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礼,你进去吧。
    ”
    姚麦礼看看哭得凄惨的许安,其实心下也是同情,但他总觉得所谓失恋是别人都帮不
    上忙的一种痛,终究需要自己消化。男人失恋时,朋友不过就是一瓶酒,一个拍肩而已。
    可是他大概知道女人的方式有所不同,也明白单映童的善良,便点点头转身进了屋,一面
    心里还骂着陈沛这个废人,感情事永远处理不妥连累朋友。
    其实单映童并没有如何地安慰许安,不过是陪她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她哭着,单映童
    陪着。
    后来许安稍微平静点儿了,单映童说:“我是个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
    你是个很好的女生,应该遇到更珍惜你的人。麦礼他态度不好,真是对不起。但他不会随
    便说话,他说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是确定没有了。你不要再这样伤心了,”
    单映童看着她憔悴的样子,莫明地有些鼻酸,她说,“许安,你不该这样伤心,不值
    得。”
    她送许安离开的时候,许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映童,我也觉得你是个很好
    的女生,你……保重。我是说……你,”
    单映童笑着摆了下手:“我明白,谢谢。你路上小心。”
    刚才许安第一眼见到她,在那声“单映童……”之后咕哝的话,她其实听见了。
    许安说的是:“你们竟然还在一起。”
    单映童进屋的时候姚麦礼正在挥汗炒菜,看见她一边关火盛菜一边扬声问:“送走啦
    ?”
    单映童走过去,看着他愈发娴熟的动作,说:“走了。你为什么说他们肯定没有回转
    余地了?”
    姚麦礼看了她一眼,含糊答了句。
    “什么?说清楚。”
    “咳,陈沛已经有新女友了。”
    单映童一怔。
    姚麦礼说:“正热恋着呢,天天跟我们吹这个女友多漂亮多懂事多相配,说要带出来
    显摆显摆。”
    单映童支着一旁的桌子缓缓坐下。
    桃味萌芽
    “咳,陈沛已经有新女友了。”
    单映童一怔。
    姚麦礼说:“正热恋着呢,天天跟我们吹这个女友多漂亮多懂事多相配,说要带出来
    显摆显摆。”
    单映童支着一旁的桌子缓缓坐下。
    她不该问,可是想起那个初次见面时笑得憨厚诚恳的男孩,想起那个于巴塞罗那海边
    醉倒在地、稚气发誓的男孩,想起那个搂着女朋友一口一个“老婆亲爱的”的男孩,她还
    是忍不住问:“陈沛……难道对许安并不是真心?他们在一起时……很甜蜜。”
    姚麦礼摆碗上桌:“这要看衡量标准了。在他那,算是吧。在你的标准,不算,差得
    远。”
    单映童一笑:“我的标准?”
    姚麦礼抛了个媚眼:“我啊!”
    单映童微侧头道:“他,我是说陈沛,是不是不能忘记之前那个离开他的女孩?”
    总想找些借口,不愿相信所谓无情,就是这么赤裸绝对。
    姚麦礼一怔,失笑:“他啊,可能早忘了那姑娘叫什么了。陈沛那小子别瞧看着憨厚
    ,心里花着呢,就是你瞧着他跟许安热恋那会儿,私下也并不老实。他总有感情纠纷,所
    以我们都不愿意管他的事儿,也管不过来!”
    单映童立时觉得寒毛耸立,姚麦礼所描述的人与她认识的陈沛相距甚远。
    她本就清楚自己与这帮人精的差距,也早早决定放弃弄清楚他们的表里,可真正意识
    到这层面皮能有多虚情假意,依旧深受震撼。
    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姚麦礼后知后觉她差极的脸色问道:“童童,你怎么了?不舒服
    ?”
    单映童强自归敛心神,看了他一眼说:“没有。那个,麦礼,你刚才表现的不好。许
    安那么难过,你这样态度她会更伤心。”
    “你还在想陈沛的破事啊?!是是,童童大人,我错了。我实在是怕了动不动就梨花
    带雨的女生,真是怕了!我以后注意啊,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许安对陈沛早死心早超生啊
    。人生处处是变数啊,总守着没指望的事哭也不是办法啊,保不齐她转天就遇到更倾心的
    对象,忘我相恋了呢!”
    单映童对着姚麦礼的嬉皮笑脸牵强地动了动嘴角。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层,这样心碎欲绝找姚麦礼说理的女生海了去了!
    且不说他那帮混账朋友的感情纠纷,找他本人哭的就数不胜数,她在a大时就听过老
    多这样的段子了,所以他当然练就铁石心肠。
    单映童只能自我安慰她本就是个泪腺不算发达的女生,所以届时这个桥段正好可以略
    去,俩人都省事。
    饭后二人相依窝在沙发里看书,不一会儿姚麦礼手机响起,单映童本有些心不在焉,
    初时也没注意,然而他与那端说笑了良久,文体商政唠了一大圈,眉飞色舞的,然后她听
    见姚麦礼说:“对了,许安今天又来了,你小子啊,听哥一句,长此以往必有报应啊!”
    那边说什么间他飞快地看了单映童一眼道:“去去去!这不一样!我美着呢,你不懂!”
    话题很快又走远,说起股改来。单映童重重合上书,闷坐了一会儿,又默默打开。
    可算等到电话结束,单映童忍不住说:“感情挺好啊。”
    姚麦礼理所当然地接:“啊,是大沛呀!”
    单映童阴恻恻地瞪着他,瞪到姚麦礼终于觉悟大叹一声:“嗨!他这人感情态度值得批判,可是对待兄弟从来没的说啊,一码归一码啊!”单映童再次合上书,愤愤进屋。
    这天晚上,单映童再次被噩梦惊醒,那梦境实在太过恐怖哀戚,她惊喘着坐起来,浑
    身冷汗淋淋不住地发抖。
    噩梦的开头,依旧是那个平常的下午,她懵懂地打开一室狼藉,对着他傻乎乎地笑,
    说:“你们好。”
    然而苏格兰高地的青草、普罗旺斯的花香都无法阻挡泰晤士河的寒冷漩涡。
    只是这一次,与她一起溺死在河底的还有一个许安,只是这一次,姚麦礼淡笑离开的
    背影旁,还有一个漂亮高贵的女郎。
    姚麦礼在单映童急促颤抖地喘息中打开床头灯,揉着眼睛问:“童童,你怎么了?”
    单映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转回去,说:“关上灯,姚麦礼,关上灯。”
    梦里的情绪太浓稠,带到现实中来,久久无法稀释,此时看见他,无疑是刀口撒盐般
    的痛楚。
    让她如何受得了,这样面庞纯良语气关怀的恋人,这样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情人,这
    样不顾一切放纵相爱的……爱人,有一天竟会天各一方,相逢亦不识?
    尤其是,他会变成另一个她的他,依旧这般风度翩翩深情款款,他可会向朋友炫耀自
    己的新女友?他可会绝情抹去他们一切相爱的印记?
    明明知道这一切恐怖皆属假设,顶多算推测,多想无益,白日里的单映童并不允许这
    样畏缩闺怨的自己出现,然而在这个寂静的暗夜里,这棵早就种在心底的不安种子,终于
    破茧而出了。
    这一夜,姚麦礼睡的也不好。他知道单映童偶尔会做噩梦,每次问她话,她总是恍若
    未闻一个字也不答。
    惊醒后的单映童往往是将自己蜷成一团默默睡去,第二天再追问,她则说不记得了。
    他并未觉得这是件严重的事情,只当她容易惊梦。
    然而这一次,单映童说话了,虽然只有一句话,九个字,但这让姚麦礼意识到,她原
    来是清醒的。
    她的表情疲惫,语气厌倦,尤其是她的眼神,冰凌凌的,带着判研、畏惧、伤心、绝
    望……极度复杂,那一瞬间,姚麦礼似乎明白了。
    那梦中骇人的,也许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他。
    单映童再次缓缓睡去,他却在黑暗中久久注视着房顶无法合眼。
    他第一次与女孩交往,是小学时顺势接受校花的告白。
    心如野马的淘小子并不真正明白所谓的交往意味着什么,他一切照旧地与小哥们在泥
    地里打滚,在操场上狂奔。
    待到初中,他的世界更大了,要关注的事情更多了,他作为孩子王领着弟兄们在学校
    里上房掀瓦,他作为姚家的子孙则开始频繁地被逼着穿戴成糖纸娃娃站在校礼堂中参加朗
    诵比赛、英文演讲……
    他渐渐感到身后那个总是穿着公主裙默默跟着他的小女生让他局促了,受限了。于是
    他果断地提出分开,结果女孩一周没来上学。
    后来才知,她竟是留下一封情信,割腕自杀了。
    显然,半大的女娃娃只觉得伤心欲绝,并不真正知道所谓死亡需要多大的勇气与狠心
    ,伤口很浅,流了一些血,便被抢救回来。然而这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姚家上下震怒。
    姚老爷子一拐杖砸在姚麦礼的肩膀上,大吼:“混账!姚家怎么会出来你这等不知羞
    耻、不负责任的逆子!!”
    年少的姚麦礼并不服气,面对诸多苛责与非议,他心中更多的是惊骇、困惑、以及委
    屈。及至今日,他也不认为那女孩与他之间的是爱情,那种值得生死相许的爱情。
    那只是一段懵懂的,甚至都谈不上青涩的感情,他们未曾拥抱牵手,他们从未情话绵
    绵信誓旦旦。可是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漂亮公主,太过骄傲偏执,无法接受失败与失去,
    才会搞得下场如斯惨烈。
    然而在那一役之后,姚麦礼明白了,有些女孩不能招惹,有些情理说不明白,而也是
    在那一次,他第一次被指着鼻子喝道:“姚麦礼,等着看!你会遭报应的!”
    他说过,他不怵这个。
    倘若所谓报应是出现一个女孩,让他爱得无计可施、无药可救,那他心甘情愿被她折
    腾、为她操劳,甚至必要时以命相酬,那又有何碍?
    然而倘若这报应,是让这个他心爱的女孩夜夜惊梦,彷徨退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
    们倾注一切的爱渐渐枯萎零散……
    那这报应,未免太绝、太狠了些。
    第二天早上,姚麦礼憔悴地醒来。
    早餐摆在桌上,屋里空荡荡的,他气场幽怨地独坐桌边,心情晦涩。
    单映童却哗啦一声推开门,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姚麦礼惊喜抬头,仿若枯木逢春。
    只见她捧着一个大信封,携带着晨光与清新的空气走近,她嚷嚷着:“麦礼!麦礼!
    昨天一闹我都给忘了,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姚麦礼拆开信封,拿出厚厚一叠材料和表格,越看越沉默。
    单映童在他翻到第三遍的时候制止他。
    她双手盖在表格上,看着姚麦礼,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说:
    “陪我去捐骨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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