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汗,也不知是急的吓的还是心疼的。
不过,叶城主此刻可没工夫搭理那老板。
他只想知道,面前这个带着一身剑气还混合着青叶酒香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叶孤城有一双可以说是很漂亮的凤睛,犀利,冷静。此刻目不转睛的看着龙葵的那双手,他能感觉到手中的七星剑隐隐震鸣,他寂寞,他的剑自然也渴望敌手。
而龙葵望着那双眼睛,却突然觉有点熟悉,
“剑由心生,剑由心动,即便手中无剑,只要还有一颗心在,那么有剑气,又有什么可奇怪呢?”
“请。”叶孤城闻言不再废话,只一个字,请。
“请?”龙葵微微侧了侧脸颊,此刻她犹在回忆,究竟是从哪里见过这双眼睛,竟眼熟至此。
“是,请,我手中有剑,你心中有剑,我叶孤城,学剑十九年,纵横十年,至今未遇敌手,所以,请。”叶孤城话少,这回能一次蹦出这么字,当真是给足了龙葵面子。
龙葵没有回答,依旧望着那双褐色的瞳孔,终于,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拥有这样一双漂亮的凤眼褐瞳。
“叶城主,我认识一位朋友,你有一双跟他很像的眼睛。”
“无所谓像谁不像谁,叶孤城就是叶孤城。”白云城主天生就有一种自负,当然,他也有那个资本。
然而,龙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很难继续保持那份傲慢。
“他叫陈友谅,”
周围的民众皆不解,面面相觑,因为龙葵的话只说出来半句,甚至连友谅二字都没甚吐完全,迎面便是叶孤城的剑。
叶孤城不得不出剑。
陈友谅,虽然叶孤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在生命中,很少有人会向他提及这个人,但叶孤城还是熟悉了解。
因为那是他的祖父,被大明开国的洪武皇帝杀死在鄱阳湖畔的祖父。
陈氏一族被当成前朝余孽,大明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们的追杀。所以他们迫不得己远走玉门关外,改名换姓称叶。若非长久以来有人暗中庇护,陈氏一族早已被屠杀殆尽。
龙葵没有想到这位白云城主会突然出剑,但她很快明白这一剑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较量,而是要让她闭嘴。
那是不可思议的快和精准,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果然名不虚传,剑锋已经触碰到龙葵颈部细腻的肌肤,却稳稳停住不再向前毫厘,半分没有伤到那女子,正因感受不到一丝杀气,所以龙葵闪都未曾闪躲。
“你怕死么?”叶孤城冷冷道,在提及陈友谅这个名字前,他只对龙葵的剑感兴趣,现在,他对龙葵的身份一样感兴趣。
花满楼阖上折扇,一直沉默不语,是为了尊重,但这不代表他会任人欺负龙葵。
轻轻拨开叶孤城的剑,花满楼将龙葵护在身边,依旧和气,
“每个人都会死,叶城主何必呢。”
叶孤城收回七星剑入鞘,脸上突然露出些赞赏,他手指骨节分明,刻着白云纹饰的剑柄轻轻划过拇指上的茧,窗外风起,牵起白衣飘飘,恍若飞仙,好个侠骨绝代的剑客。
“好定力,好见识。”
人这一生,很难遇上真正可以相交的朋友,一次遇上两个的机会更是不多,
只可惜,皆是不逢时宜。
“哥哥本来就是好见识。”尽管颈间那把剑已经抽回去,可叶孤城的嚣张还是将红葵逼了出来。
她瞪着叶孤城,叶孤城也盯着她,上下打量,小葵凉凉道一句,
“再瞪你的眼睛也没我的大。”
☆、46十面绝杀阵
毫无预兆,天边突然绽放朵朵绚丽的烟花,南风微暖,吹落四散的火点,洋洋洒洒似流星划过天际,却不像流星那般转瞬即逝,让这美景能在人间暂留片刻。
即使再盛的繁华终究不过是一场灰烬,还是有无数人愿意为这片刻的美好倾其所有。
姜国少有爆竹焰火,更何况这样形彩多姿的烟花,龙葵抬头望着天边那些绚丽,瞬间便被吸引,
“哥哥,天空好美。”
花满楼淡淡微笑,他看不见,只是握着龙葵的手,却丝毫不觉的遗憾,
“是烟花,此刻天空一定灯火通明,像有无数星星散落天际,颗颗璀璨如明珠,如花绽放,很美吧。”
龙葵点点头,伸手抚摸那男子的眼睛,
那手指带着梅酒清洌香气,花满楼依旧微笑,那隐藏在冰凉指尖下的情动和心疼,他怎会感觉不到,怎能感觉不到,
“没关系,小葵,你就是我的眼。”
一语如同魔咒,两人静默相对,即使,他们甚至从没认真说过一句爱你。
天上烟火那样夺目灿烂,引得街上行人驻足观看,什么玉行商贩,馄饨摊老板,连沿街叫卖金银首饰的串街小贩都放下首饰架子,欣赏那空中怒放的璀璨,只是众人的表情便各不相同了。
花满楼是瞎子,所以,他不知道那烟花盛开的形状,那是一朵朵七瓣莲花同时绽放在天空,焰火余晖下坠,残星缓缓在空中交织出白云图案的模样。
静,刚才还热闹非常的夜市突然静的出奇,甚至能听见远方传来的,一声声沉闷如春雷般的焰火回响。
然再回神,街上行人已做鸟兽散。
那卖馄饨的老汉甚至来不及收摊,卖糕饼的少年更是丢下担子便跑,酒楼茶肆皆如临大敌一般匆忙紧闭了大门,只有几个胆大的小厮,悄悄隔着门板或是窗户缝,露出小半截油哄哄的头发,向街上张望,却立刻遭到自家老板的叫骂:
“小王八蛋,作死呢。”
于是,那些半大的孩子立刻吓的将脑袋缩回去。
“哥哥,这白云城的臣民好生怪异,这样美丽的烟花,他们却这样惧怕,避之如蛇蝎。”龙葵甚是不解,她还不知道,等待她和花满楼的,是比蛇蝎还恶毒千倍的人心,这几乎是一场灭顶之灾。
花满楼没有回答,只是不露声色将龙葵挡在身后。
街上稠灯渐稀,重新慢慢被黑暗吞噬,显得四周更静,天空亦是深沉宁静如一整块深邃宝石,几欲将人窒息在这星布的旋窝中。
龙葵突然就想起在云客中同哥哥共饮一杯的祝词,愿从此相守,安稳静好。
然而,只要人在江湖,又岂容人片刻安稳。
花满楼听力过人,已然洞悉周围埋伏且步步逼近的弓箭手。
他只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劳烦那尚不清楚身份的对方,动用如此狠辣的十面绝命箭阵。
这是一股杀气,愈演愈烈。已将整条街围合。龙葵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百姓都那样畏惧的逃跑,因为此刻大概有几百个弓箭手从四面八方瞄准自己和哥哥,谁又愿意做活靶子呢?
只可惜了那样美的烟花,却是做杀人的信号。
一支白羽箭,刺破温柔的南风,生生染上肃杀凌厉,直击龙葵面门,花满楼一挥折扇,两根扇骨堪堪别住那杀人的凶器,稍一用力,便将箭柄碎成两截,锋利的金属箭头“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缝刃处在月光下隐隐一抹幽蓝,显然淬了剧毒,可见那幕后人的心肠也有毒。
然而,这只不过第一支箭。
十面绝命阵,顾名思义,便是十方狙杀,方位毫无一丝遗漏,而弓箭又不同于其他兵刃,易攻难躲,还淬有剧毒,所以一旦成为目标,便绝无逃出升天的可能,因而称为绝命阵。
毕竟一个人武功再高,可挡一支白羽箭落地,可挡百支,却挡不了千支万支。
最高处的阁楼上,有人轻卷珠帘,潇洒看这一夜乱箭齐发,薄唇浅笑间,横了一把玉琴,合着簌簌箭落带的风声,或急或缓而奏,琴音中附着内力,清晰划破长夜,似乎能传至白云城的每个人的耳中。
他穿着件月白的衫子,锁骨微露,发如浓墨半束,甚是俊美,天生带着一份不输花满楼的友善,都说闻琴如人,他的弦音,亦如他外表那般沉稳无暇。
可谁能想到,一个拥有这般琴音的人,内心却从未有过一丝怜悯,人命在他眼中,不过草芥。
“大人,王公公寄来的书信,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那男子身边立着一位浅蓝劲装的侍从,见主人抚琴,忙熟练的在金兽炉中焚上檀香,脸上却带了些忧虑,
“大人,虽然……城主一向不太干涉大人行事,但此番贸然出手狙杀花满楼,是否应告知城主?毕竟,若花满楼真死在白云城,江南花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抚琴男子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如酒,手中拨弦渐急,帘外箭雨更急,
“我这是帮叶孤城除去两个祸害,况且,他已经连夜赶赴京城,即便现在他知道了,除了谢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向来关乎事之成败,皆无分巨细,你知道有时候,只顺着一点蛛丝马迹,便可将那些隐蔽的真相整张掀开。”
男子说的很不错,
既然叶孤城决定去颠覆那个皇位,就不能留任何后患。
毕竟,花满楼还有个朋友叫陆小凤,谁也不能确定,那只好奇心大的要命的死凤凰会不会顺着陈友谅这条线索,而洞悉叶孤城的全盘计划。
所以千不该万不该,龙葵实在不该在云客提陈友谅那几个字。
因为即便叶孤城不会去杀人灭口,却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会代劳。
花满楼的流云飞袖的确厉害,没让那细细密密的箭雨没伤到龙葵分毫,然而,那若即若离,还带着内力的琴音,却似带着魔力般扰乱人心神,时间越久,让花满楼越发力不从心。
龙葵徒手接住一支白羽箭,脚下已经密密麻麻全是这段的箭柄,她知道哥哥已经累了,稍不留神,便有性命之忧,遂用身体去护住花满楼,
她终究,还是说谎了,
“哥哥,小葵本来就不是人类,那箭伤不到小葵,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然而实际上,龙葵的身体已经修成一半,可这些日子,因为御剑耗费过多灵力,且日日走在阳光下,虽有绸伞遮挡,终究弥补了晒伤的魂魄,现在又兼毒箭贯穿身体,岂会真像小葵说的那般轻松,毫无损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御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问题是,何处有剑可寻呢。
☆、47十面绝杀阵2
“哥哥!”
一支箭,自花满楼左臂险险擦过,那毒液出自苗疆,自三尸草中提纯而出,即便是大罗神仙,沾染分毫也是无药可救,由此可见其歹毒。
龙葵心急如焚,眼眸蓦地变色,只是这一次与往日不同,那眸底更胜从前的烈火之焰,而是嗜杀的血红。
一把弓,徒然出现在手中,射日修罗,嗜血爆烈。周身凝散一层妖异黑红,仿若来自幽冥地狱,而整个弓身雕成翔龙九天的形状,宝华灼灼,让人不敢直视。与此刻霸气淋漓的龙葵相得益彰。
花满楼自然能感觉到龙葵的变化,只是今次不同往日,那一向温顺的女孩身上,带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
弓弦开合,根本无需用箭,一道道红焰便顺着白羽箭的方向一一还击,顷刻间,便将攻势最猛的两侧高台变成火海一片。正值暮春季节,玉门关外气候较干,今夜偏又有南风助兴,让那火烧的更盛,蔓延更快。
此间毫无留情可言。
因为在别人要置你于死地的那一瞬,是容不得同情和怜悯的,优柔寡断无异于自杀,更会连累他人。
所以红葵从不屑做什么善男信女,这千年来,她只想好好保护小葵,待小葵找到另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红葵便可以安然放下她的弓箭,也去寻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烈火熊熊,可算苦了那帮隐藏在高台下的弓箭手们,一个个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有心进攻?
于是,他们有的忙着来回滚灭自己烧着的衣裳,
有的因为焦急失足踏空摔下高台,
连同那些尚未必火势影响的箭手,亦在心存了畏惧。
如此细密的布阵,再加上南风阵阵,终究免不了被这蔓延的火势所累。一时间,那箭阵乱作一片,使那十面密集的埋伏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