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仙子法力高强,她肯出面相助,青蒿日后之事自然无需担忧,青蒿同意惊讶不已,随即向她跪拜叩首道:“徒儿参见师父,徒儿愿意前往南海!”
灵芝手提着小花篮,向我说道:“你与我们同去南海小住数日如何?”
我正欲点头,忽然只觉头脑中又一阵晕眩袭来,几乎站立不稳,青蒿迅速扶住我,说道:“你的伤尚未大好,还是留在翠云山中为是!”
灵芝神情微有变化,眸光露出疑惑之色,说道:“那人间道士的三味真火法术不过泛泛而已,我的灵芝草向来极有效用,你为何还会如此虚弱?”
她向我走近一步,盯视我脸色半晌,又捉住我一只手静听脉息后,向我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她何意,问道:“我怎么了?”
灵芝爽快说道:“紫萱,你听着,你与那人间男子.......你此时怀有身孕了!”
我惊闻此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竟然真的怀上了萧郎的孩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苦涩干涸的心田如沐甘泉,我低头看着自己依然如故的身体,惊喜得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青蒿,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我一直期盼着、等待着能有一个属于我们二人的孩子,却没有料到是在此时此刻、与萧郎痛苦分离之后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倘若萧郎此时在我身边,不知他会何等激动与欢喜?
青蒿秀眸转动,向灵芝道:“师父确定紫萱腹中有她那萧郎的骨肉么?不知这个孩子何时能够降生?”
灵芝看看我们,说道:“你们狐族与人间男子结合生下的依然还是小狐狸,只是妖族孕期远远比人类长,人间十月怀胎,妖族至少需要十载。她成形才不过一月之久,若要等到它降生,最快也要到十年之后了!”
我虽然希望尽早见到我和萧统的儿女是何等模样,但是无奈狐妖族天生体质如此,这个等待的过程无限漫长,虽然微觉遗憾,总胜似全然没有,萧统今年二十五岁,等到他三十五岁那一年,他就可以看见我们共同拥有的孩子。
我略带羞涩,轻声说:“我会保护好我和萧郎的孩子,我会耐心等待他出生......萧郎一定会喜欢他的!”
青蒿柳眉微蹙,语气略带担忧,说道:“紫萱,太子既然知道我们来历,你就如此确信他不会介意你们母子的身份么?十年之后,或许他在皇宫内早已姬妾儿女成群,不会在意你和你的孩子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萧郎他一定不会忘记我,不会广纳姬妾。”
青蒿道:“你莫要忘记他除你之外,东宫本来就有两房姬妾,况且皇帝如今出家为僧,太子日后若是登基称帝,后宫怎会没有妃嫔?他又何愁没有子嗣?”
我眼圈微红,依然摇头说:“或许别的皇子会如此,萧郎他一定不会。”
青蒿似乎想说话,终究还是忍住,并未与我辩论。
灵芝突然插话道:“你们二人倒也不必争论,若想知道他此时在人间情形并不难,看看通天如意即可!”
通天如意的红宝石散发出璀璨光芒,我心中对萧统的思念之意更增,迫不及待向其中看过去。
宝石内所现赫然正是阿紫携我踏云离开人间、离开东宫后的情形。
2木落浦萧萧
东宫,清晨曙光乍现。
阿紫所架紫色浮云渐渐飘远,萧统追赶着我们的踪影,仰首大呼道:“......无论今生来世,萧郎永远都会记得紫儿.......绝不敢忘记对紫儿的承诺!”
当那片紫云惊入天际、消失在云层深处时,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不顾手足之上仍挂系着沉重的玄铁锁链,飞身向皇宫东侧的一座高台直冲而去,那座高台正是宫中钦天监夜观天象所用“观星台”,亦是皇城内最接近天空之处。
众人大惊失色,数名小内侍跟随在他身后登台,齐声呼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蔡兰曦并未移动脚步,静静站立在原地。
沈忆霜眼见萧统如此反常飞奔,侧身对蔡兰曦道:“姐姐为何不去劝阻殿下?殿下对姐姐向来敬重,姐姐若去相劝,殿下必定肯听......我们一定要助他忘记那妖狐才好!”
蔡兰曦语气冷淡,说道:“你要我如何劝阻他?是谁在母妃面前屡次进谗言指谢妃为妖、让母妃宣召道士进宫驱逐?你心中想必比我更加清楚。”
沈忆霜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堪,说道:“看来姐姐虽然卧病在金华宫内,对东宫之事依然了如指掌,妾身佩服之至。不过谢妃真身为狐妖却是众人亲眼所见的事实,姐姐身为东宫主位,莫非不愿肃清宫廷,有心容忍东宫藏污纳垢么?”
蔡兰曦见她不但自以为是,而且咄咄逼人,丽容更加严肃凝重几分,说道:“她虽为狐,却能设身处地为殿下着想,即使心中有情亦不肯轻易与殿下相认,唯恐祸及心爱之人......这番情意,恐怕有些世间之人亦难以做到。我的确不应该一再容忍东宫内故意兴风作浪之人,如今是该肃清宫廷了。”
沈忆霜面容一阵红一阵白,远望着众人皆匆忙追赶萧统而去,泪光莹然道:“妾身何尝不是为了殿下着想,才会想那妖狐驱逐出宫......”
蔡兰曦冷冷说道:“如今你都看见了?结果可曾遂你之意?”
沈忆霜被她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得以衣袖掩面低泣。
萧统站立观星台上凝望天际,仿佛入定一般,对台下跪倒众人的呼唤哀恳之声充耳不闻。
丁贵嫔扶着一名侍女的手匆匆步上观星台,她气息稍定,说道:“皇儿,你待要如何?那狐妖化身飞天,难道你要跟随她而去么?”
萧统轻轻合眸,眼角微有泪痕,对丁贵嫔的话却毫无反应。
丁贵嫔见状掩面哀恸,泣不成声说道:“皇儿.....如此不顾礼仪、不思后果,这是疯了么?你难道忘记了你父皇临去之时对你所托?你是举国上下尊重景仰的储君,不是一介平民百姓!你若如此对那妖狐执迷不悟,大梁江山日后托付何人?”
萧统终于听见了她的话,却并未回头,轻声答道:“诸位兄弟中不乏德才兼备之人,三弟五弟他们文韬武略皆精,堪为储君。”
丁贵嫔泪水溢出眼眶,说道:“我的维摩儿......你心中在怨恨母妃么?看来你被那狐妖迷惑甚深,竟然几次三番因她说出此言!你的兄弟虽多......你可知道,你才是我心中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当日在襄阳,若非腹中有你,我怎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于官婢之中?你若是不肯要这太子之位,我亦不勉强你......只不过,今日便是你我母子分别之时了!”
她说完此言,摔开身旁侍女,迅速向观星台畔奔去,似乎欲当着萧统之面投身台下。
观星台畔众人见她举动异常,齐声惊呼道:“贵嫔娘娘!”
萧统身影迅疾而起,飞掠至台畔将丁贵嫔衣袖拉住,双膝跪地,向她叩首道:“请母妃息怒,儿臣知错了!”
丁贵嫔并不回头看他,含泪望向城北同泰寺的方向,说道:“你有何错?你追随你那心上人去吧,你父皇教诲之恩,我与你的母子情分,今日都断绝与此台之下!”
萧统眸中泪光乍现,抬头注目丁贵嫔,随即缓缓低下头去,说道:“儿臣适才当中失态,辜负了父皇母妃昔日教导,儿臣日后绝不敢再如此,请母妃责罚儿臣之过错。”
丁贵嫔拭泪回头,说道:“你肯安心做太子了么?”
萧统神情肃然,点头应许。
丁贵嫔又追问道:“那么,你今日在母妃面前起誓,从此在宫中不再提起那妖狐的名字,不再因她而悲哀痛苦,不再想起她,彻彻底底忘记她,只当从未认识过她......你做得到么?”
萧统明眸中瞬间透出难言的痛楚,抬头对丁贵嫔道:“儿臣可以不再提起她的名字,可是,儿臣却不能不想起她,不能彻彻底底忘记她,更不能当从未认识过她!儿臣不愿欺瞒母妃,请母妃不要如此逼迫儿臣。”
丁贵嫔怔怔看了他片刻,落泪叹道:“想必是前世冤孽,才会有今世这番纠结......皇儿,你要我如何是好?”
萧统叩首下拜,应道:“儿臣对母妃起誓,除此事之外,儿臣一切皆遵从父皇母妃旨意,以大梁江山为重,决不再辞太子之位。”
丁贵嫔俯身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皎洁俊朗的面容,说道:“皇儿!并非母妃心狠定要拆散你们,我......”
萧统缓缓摇头,低声道:“儿臣绝不敢怨母妃,亦不敢怨任何人。”
丁贵嫔闻言,渐渐止泪,面容露出欣慰之色。
红宝石光芒闪烁,我不由轻轻合了一下眼眸,再向其中看去时,依然是皇宫观星台,场景却已迥异。
数片微雪从黑色的长空缓缓飘落,地冷天寒,朔风阵阵吹来,严霜遍撒宫阙,皇城内传来三下更鼓敲击声响。
高台之上,萧统一人独立仰望苍穹,任寒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襟,仍自岿然不动,仿佛溶入天地之间,他略微俯首凝视掌心之物,赫然正是一方锦帕,其上以碧绿丝线围绣出一只小狐形状。
雪花落于他双肩之上,不久便堆积了薄薄的一层,他恍若不觉,抚摸那只绿色小狐绣像良久,缓缓赋诗道:“晨风被庭槐,夜露伤阶草。雾苦瑶池黑,霜凝丹墀皓。疏条索无阴,落叶纷可扫。安得紫芝术?终然获难老!”
他吟完此诗,眼眸渐渐泛出暗淡不明的水色。
一名小内侍静悄悄趋近他身后,面带焦急担忧之色,低声禀道:“殿下,此时已过三更了,明日尚有早朝,奴才恭请殿下回宫歇息......”
他轻轻转身,将锦帕叠好藏于袖内,问道:“竟然已至三更么?既然如此,我们回宫去。”
他虽然答应离开,却迟迟未曾移动一步,怅然回首遥望天际星辰。
小内侍犹豫了一刹,终究按捺不住,轻声提醒他道:“殿下......殿下明日再来吧。”
他微微颔首,说道:“除夕将至,朝中并无大事,明日早朝后百官皆可告年假。你午时就备好马,我们一起出宫,去兰陵和西湖别苑走一走。”
那小内侍应“是”,侧身闪避在一旁,将手中所提宫灯挑得更明亮一些,小心翼翼替他映照着台阶,说道:“这下雪天,露中霜滑,请殿下行走之时多加小心。”
他们缓步下台转回东宫,经过相思湖那些迂回曲折的竹桥,萧统停步伫立,伸手抚摸着书写“兰陵相思赋”的石碑,默然片刻后,对小内侍道:“才刻了不过短短几个月,这字迹如今不太清晰了,你明日记得找个工匠来重新整饰一遍。”
小内侍忙道:“奴才记住了,明日一早就去传旨宣召工匠入宫修葺。凌华阁沈妃娘娘今日遣人询问了几次,说无论多晚都会等待殿下回宫来,殿下此时可去看望娘娘么?还是仍回云华殿中歇息?”
萧统向凌华阁看去,见高楼上犹有烛光摇曳,眸中微露不忍之色,对那小内侍道:“你替我前往凌华阁走一趟,告诉沈妃以后不必如此。”
小内侍领命而去,将手中宫灯交与他。
萧统手提着宫灯,独自缓缓向云华殿行去,灯火映照着他欣长秀逸的背影,那影子映射在竹桥之上更显寂寞凄清,他似乎浑然不觉,殿前等候的宫人见他归来忙将殿门开启,小心侍候着他进入殿内。
红宝石内随后显现的种种情形,皆是萧统一人独处,或在昭文殿中处理朕事外,或在殿中读书,偶尔才会出宫至城北同泰寺觐见皇帝肃衍,将朝中重大事务向他一一禀奏。
他极少看望 蔡兰曦与沈忆霜,间或匆匆一面,亦从未召幸过她们,更未曾亲近过东宫其他侍女,连诸位皇子以前时时相聚的“诗酒之会”亦未曾前去,始终维持着这种孤独而幽逸的生活。
三日前,番禹侯萧轨等诸位分封的王公大臣南来进贡年节佳品,萧统为示皇族亲善之意,设宴于皇宫后池玄圃款待众臣,萧轨等人见太子温和亲善,居然毫不避忌对他说道:“臣听闻宫中多有能歌善舞的乐伎,殿下之宴虽好,犹美中不足。此时酒席正酣,宜奏女乐!”
萧统并不作答,轻声吟诵左思《招隐》诗一首,曰:“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白雪停阴冈,丹葩曜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