,多数人会在心里补上一句“霄米虫”罢了……
    眼看着裴狐狸脸上越来越浓的“我很不爽”,霄白赶忙圆场:“啊哈哈那个,林师兄不善言语。”
    “师兄?”裴狐狸眯起眼。
    “……”霄白浑身发毛。
    “霄小白,你的师兄可真不少。”某人继续眯眼。
    “……”谢谢……
    “小白,楼主等着。”林音道。
    “啊?哦!”霄白反应过来,“在哪里?”
    “正殿。”
    “哦……啊?!”正殿?那不是段陌正式借鉴来客的地方吗?!
    ***
    朗月的正殿霄白也是上过一两次的,全是接见什么大人物,反正没什么好事。这次云清许是来见裴言卿的,怎么跑到正殿去了呢?霄白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看来这事也出乎裴狐狸的意料,他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霄白一起过去看看。
    林音带路,三个人各怀着心思慢悠悠晃到了正殿。一到正殿,霄白不知不觉就把段陌啊朗月啊丢到一边了,三两步冲进了殿门——
    “师父!”
    殿上坐着个青衣男子正喝着茶,黑发如墨,见了她,那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不是云清许还能是谁呢?
    “霄。”
    “嘿嘿,师父,师父~”霄白乐得嘴巴都歪了,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身份还是“段茗公主”,直接往他身边挨了过去,“你上次居然留了封信就走!”这件事,还是得计较的。
    云清许自然而然地抱过她:“你说过不要回青云。”
    “……我……”好像是哦。
    云清许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温婉。霄白窝在他的怀里心安理得,抬头无意中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些许表情,她惊讶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是刚刚迈进殿门的裴言卿。
    裴言卿也看到了云清许,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他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然后,目光滑到了她身上,他的眼里顿时露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他朝云清许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了,垂眼顿了一会儿,像是理了理情绪才轻道:“裴言卿。”
    云清许微微点头道:“云清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