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拉朽。干净彻底。
    这是后话,不提了。
    想起过往,迎春心情沉痛,之前不是没有给过洞府机会,没有提醒过,他却执迷不悟走到今日。他自己都不爱惜身家性命,又岂能怨怼别人凉薄?
    倘若明知死路一条,还要执意绑在一起,岂非太过愚蠢?与其愚蠢致死,何妨凉薄一回?
    迎春抬眸对上母亲,缓缓言道:“太平之年,当然无事,若是天下不太平呢?”
    张氏吓得不轻:“你怎说?怎么会不太平?”
    迎春压低声音道:“母亲知道,女儿因何上一次极力劝慰咱们老爷致仕么?”
    张氏心脏收缩:“怎么?”
    迎春道:“我曾经瞧见幻境,咱们老爷披枷带锁。“
    张氏扶胸,气闷不已:“何故?”
    “一来因为东府被人诬陷参与谋划暴|动,荣府因此受到牵连。二来,老爷多年跟史家三伯父串通纠结,包揽词讼,买卖人命。再有二婶牟利事情,再有尤氏姐妹事情,零零总总合起来,就……”
    张氏心里着急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甚为担心,那个暴|动分子只怕已经到过东府了。心中焦虑,这样的罪责如何担得起。张氏激怒之下,怒气攻心,嘴唇嚅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干抽噎:“这,这……”人有些支撑不住往后仰倒了。
    迎春见张氏这般,唬得不轻,忙着替张氏抹背顺气:“母亲,醒醒,醒来啊。”
    凤姐心惊肉跳,却是把手心死命一掐,顿时稳住神,忙着给婆婆喂水:“您别急啊,别急啊,总有法子可想呢。”
    姑嫂联合将张氏救醒了。
    迎春甚是后悔,不该急躁如此:“都是女儿不好,不过是幻觉,不该这样直通通的就说出来。”
    张氏拉住迎春,眼圈也红了:“这怎么怪的你,子孙不争气啊,你说这是孝期,正是躲祸机会,偏生做出这些事情。”
    迎春忙着安慰:“好在我们老爷,叔老爷已经不在官场,圣上念在我们一门谨小慎微,就是发落,也该斟酌一二。”
    凤姐忽然言道:“太太,现在正有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吵嚷起来,逼迫老祖宗答应分府。”
    张氏闻言,忙问:“快说?”
    凤姐眼眸闪闪发亮:“尤二姐生了儿子,珍大哥把他们母子接进府里来了,这可是犯了老太太忌讳了。”
    张氏愕然:“这是什么话?不是在花枝巷单住去了?如何敢这样大胆把有夫之妇接进府里占有?”
    凤姐道:“我听容儿媳妇说的,张华卷走钱财花尽了,又回来找二姐,尤老娘又死了,尤二姐便找了珍大哥,珍大哥就着人把他拿住了,逼迫叫他写了休,给了他二百银子叫他另外娶妻。”
    张氏讶异:“珍儿媳妇就由得他胡闹?“
    凤姐咂舌道:“珍大哥与尤二姐答应把那孩子认在大嫂子名下,当成嫡子,大嫂子何乐不为呢,自己养大的孩子必定不同。因此,蓉儿两口子觉得委屈,怕将来被扫地出门,私下里在二爷与我面前落泪哭诉,我们这才知道了。我也是因为蓉儿不争气,大嫂子也可怜,遂没吱声。”
    迎春额首:“想必蓉哥儿是想让凤姐姐替他在老祖宗面前递个话吧?”
    凤姐点头:“想来如此。”
    迎春抚手道:“这且好了,怪的凤姐姐说是机会呢。”
    凤姐有些犹豫:“我是又怕气着老祖宗,最怕受了气最后还是没结果,白白操心。”
    迎春言道:“总要试试。凤姐姐莫要正儿八经,只当笑话提一提,把蓉哥儿话透露出来,看情形再说。若是老祖宗看着精神尚好,姐姐就细细剖析厉害给老祖宗知道。”
    “这宗事情老来祖宗必定不许。就会教训珍大哥。珍大哥做了这些年族长,大权在握,我行我素惯了。这里头牵着尤二姐还有孩子,珍大哥最是见了女色犯糊涂主。肯定觉得老祖宗多管闲事。”
    迎春说话间看这张氏:“母亲,您只要说服老爷跟老祖宗站在一起,整个荣府一致态度强硬,绝对不允许那惹祸孩子入嗣,这一来,珍大哥必定毛躁,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要分宗,只怕珍大哥自己就要提出来了。”
    凤姐高兴抚手:“这个主意好!我早就在思忖了,只是没得这般周全。”
    回头拉着张氏:“太太,您说呢?”
    张氏脸色甚是无奈:“也只好如此了。希望老祖宗想得开。”
    “只要母亲有决心,必定能够说服老祖宗,老祖宗年纪大可是不糊涂。亲疏可是分得清楚。”迎春言罢笑着看凤姐:“只怕二哥哥同情珍大哥呢!”
    凤姐笑得甚是自得:“我有法子叫他同情蓉哥儿。”
    迎春盯了凤姐一眼,慌忙低头,原来凤姐想利用贾珍霸占秦可卿之事说服贾琏同情蓉哥儿。先夺□,如今又来夺爵,何其可怜呢!
    这个法子却是是个好法子,贾琏是个性情中人,必定会偏贾蓉。只是,可卿死不得安宁了。
    迎春心里合十祝告:“可卿,可卿,英灵不远,切莫怪罪。你那个公公实在太混账了。”
    这事儿议定,张氏甚是疲倦。凤姐迎春姑嫂免不得拿话开解逗趣。见张氏之不开怀,凤姐暗示平儿将巧姐儿葳哥儿带了来,张氏见了花朵儿似的孙女儿,粉团团的长孙子,再大不快也烟消了。
    这是贾府存亡重中之重,如今已经着手清除,迎春直觉五脏六腑都清新通透了。
    第133章 水府主母
    一日甚短,欢乐的日子尤其短暂.
    转眼,迎春已经坐在回府车上,想着姐妹亲人依依情怀,凭是迎春两世为人,许久,还是有些伤怀,在娘家清闲随意的日子不复返了。
    迎春怕水衍见怪,不敢宣至于口,默默靠着车壁,顺着车身震荡,轿帘荡出空隙偷偷窥看,直至荣宁接到迅速退后,消失殆尽。
    迎春微微轻叹回眸,却见夫君水衍正盯着自己,一愣之下,不由赫然,忙着低头掩饰。迎春怕水衍责怪自己没有归属感。
    水衍却被迎春隐忍的情绪牵动心弦,伸手一揽娇妻,鼻尖摩挲迎春额首眉心,话音透着浓厚鼻音:“若是在家寂寞,不妨多回娘家走走就是,左不过眨眼功夫。”
    浓烈的男性气味随着汗味儿弥漫,萦绕在迎春鼻端。迎春心坎一颤,身子微微一挣点点头:“嗯呢!”心里要跟没准备这般做。那个婆婆喜欢媳妇儿见天回娘家呢!
    水衍知道自己家新娘子害羞,也怕响动大了招人闲话,手臂不甘下滑,却倏然握住娇妻玉手,拿手藏在袖子里,揉揉捏捏,心中陡起一阵酥酥麻麻痒痒的感触,挥之不去,直达骨髓,水衍的眼眸顿时迷离起来,抹蜜一般笑意黏糊在迎春粉腮红唇处,心中暗忖:应该绵软香糯吧!今日切要好好尝尝,再不能囫囵吞枣!
    水衍想着直那么美,美得他得意笑出声来。迎春正在羞怯难当,忽闻笑声,惊愕抬眸:“可是且妾身发髻凌乱?”说着话忙着在扶手处暗格里翻检,想要找出那面琉璃镜子照一照。
    水衍忽然欺近,闭目在迎春耳后一嗅:“不是!”
    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耳后,这里正是迎春敏锐处,这会子轮到迎春浑身酥酥麻麻痒痒了。迎春极力忍住喘气,慌忙偏头躲避拿手推挡,却是车身一震颤。车把势在外一声唤:“大爷大奶奶,到了!”
    迎春慌忙抿抿鬓角,抹抹衣褶,这才抬眸,嘴角一丝嗔笑。伸手握住水衍伸出手掌,却被水衍反手握住,小手指在她手心一勾。
    迎春脸色一红,恰似桃花上脸颊,娇羞粉嫩。
    水衍见之,肚里暗笑,自己这个新娘子实在太过羞涩了,燕好之时顶多柔荑攀附,嘴唇咬破也不肯出声。水衍眯眯俊眸,如何才能挑逗她轰轰烈烈呢?
    迎春哪里知道他此刻迤逦,等着带领去见婆婆,却见夫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羞怯,抿嘴一笑,靠近夫君暗暗揪他后襟。
    水衍这才回神,回眸一笑,水衍牵起迎春进了二门。迎春却是忙着挣脱了,退后三步跟在水衍身后。
    水衍停住,迎春也停住,水衍回眸瞪眼,迎春抿嘴微笑。已经行到水母堂前,水衍知道偃旗息鼓,咳嗽一声跨上庭前台阶。
    早有小丫头叽叽喳喳去报喜:“太太太太,大爷大奶奶回来了。”
    迎出来的却是月姨娘姑侄,月姨娘一脸慈爱,云英却是意味不明,看着水衍夫妻脸上一致的红晕,云英眉头微微一皱。
    只这一瞬间,迎春在她眼中看见一丝嫉恨闪过,迎春不由一愣,之前轻忽之心荡尽。
    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迎春不得不佩服母亲与凤姐的敏锐,六岁的女儿不出嫁却守在别人家里,果然有虎视眈眈不纯之意!
    迎春端正身子,手搭着叶儿,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与门扉处立住,面上绽出一丝恬静笑容,迎住云英目光:“云妹妹也在,正好嫂嫂有礼物与你,原本让丫头送去,如今倒不必了。”
    云英被迎春清眸逼视,不由心中瑟缩一下,忙敛住眼眸一福身:“劳烦大奶奶惦记!”
    迎春眉头一耸,旋即平复,抬眸看眼水衍,却见水衍面上笑容荡尽,昂头进了正房:“娘侯着呢!”
    月姨娘眼神却瞧见了大爷眼中不悦,回身之际,眼眸复杂看眼自己侄女儿,眼眸一暗,云英想效法自己,可是?
    月姨娘看看后面捧着礼盒晴雯,那眉眼气质,比个小姐也不差。奶奶那样人品,这个丫头摆着,哥儿眼里哪里还有旁人?
    月姨娘伸手拂拂云英额上发丝:“进去吧,高兴些!”
    却说迎春来至婆婆跟前,笑盈盈请安问好。再奉上贾府长亲回礼。水母甚至体谅:“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下罢。”
    迎春又把月姨娘云英礼物奉上:“这是我们太太一片心意,姨娘妹妹且无嫌弃!“
    月姨娘忙着微笑回礼:“大奶奶说笑了,只有高兴,那里有嫌弃道理!”
    水母的礼品是老老太太所赠一株据说拜年野山参。再有张氏所赠一盒燕窝,一包冰糖,凤姐所赠两瓶荔枝蜜。
    月姨娘稍次,只有公中上等回礼一份,两块尺寸。
    云英回房,她跟着月姨娘居住在上院西厢房,将迎春所赠礼盒随手掼在几上。
    喜儿忙着上茶,看见礼盒笑吟吟收拾起来:“大奶奶家的东西必定不凡呢,哎哟,好漂亮的绣花!”
    喜儿见这青枝绿叶红花朵朵丝帕子,喜之不迭:“姑娘,都是杏花呢,有杏花,青杏,红杏,哎哟,情态各异,足足一打呢,姑娘,你几年也勿需再添了。
    云英闻言顿时娥眉紧锁,杏眼光火:“拿来我看!”
    喜儿忙着捧上,嘴里还在夸赞:“真是好看,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好东西呢!”
    云英就着喜儿手一条条翻检,红花绿叶,毛头青杏,云英鼻翼急剧擅动劈手一掌将锦盒掀翻:“岂有此理!”
    喜儿吓得之瑟缩,不知道为何一直温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