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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道:“有你这么小肚量的饭桶么?你也太小看饭桶了。”黛玉越发忍俊不禁,笑个不住,水溶一手抚了她的背,笑道:“罢了罢了,快别笑了,这一笑,更清醒了,可怎么睡?”黛玉方慢慢止了笑,夫妻二人说些话,水溶便一手抚了黛玉的肚子道:“宝贝儿啊宝贝儿,你可何时才出来呢?你的外公、祖母和妈妈对你可是盼的不得了呢!”
黛玉嗔道:“就我和母亲盼,你就不盼么?”水溶温柔道:“我也盼着他来,只是听说这女人分娩之痛为世上之最,你身子骨又弱,我就怕你受不住,所以又希望他永远也别出来才好,那样,你便可以不痛了。”
黛玉心中一热,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轻轻将头靠在水溶肩上,勉强笑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糊涂爹爹,要是永远呆在娘肚子里的,那不成了妖怪了?”
水溶笑道:“谁说是妖怪,许是哪吒一般的人才呢?”黛玉忍俊,道:“哪吒也是人生的么?那样的奇才托生的人家得有多少福气,又要遭受多少的灾难才罢呢!”双手轻抚上微凸的小腹,又道,“我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便好,其余的倒是什么都不求。”
水溶心中一暖,轻环住黛玉的肩头,道:“放心,我们的孩子,定能如你所愿的。”
又说了几句,水溶见黛玉不说话了,便道:“困了么,早些睡吧!”
黛玉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水溶道:“怕是亥时了,睡吧,若是抠了眼睛,明儿可怎么处?”
黛玉苦笑道:“我也想睡,只是孩子怕是不想睡呢!”
水溶道:“做娘的想睡,他还敢闹腾么?看我等他出来后不教训他才怪!”
黛玉道:“那正好,你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我到时看你能不能下得去手。”
水溶一愣,道:“你是说……”
黛玉苦笑道:“我的肚子好像开始痛了。”
水溶“啊”了一声,惊道:“肚肚肚肚……肚子子子……痛了?那是要要要要,要生了?”
他平时皆是一幅风流倜傥不动如山的模样,哪里有过这样的景况,当下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大概他听到你说不想他出来的话,就抗议了。”
水溶“哎哟”了一声,猛地一下坐起身来,不想不防,竟撞到床杆上。这黄花梨带门围子架子床,通体以黄花梨木制成,床柱皆是手臂还粗的精雕细琢的实心木。他一时撞上,发出“嘭”的一声,倒把黛玉唬了一跳,忙道:“可撞着哪里了?”
水溶哪里顾得上疼不疼,忙忙地道:“我没事,可你,哎,我去叫稳婆来……”话未说完,便掀了帘幔跑了出去。黛玉在后面喊道:“哎,你慢些!披上衣裳!别冻着!”水溶又哪里还顾得上,急急忙忙便往外冲。外面伺候的婆子丫头正要退下,看水溶只着里衣跑了出来,不由呆住了,几个丫头不由红了脸转过头去。
水溶忙道:“王妃快生了!快快快!快请稳婆去!”
众人一听大惊,好在早有准备,几个人分了三路,一路去请太妃,一路去将备在厢房的稳婆叫来,一路去请安置在外间的三位太医过来候着。
一时间阖府上下便都灯火通明起来。
太妃也正要安歇,听得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忙忙过来了。至黛玉房中时,黛玉正让人伺候水溶穿上大衣裳。看见太妃进来,忙要起身,太妃忙拦住了,道:“快别起来!已经胎动了么?可发作的厉害么?”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黛玉苦笑道:“不过才发作起来,他便急匆匆地往外冲,嚷嚷得人人都知道了。若让外人知道了,倒要说我轻狂了。”
太妃嗔道:“如今可是你最大,外人的话谁能封的了,要说便让他们说去!咱们便轻狂了,怎么的?”
黛玉一阵好笑,正要说话,却觉腹部一阵抽痛,话也说不出来了。太妃与水溶一边一个,握了黛玉的手连声安慰。水溶急得什么似的,对外骂道:“太医呢,稳婆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过来?请他们来难道是当菩萨的么?”
黛玉道:“你安分些吧,别吓着人。”
水溶素来温和,只是如今见黛玉疼的面上都白了,不免心痛如绞,嗓门难免大了。
一语未了,便见三位太医和两位稳婆先后到了,见水溶面急气盛,进来便跪下请罪,太妃道:“快免了吧,都这个时候了,快瞧瞧王妃。”
一时太医把了脉,道黛玉无甚大碍,赵稳婆道:“太妃王爷放心,王妃此胎胎位正,胎儿又不大,想是能顺产的。只是王妃是第一胎,如今才发作起来,到正经分娩时只怕要到明日上午了。”
水溶面上一紧,道:“什么叫‘想是能顺产的’,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
赵稳婆一阵委屈,道:“回王爷的话,依小的接生三十多年的经验来看,王妃必定能生产顺遂。”另一个姓吴的稳婆也道:“赵姐姐说的正是,我也这么觉的。”
水溶又道:“那怎么要到明日?太医,可有什么催产的药,也好免些痛楚。”
太医忙道:“这催产之药于母体虽无大碍,但不过是加剧疼痛频率而已,依臣看,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水溶还要再说,太妃看不过,骂道:“你又不懂,白问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反倒给他们添乱,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呢!”
水溶哪里肯离开,道:“玉儿在这里受苦,我哪里能去的?”太妃又好气又好笑,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还能吃了你媳妇么?女人家生孩子都是这般景况,急不得的,你在这里上蹿下跳,能帮上什么?倒把太医们给折腾坏了。”
水溶面上一红,众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黛玉阵痛刚过去,正缓过劲呢,也笑道:“你听母亲的话,出去吧,你在这里,反倒闹的我躁的慌。”
水溶听了这话,方才一步蹭三寸,慢慢挪到外间去。三位太医也被拘着在外面候着。众人看了,都抿着嘴笑。
稳婆摸了黛玉的肚子,又估摸了一下时间,道:“这才刚发动,一时倒不会太厉害的,王妃不防先歇一会儿的好。”
紫鹃在一边也慌的心头乱跳,道:“不用起来走走么,我听说生前多走走,能快生呢!”
稳婆笑道:“是有这理,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正经还要等一阵呢,这会子王妃最好先睡一会儿,等生的时候才好有力气。不然这会子走的厉害了,却把力气给耗尽了,到生的时候反没劲了。”
太妃笑道:“正是这话,让人都出去些,这么些人都围在这里,实在闹的慌。”又对紫鹃道,“好孩子,难为你还去打听这些,只是你女孩儿家,到底知道的不清楚。”
紫鹃面上一红,道:“王妃分娩,我们又欢喜又着急,只好病急乱投医了。”
一时又扶了黛玉躺下,黛玉又哪里睡得着,道:“虽不是太痛,可心头却跳的厉害。”太妃便握了她的手道:“别怕别怕,好孩子,母亲在这里陪你呢!”
黛玉听了这话,忽的想到贾敏,心中一悲,鼻头一酸,兼腹中一阵疼痛,不由自主便落下泪来,慌的太妃也乱了,道:“怎么,可是痛的厉害么?”
黛玉摇摇头,勉强笑道:“这一阵痛得略急了些……母亲,你当初也是这般才生下他么?”
太妃看她面上微白,双眼微红,泪盈于睫,又是可怜又是可爱,不由坐在床边搂了她道:“可不是么,我当初生溶儿的时候,从第一日的辰时直痛到第二日晚上,险些去了我半条命。生产后,太医又说我伤了元气,此后怕是难以受孕了。哪想到后来……”想到这里,太妃不由心头酸楚,想到那个没缘分的女儿,若不是顾忌黛玉,只怕就要痛哭出声了。
黛玉心中懊悔,暗责不该勾起太妃的伤心事。一旁贝嬷嬷上来道:“太妃,南安王府和几家亲戚都差了人来,还有宫里太后也打发太监来问侯王妃呢!”
太妃奇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贝嬷嬷抿了嘴笑道:“王爷急得不得了,又差了人去请宫里数的上名号的太医都给请来了。这一番闹腾下来,太后与陛下都知道了,便打发孙太监来问呢!南安王府等几家人家,听到信也都差了人过来了。如今都在外面候着呢!”
太妃“嗐”了一声,道:“这个孩子!如今的这三位太医已经是宫中最好的产科太医了,两个稳婆也是京中最好的,他又请那么多的人来做什么?”
贝嬷嬷笑道:“王爷是第一次当爹,难免关心则乱了。”
太妃道:“你去打发他们都回去吧,就说咱们都忙,也没□夫招呼他们,若有消息了,自会打发人去告诉。”
贝嬷嬷答应了去了。
一时黛玉歪着歇息,众人都出去,只余了太妃并紫鹃两个,余了还有两个稳婆。外间水溶急得没法,却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三个太医候着,也是大气不敢出。伺候的媳妇丫头婆子来来往往多不胜数,却是一点声响都不闻。
忽然一个丫头至水溶身边道:“王爷,林老爷来了。”水溶喜道:“真的么?在哪里?”那丫头道:“已到了二门外了。”
水溶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急急忙忙到了外面,迎了如海进来,至外间坐着。翁婿二人见了面,寒暄了几句,水溶便将黛玉的景况说了。如海虽面有忧色,却道:“贤婿放心,玉儿随她娘,外柔内刚,定能平平安安的。”
水溶一眼落在他腰上,笑道:“岳父大人,说是这么说,您还不是一样紧张么?”如海随他目光看去,却见自己罩的松鹤色羽缎斗篷解下后,显出了里面的大衣裳,那腰上系的腰带系的歪七扭八。如海素来仪表整齐,这般凌乱于他来说已是少见了,当下不由老脸一红,又想到当初贾敏生黛玉之时,自己也是这般慌乱不堪,当下心中一叹,道:“我还记得玉儿出生时的模样呢,怎么一眨眼,便到她生产了呢?”
翁婿二人一面悄声说话,忽见紫鹃自里面出来,水溶忙道:“可怎么样了?”
紫鹃见如海也在此,忙请了个安,如海道:“快别虚礼了,玉儿怎么样了?”紫鹃道:“刚刚歇了一会,到底没睡着,这一会子痛得较前厉害了,稳婆说让送点易嚼动易克化的东西进去。”
水溶听了,一迭声地叫人去做去。一时便有十来个丫头提了食盒送了过来,足有一百来样。紫鹃哭笑不得地选了几样端进去,黛玉虽无甚胃口,也只得勉强吃了点子人参茯苓糕,喝了一口珍珠米粥,便罢了。
忙乱间,时候倒也过得颇快,已经是寅末卯初,旭日之时了。然对众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内房的动静终于渐渐大起来,婆子丫头人来人往,黛玉的呻痛哭吟之声也不停地传入众人耳中。
水溶与如海两个在外间急得不行,水溶不知几次要冲进去,却被人拦住。几个力大的婆子更是守在门口,不离一步。古来产房血腥最重,男子极忌入内。如今虽是寒冬腊月,但屋内烧着地龙,其实并不寒冷,反倒温暖如春。水溶却急得满头大汗,众人想笑也不敢笑,最后实在忍不得了,竟一脚踹开了那两个婆子,而后便冲了进去。
待进了房内,只见黛玉躺在床上,已是满头大汗,面白如纸。太妃并两个稳婆在旁边鼓劲说话,水溶心中一痛,急道:“玉儿玉儿,我来了!”太妃“哎哟”了一声,骂道:“你进来做什么哟!”
黛玉已痛的身乏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