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房间发愁,还是不要整理了,越整理越乱,索性把东西全堆到用不上的客房去,眼不见为净,或者干脆去客房睡想法正在脑海里飞速旋转,听到门铃声立即反射条件去开门:“今天外卖比往常都快”的疑惑根本在脑海里没有容身之所。
    正因为开门前思为过于放空,开门后才会目瞪口呆失去反应能力。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顾鸢家,所以单影丝毫没有感到约束,把发呆的男生扔在一边,自己换鞋进了屋,“太没戒备心了吧,开门前都不问一问。”
    “呃这个”女生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对男生的紧张局促有所觉察,“家里有别的人?”
    “没那倒没没有。”
    “嗯,我想也是。”不过,没有别人你紧张什么?注意到男生刻意掩起房门的动作,女生突然闪过局促的念头,“唉?你该不会是正在”出其不意地推开门,才终于真正体会到男生从把自己“迎”进门起就一直支支吾吾的原因,“这这这垃圾中转站?”
    男生露出破罐破摔的神色退到一边,“诚如所见,我正在整理房间。”“唔不加注释的话真的会以为你在研制什么生化武器。”女生回过头,以绝非征询的口吻”询问“道,“要帮忙么?”“哈啊?你不不是吧?”男生像是受了某种惊吓往后退了半步,瞬间预感到灾难其实才刚刚开始。
    “发霉了。这是多久以前的三明治?”
    “很,很久以前。”
    “为什么有这么多双没有洗过的袜子?好像这只也是你到底有多少袜子呀?”
    “无数。”
    这种无休止的对答还不是终点,最可怕的是娃娃脸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翻开杂志用波澜不惊的语调朝男生感慨道:“先前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种嗜好。”
    “我也也是正常男人吧!”
    女生没什么反应地转回去,令他松了一口气,半晌后却再度冒出一句:“色狼。”幸好外卖及时驾到,才避免了一场悬在关口的“道德审判”。
    单影关上门,“你每天就吃这个?”
    “还有别的选择么?”顾鸢从女生手里接过寿司,“糟了,没叫你的份。”“你以为我干什么来的?”女生打开从家里带来的袋子,取出两个饭盒。“什么?”“亲戚来了一大堆,家里包饺子,我偷了点出来。”“是你包的?”“说了是我偷得。”“那我不吃。”“色狼没有挑剔的权利。”
    “”
    男生露出一幅“怎么你还揪住这事不放”的无奈表情,却也别无他法,夹起饺子塞进嘴里,“好吃。”
    “我妈包的。”女生眯着眼睛挺自豪,“对了,那之后都没问过你,最后见到妈妈了么?”
    话题变换得太快,男生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上次赶去机场的后续篇。
    女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男生走近,半天说不出话来,丢失了一贯的冷漠与从容。男生帮她拎起旅行箱,抬头眯起眼,很快判断出正确的通道入口,从她面前走过去,“已经该登机了。”几步之后,知道她并没有跟上来,男生只好重新停下回过身看向她。随行的工作人员全都呆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
    半晌,女人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顾鸢,你父亲希望你毕业后能来美国读大学。”
    “是么?”男生轻笑过,停了长长的几秒,“我倒希望这是你的希望。”
    不是“您”,而是“你”。
    “唉?”除了短促的单音,已经惊讶得什么也说不出。男生缓慢抬起半侧的眼睑,目光中的锐气像他的父亲。
    与四年前如出一辙的对峙——少年站在两米外面无表情地说出“我也恨你”的那一刻——而此时,他长高了不少,当年的稚气也不见踪影,可终究还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变化,不那么直观,却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
    心悬在半空。
    女人只看到男生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改变着形状,听不见声音,那些字词悬浮在空气里又不进耳廓。短暂的思维真空后,终于辨清男生说出的这句话,瞬间就红了眼眶。
    “妈,除了爸之外,我也想,或者说我更想,成为你的骄傲。”
    “唔赶上了。”
    女生抑制不住得意,“我就知道!”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
    “因为,顾鸢没有弟弟妹妹。”
    男生微怔,但瞬间促紧的眉头又瞬间舒展开,“原来如此。”继而下敛出弧度,带着谢意覆住了单影的手背。
    无法不起恨意,也无法抑制爱意。
    因为你本来就是她最恨与最爱的人的结晶。十七年前,在爱恨间踌躇的她明明还有别的选择,最终却决定把自己推进倍受煎熬与折磨的境地。
    她心知肚明,如果有了自己的儿女,对你就只能剩下恨意。甚至去领养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儿来与你对比,尽一切努力说服自己接纳你,包容你,爱你。
    顾鸢你,始终,是她【唯一】的儿子。
    【伍】
    顾鸢是这样的男生。大部分时间冷漠地和人保持距离,做什么都胸有成竹十拿九稳,让人产生“他所有都擅长”的错觉。事实上,只有单影知道,他是个普通人,他有时也很单纯,他也会像孩童一样脆弱无助,他也会像别的男生一样极度缺乏自理能力,把房间搞得一团糟。
    单影明显感觉到,对顾鸢越是熟悉,自己像姐姐的时间越多过像妹妹。哪怕从外表看来,自己还停留在十三四岁初中生的模样,而对方却凭借沉默寡言的个性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大。
    非常非常想给他一些什么,而又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
    并非出于同情,而是只有自己了解,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强势所以没有人能想到他其实也有需要。如果他开口,单影坚信自己不管什么都会毫无保留,可问题就在于他自己从不所求。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为什么她能够让顾鸢依赖?是因为名正言顺的姐姐身份,还是因为相似的曲折身世?
    单影一边寻思一边继续手上的整理工作,无意间手碰翻了摆在书架靠墙位置的纸箱,里面的物什散落在地,女生慌乱地把它们归拢,动作却又突然停下。
    “呐,顾鸢。这是什么?”
    像照片却又不是,随意拾起几张上面都是黑白交融看不清形状的景象,叫人摸不着头脑却又心里发毛。
    单影一头雾水的看向男生。
    顾鸢的表情在转过头看清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后明显变了。
    “冥,冥王星?”
    “应该是经过电脑处理的吧。毕竟亮度只有13等的恒星,一般小型天文望远镜看不到,因为似乎没什么价值,天文学家对他的探测也十分有限。”
    “可是,你收集这个干吗?”
    “不是我。是顾旻,我堂姐。”男生替发愣的女生把图片全部放回盒子里摆好,“那个傻瓜,她大概只是想找出一张冥王星的清晰照片吧。”
    “顾旻”
    对自己而言最具神秘感的名字终于出现了,单影却找不出该先问关于她的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
    “嗯,去年夏天她去世后,遗物从美国寄回来,后来就一直放在我这里。”
    “去世?!”单影惊讶地抬起头。
    “是交通事故。”男生强忍着巨大的悲伤,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避免女生受到惊吓,“因为身患重病所以被送往美国治疗,但不幸遭受了意外。”关系到生死的话题,总让人感到无力。
    “就是第一次你问我关于冥王星的声音那时候?”
    “不,问你是因为收到了她的遗物,看到了这些。”
    “可以给我看看么?”问这话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自己蠢,不给看又能怎样?而看了又能怎样?
    好在男生没太介意地直接把纸盒递了过来,才避免了被拒绝的尴尬。
    看了还真的能怎样。单影发现满盒的图片中埋着手机,与自己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手机,只是屏幕从中间裂开,按下按钮也毫无反应。不仅是遗物,而且是来自车祸现场的遗物。
    “呐,顾鸢。顾旻她,得的是什么病?”
    “耳鸣。一种很奇怪的耳鸣。起初连我都没把那当回事,毕竟听起来不像是绝症”
    “可是?”
    “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严重,在美国也医治不好,到最后几乎已经无法听见了。医生总说是心理诱因造成的幻听。无法从医学方面进行治疗。她倒是跟我提过一次,说能听见冥王星说话的声音,当时我当那是玩笑”
    正常人都会把那当成是玩笑的,这不是重点。
    “顾鸢。”虽然有些残忍,但是,“你能告诉我一些车祸的细节么?什么时间?怎么回事?是怎么发生的?”
    “细节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我们十周年校庆的那天晚上发生的意外。肇事的出租车是全责。
    因为它刹车失灵,再加上顾旻根本听不见喇叭声可我父母却说其实有可能是自杀,她跑出医院前把一切收拾好而且穿戴整齐,甚至在桌上留下写着“对不起,请忘记我。再见”的字条,像是蓄意去寻求解脱,至少是想离家出走。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不能相信她会自杀的,我有时甚至连她死了这件事也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我你明白么单影?像她那样的人,是不应该绝望的离开的。”
    单影抱住无法抑制悲伤的男生,低语道:“我明白。”
    我明白,那是顾鸢你永远无法接受的现实。
    然而,这也不是重点。
    关键是“到最后几乎已经无法听见”的顾旻怎么会讲着电话遭遇车祸。因绝望而留下“再见”字条觉定结束痛苦的顾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电话打给谁?明知道自己无法听见而依旧拨出了号码,其实并不是想在最后听见谁的声音,而是有什么话必须说给谁听。
    “直到现在,我还认为她仍然活着无法相信”
    单影将感伤的男生抱的更紧些。
    他似乎对顾旻的心思一无所知。唯一确定的是,顾旻最后通话的对象并不是顾鸢。会是谁呢?
    “顾旻姐生前,除你之外有非常挂念的人么?”
    “顾旻姐生前,除你之外有非常挂念的人么?”
    “其实我对她的世界了解得很少。一直都是姐在关心我。我十三岁时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谎言。我开始对学业失去兴趣,和以往不屑的不良少年们成天厮混在一起。有一天傍晚正卷入一场群架,在巷子里‘解决’手下败将,突然听见巷口有人犹豫地叫我的名字,扭头一看,是顾旻。当时甚至在脑中反应了长长的几秒才勉强想起这个穿高中制服的女生是我的堂姐。以前接触的太少,只是在逢年过节拜访亲戚时偶尔见面,总而言之,是相当陌生的关系。我们远隔这十几米的距离对峙着,即使已经认出她的身份我也没打算说话,心想着,去家长面前告状也好,把这样的我的形象宣传的人尽皆知也好,随她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何况她当时的神色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