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是说,此事虽然有危险,却也未免不是一个机会……”
    赵启怒道:“贾涉,朕说的话,你从来不肯听是不是?”
    贾涉从未见过赵启发怒,此刻第一次见,只见他脸上隐隐有着青黑之色,嘴唇紧抿,眉头倒竖,双眼射出寒光,神情却坚决执拗,不容半点商量。
    贾涉只得放缓了语气,笑道:“臣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好,陛下是君,臣怎会不顾君言,自己胡来?”
    赵启死死的盯着贾涉,冷笑道:“是么?先帝说的话,你就从来没有听过!你根本没有一个当臣子的自觉!朕就算是不让你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自己跑了!顾鹏飞和你关系何等密切,你还数次欺骗呢!”
    贾涉无语,不知道为什么赵启忽然有些蛮不讲理,只得道:“陛下岂能和顾将军相提并论?臣又什么时候欺瞒过陛下?”
    赵启道:“朕知道,不让你心底服气,你是不会听话的!你敢不敢和朕赌一次?”
    贾涉奇道:“赌什么?”
    赵启道:“朕若赢了,你当以朕马首是瞻,朕说的话,不准违拗,更不准如此固执!”
    贾涉扬眉道:“若我赢了呢?!”
    赵启一愣,过了一会儿道:“那只要你说的有理,朕就不会在阻拦与你!至少这件事,朕依你!”
    贾涉一愣,随即道:“当真?”
    赵启抬手:“君无戏言!”
    贾涉伸出手,两人击掌。
    赵启不说话,拉起贾涉就往外走,哗啦一声拉开大殿的门,翻身上马:“去海边再来一次,那一次,我将王府的印鉴输给你了,这一次,你若输了,以后永远站在朕的身边!”
    早有御马监的牵过马给贾涉,贾涉翻身上马,果然动作熟练不少,骑术更是高超许多。
    这一次出城,比之上次不同,赵启身边跟了百十来名侍卫,一行人夜色之中,从西门而出,绕道东边,疾驰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来到了当日两人打赌的海边。
    海水平静,月色明晰,海面犹如一片镜子,天上半丝乌云也无。
    赵启跳下马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鞋子裤子都脱了,只将头发绑得紧紧的。
    贾涉道:“陛下已是万金之躯,不必再涉险,又何必感情用事?”
    赵启瞪着贾涉,一把将他拉入海中,咸涩的海水即刻灌满了贾涉的耳朵嘴巴,弄得他连连咳嗽。
    赵启所带来的侍卫,都策马立在岸边,静静的看着。
    赵启二话不说,朝着大海深处游去,贾涉紧紧的跟在身后。
    上一次是惊涛骇浪,这一次却是风平浪静,贾涉深知此时是耐力的比拼,示意一直未尽全力,只等待赵启筋疲力尽时,再奋起向前。
    两人在平静的海水之中,一直向前,直到离岸数百米开外,赵启才忽然停下,回过头来,问道:“先帝怎么死的?”
    贾涉一愣,道:“病死的!”
    赵启道:“太医明明说过,先帝还能再支持一两日。你一进去,他就死了!”
    贾涉道:“你怀疑我?”
    赵启道:“他临死前,曾经跟我说,你这个人,目无君上,大胆妄为!”
    贾涉猛然变色,质问道:“所以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原来是想问这个,你什么意思?!”
    赵启道:“朕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的目无君上,大胆妄为!你不可能胜过朕,趁早认输!”说毕,在水中猛然跃起,朝着贾涉扑来,一把将贾涉按在水底。
    贾涉心中骂了一句,两人再次在水底扭打开来。赵启这一次没有裤子给贾涉抓,贾涉也小心自己的头发不要被对方揪到了。
    沉浮数次之后,贾涉终于还是抓住了赵启的头发,险胜。
    赵启看着贾涉,咬着唇,半天不说话。
    贾涉道:“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很后悔信任我?”
    赵启看着贾涉的脸在月光之下,还带着水珠,粉红色的唇微微嘟起,胸膛正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赵启忽的就想起两人初见的情形来,自己装死,面前这个人的唇十分的温暖柔软。
    赵启摇摇头,道:“我没有!”
    贾涉也不知赵启在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他是我气死的,他在死之前,让我小心你,说你会兔死狗烹!我骂了他两句,然后他发怒,死了……”
    赵启咬唇:“所以你相信他的话了?想要趁机去烈匕图处活动,增加自己背后的资本么?你就这么的经不起挑拨?”
    贾涉道:“说我做什么?你不是也相信他所说的话了?不然不会这样怀疑我!”
    赵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两人都在水中,随着海水起伏,远处的大海看不到边际,更加深不可测。
    过了片刻,赵启哼了一声,道:“朕现在已是天子,你却敢抓着朕的头发!”
    贾涉却不松手,只是道:“你头发很长,又散了,如果不抓住,我怕在海中你被自己的头发缠住会输掉!”
    赵启看着贾涉,忽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确……竟不知不觉的在怀疑你。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的……”
    贾涉缓缓的松开手:“我也不该……抓陛下的头发。”
    赵启和贾涉在海中缓缓的踩水而行,赵启道:“我对天发誓,决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对待你!我只是听到你说想去鞑靼,心中莫名的就有些烦躁。”
    贾涉温言道:“是在担心么?”
    赵启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是隐隐的有些害怕和鞑靼交战!我不想走先帝的老路,你知道么,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也是雄心万丈,但却弄得一败涂地!”
    贾涉道:“但是这一天迟早会来,陛下心中很明白是不是?就算真的和议,也不过短短的几年,薄薄的一张白纸合约,无法阻挡烈匕图的野心!”
    赵启道:“是,正因为我心中很明白,才会……朝中局势如此,奸臣各个老奸巨猾,很难对付。制川,留在朕身边,有你在,我也会多出一份信心来!我是担心我将来抵挡不住压力,会败下阵来,所以我更加不想放你走,因为我知道,你会支持我!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即便是当了皇帝,依旧如此啊!”
    贾涉道:“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赵启笑了笑:“当然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有勇气。我有时候对自己说,就算失败,大不了和你一样,在外面流浪个几年在回来也是一样。但如果你去了鞑靼遭遇不测,我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会变成‘看,弄得不好就和贾少傅一样身首异处’!”
    贾涉失笑道:“我竟没想到,你会这样看我!你就认定我是去送死吗?”
    赵启道:“我知道情形不会那么严重,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你离开……”
    贾涉一愣,看向赵启,赵启此刻有些疲倦,目光中却实实在在的流露出不舍之意。
    两人再次停下,贾涉道:“陛下是天子,不要这么多顾忌,更加不要感情用事。你既然知道该怎么做,就别再犹豫了!”
    赵启点了点头,忽然道:“你若走了,我怎么跟顾鹏飞交代?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吧,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不同往昔,不该如此感情用事!”
    贾涉便跟着赵启默默的往回游,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道:“陛下,海中有巨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可再轻易到这里来了!”
    赵启也未回头,只一路回游,两人再至岸边,月明依旧,海潮细密。
    到达岸边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天气也不冷,两人便坐在海滩上休息,赵启道:“可惜令狐春水走了,不然的话,他护送你去鞑靼,朕还能放心一些!”
    贾涉不说话,赵启问道:“他为什么走了?你们之前不是很好的么?”
    贾涉过了一会儿,道:“你年纪小,不懂得!”
    赵启一笑,道:“果然很目无君上,不知道会不会大胆妄为!”
    89、令狐春水的消息
    赵启一笑,道:“果然很目无君上,不知道会不会大胆妄为!”
    贾涉没听清,问道:“什么?”
    赵启忽然凑近贾涉的耳朵,低声笑道:“我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大胆妄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暧昧,贾涉打了个寒噤,猛然跪在地上:“臣不敢!陛下又问,臣不敢不答,当日令狐春水是我赶走的,他强行要臣与他欢好,臣不能接受,所以两人闹翻了!”
    赵启道:“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贾涉埋着脑袋:“臣妄自揣测圣意,刚刚若说错了,请陛下恕罪!”
    赵启终于明白过来,贾涉刚刚在说什么了。他有些尴尬,当刚刚自己的确有些逾越,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转过来。
    贾涉跪在地上没有动,他虽穿着衣服,但是浑身都湿透了,狭窄的腰部和起伏的臀线看得清楚。
    赵启别过眼,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只是……”他连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道:“算了,走吧,天不早了,一起回去,明日朕同枢密院的仔细商量一下王氏父子之事!”
    贾涉便从地上起来,换了干净衣服,与赵启策马回行,却不敢再走在他身侧,只落后半步的样子。
    等到贾涉抵达顾鹏飞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他回到府中的时候,没见到顾鹏飞的影子,心中有些疑惑,问家中仆人道:“顾将军呢?”
    顾鹏飞府中人回答:“将军一早接到圣旨,要入朝议事,进宫去了!”
    贾涉点点头,自己倒在床上,疲倦之极,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顾鹏飞正贴身抱着自己,贾涉伸手,回抱住顾鹏飞,两人深吻。
    顾鹏飞道:“你要去鞑靼?”
    贾涉点了点头,道:“是,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同你说了!”
    顾鹏飞摸着贾涉的头发:“什么时候走?”
    贾涉想了想,道:“还不知道呢!就在这些天吧!陛下找你去,是商议西川的事情吗?”
    顾鹏飞道:“是,这次我前去平叛,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没有?”
    贾涉一跃而起:“有,还有很多!我怕你记不住,写给你看!”
    顾鹏飞起身,给贾涉点灯磨墨,贾涉提起笔,将王仁的新军弊端,以及如何应对一一写下,末了,他问道:“你还记得,我让你带回来得包裹么?”
    顾鹏飞道:“一直放的很好!”
    贾涉道:“我走之后,怕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回来,虽不怕谣言,却也担心三人成虎。若是有那一天,你将我的包裹送给陛下,告诉他我不是目无君上,胆大妄为之人!我想他会明白的!”
    顾鹏飞道:“好!”
    贾涉见顾鹏飞这一次竟不反对自己前去鞑靼,不禁有些奇怪:“你这次怎么不反对了?”
    顾鹏飞道:“因为陛下已经决定,让烈匕图用他的太子作为人质前来交换!烈匕图爱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肯,所以你最终是去不成的!我又何须担心?”
    贾涉嗯了一声,他心中想:烈匕图才不会像你这么爱儿子!但也不再多话。
    顾鹏飞伸手挑开贾涉的衣服,探入其中,笑道:“昨天怎么去了一整夜都没回来?”
    贾涉骂道:“管你屁事!唔……松开手!”
    顾鹏飞一把将贾涉抱到床上,合身压上:“都硬了,我如果真的松开,你大概就不止骂我那么简单了吧?”
    床板颤动,极低的喘息声隐隐的传出,消散在空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半个月后,烈匕图竟然答应了赵启的要求,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边境,要求交换人质。
    朝中议论纷纷,赵启虽初时不肯同意,但后来好似也难以抵抗压力,最终答应。
    当贾涉带着赵启派给他的百十名侍卫抵达两国交接的濠州时,烈匕图亦得到这个消息,不禁长声大笑,对身边的谋士将领道:“天水朝的皇帝果然害怕我,新的比老的还差,况且此刻天水朝廷正在忙着收拾西川之乱,不用顾忌他们!贾涉一到我境内,即刻将他押来见我!”
    驻守边境的李仙芝和陆秀一齐前来送贾涉,两国交换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