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个孩
    子总是或多或少地带着自己的天性来到这世上。
    有的天性纤细敏感,有的则粗心开朗,也有的小孩像她,天黑的时候不会好奇野地上
    星星的璀璨,下雨的时候不会好奇树下蘑菇的成长,她向来很注意规避一切风险,尽心尽
    力地保护着自己。
    她承认,儿时由于家庭的不和睦,她曾经拼了全部力量压抑自己小枝桠,去做一个传
    统意义的“好孩子”。
    在每次父亲甩门而去后,母亲总是泪水涟涟地拥抱着小小的她,一遍一遍地呜咽:“
    童童,我的乖童童,妈妈只有你了,还好妈妈有你,要不然可怎么活啊……”
    每当这时候,她总是奋力挺起小小的瘦弱身板,想要撑起妈妈的依托。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还有点淘气,与小朋友在工厂废弃的水泥管中捉迷藏,笑笑闹闹
    中,她与小伙伴跌落下来,跌伤了腿。
    其他小孩一看出血了,慌忙跑去叫大人,那个小伙伴的爸爸妈妈一起赶来,围着她左
    右呵护,最后她爸爸骑上自行车,她妈妈抱着她坐在后座,一家人一起去医院了。而来找
    单映童的只有妈妈。
    单妈妈是个极要强的女人,年轻时是出名的漂亮骄傲,她不愿看别人同情的眼光,等
    众人散去后,才独自背起单映童,一步一步往医院走。
    单映童现在还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她的腿被妈妈细瘦的胳膊紧紧地挎着,妈妈太瘦了,她的肩膀瘦削得几乎没有一点脂
    肪,单映童觉得很硌,却不敢动,因为妈妈的汗与粗喘都在说明她很吃力了。
    每走一段路,妈妈还会侧头温柔地问:“童童,疼不疼?快到了别着急啊。”
    从此有一点点受伤可能性的地方,单映童都不会去。
    然而人的天性中,总是会有些渴望撒野的细胞,单映童也不例外。
    可是她都会把这些控制在规矩之外、底线以内。
    比如说,高二的初恋。
    她像同龄的情窦初开的女孩们一样,那时正是对情事懵懂开窍的年纪,渴望经历那抹
    萌动。
    接受那个男孩,确实是因为喜欢他,想要在一起。
    但倘若触及高考这个底线,单映童会绝然结束这一切——而她,的确是这样做的。
    当她发现这小小的感情愈发壮大,侵占了她本该用来考a大的时间和精力之时,她选
    择与他分手。
    男孩伤心的眼泪她还记得,那是她明朗积极的青春中唯一一抹潮湿的灰色。
    她不是不难过,她也曾很文艺地站在教学楼顶的平台上迎风哭泣。
    但她在人生抉择的轻重方面,向来善于舍得。
    单映童躺在姚麦礼的客房中,有点心虚地回想起初恋男友。
    好几年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听说他也考取了不错的大学,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
    息就是一张祝福的贺卡,上面写着:恭喜你得偿所愿,考入a大。
    她无从知晓他的语气,有些难免的怅惘。
    那些因为她绝然分手而指责她狠心无情的朋友,在她以全班第一考入a大后,纷纷感
    慨叹息。因此事与她敌对的最凶的女生,甚至后来跟她说:你的选择也许是对的……
    那一年,他们还都是孩子。
    就算是复杂、是怨怼、是纠结……也都有限。
    而这一年,单映童已经硕二了,也许她还年轻,但她的伙伴,显然不再是个孩子。
    这场爱情游戏,升级了。
    单映童了无睡意地看着天花板,她在拷问自己心中的野兽:
    现代爱情游戏的规矩是什么?而你的底线又在哪里?
    桃味夜路
    思虑过度,这一夜后来她竟也睡得很深。睡眠时间不长,但质量还挺高。
    第二天起来单映神还算清气爽童,可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在早餐桌上才忽然想起
    来,猛地一拍桌子,姚麦礼一口牛奶呛到嗓子眼里,咳了半天。
    单映童冷眼看着,姚麦礼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你,咳,这是,咳咳,怎么了?”
    单映童斜乜他:“你到底还忽悠了我多少回,能不能一次给我列齐了?也省得每次我
    想起一个吓你一次。”
    姚麦礼立刻心虚了:“我、我什么时候忽悠你了?”
    “你忽悠我还少嘛?”
    “咳,不是,我是说,咱们账不都算清了吗?我姚麦礼对天发誓,我跟你在一起之后
    句句真话,再没骗过你!”
    单映童本来就是随便耍耍,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扑哧一笑作罢,拿起餐刀抹果酱—
    —她没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活泼爱笑闹了。
    姚麦礼蹭到她旁边,支着头看着她吃。
    单映童终于受不住他火辣辣的目光,放下面包:“你看什么啊?”
    “映童,你得把话说完啊,要不然我这口牛奶在肺里头,面对诸多空气兄弟的包围,
    不好解释啊!这……多难受多可怜啊!你同情同情它,行不?”
    单映童慢条斯理喝口橙汁,然后说:“我之前收到的呈堂证供上声明,我是从你佯装
    生病那晚开始被耍的……”
    “耍什么耍啊!多难听!天地良心,那是我无法抑制的一片似海深情啊!”说完还吧
    唧在单映童脸上亲了一口。
    单映童淡定地拂掉脸蛋上的面包渣,然后说:“重点不是那里,是事发时间。”她转
    头看着姚麦礼,“我根据亲身体验,怎么没觉得英国和法国之间这区区一小时的时差,需
    要半夜绕大半个巴黎去买酒解决呢?”
    姚麦礼的气势立马减到最小,他主要又想到当时由于那个邢某人总是电话加短信的打
    扰,他还把她手机偷偷给静音了……生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姚麦礼当机立断转移话题!
    “对了亲爱的,既然你休息的不错,那咱们抓紧时间玩英国吧!你都想去哪儿啊?尽
    管说,我全陪!”
    单映童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关于游玩英国,这俩人是绝对的主随客便型选手。
    单映童说:“我最想去的是苏格兰。”
    姚麦礼说:“那就去苏格兰!”
    从伦敦到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开车要八个小时,姚麦礼并没有告诉单映童。
    在纯理科生单映童有限的地理概念中,小小的英国能有多大,从巴黎到伦敦坐欧洲之
    星列车才两个多小时。而且她一到英国,姚麦礼就率先说:什么都别操心,都交给我!
    被他培养了几个月如何“随性”的单映童也从善如流,试着放下计划狂的本性。
    于是在第四个小时即将结束而单映童刚看见通往曼彻斯特的路牌后,终于意识到不太
    对了,她看看已经渐黑的天色,问姚麦礼:“还有多久啊?”
    “唔……还要这么久吧。”
    “四个小时?”她瞪大了眼睛。
    “嗯,差不多。”
    “你……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他早说,她就不会在吃完早餐后还慢悠悠地吃水果了,也不会给爸妈挂电话报平
    安时老老实实听完他们的絮叨了,更不会在上了车出门后,经过什么有意思的建筑都想绕
    过去看看了……
    而他姚麦礼姚大公子,在她美滋滋地与那些尖顶小房合影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急切
    的样子,反而极其耐心,还频频说:“侧个身再照一个!”
    要知道他们终于出去伦敦市区已经是下午了——因为一上午已经过去,索性在中国城
    找了家熟悉的饭店解决了午餐。
    面对单映童的激动姚麦礼显得很平静,她的懊恼写在脸上,姚麦礼安慰她:“没关系
    的,否则你一个白天都花时间在路上,也很无聊的。”
    “可是……八个小时啊……我不会开车,你连个换把手的人都没有!”
    姚麦礼不在意地一笑:“我还真没开过这么久的车,正好全当考验自己了。你别担心
    ,累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单映童自然不会睡,她听说长途驾驶极疲劳,便打起十足的精神陪他聊天,结果俩人
    刚哈哈笑了一场,天就下起雨来。
    英国的阴雨鬼天气举世闻名,单映童可算见识了,昨天到的时候姚麦礼还说这可是难
    得的艳阳天,这今天晚上就坚持不住开始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尽管雨刷开到最大档,依旧无法看清路面了。
    其实下雨也没什么的,反正两个人坐在温暖的车内说说笑笑,车速稍微慢点也不难熬。
    可是,堵车了。
    整整一个小时向前挪了也就五十多米。
    车速慢成这样就让人坐立难安了,尤其是爱丁堡离这里还有四个小时呢!
    他们吃掉了三明治吃掉了薯片吃掉了开心果,他们聊完了童年聊小学,聊完了小学聊
    初中,最后车队终于慢慢启动了。
    又开了十多分钟,他们经过了车祸地点,一辆雪弗莱撞在隔离带上,警车停在一边。
    大雨天是车祸频发天气,两个人都提了提神。
    结果再开了半个多点,又堵上了。
    于是他们开始聊高中,聊高考,单映童惊讶了下姚麦礼高考的分数,姚麦礼赞叹了下
    单映童的分数,然后各自谦虚:一时走运了,走运了。
    在磨到第二钟点,缓慢的车队终于经过一个休息站时,姚麦礼果断地一转方向牌下了
    高速:“咱不伺候了!先吃饭!”
    他们选择了一处临窗的座位,休息站里很多人,尽管正经吃饭的少,喝咖啡吃点心上
    厕所的却很多,所以服务员很忙上菜很慢。
    俩人不着急,先要了杯咖啡开始聊大学,上菜后一边吃着一边遥遥眺望着越堵越长的
    车队。
    在交通终于得以彻底疏通时,雨已经停了一会儿了。
    时间指向十一点十分,休息站里有简陋的住宿。
    住还是不住,这是一个问题。
    他们走到门口,姚麦礼很体贴:“熬夜对我来说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