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是真正的数
学。”
“你果然是厄多斯信徒。”长发男子莞尔一笑。
保罗.厄多斯是生于匈牙利的数学家。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一边浪迹各地,一边和各地的数学家共同研究。他始终抱着一个信念:好的定理必然有美妙自然又简单的证明。对于
四色问题,他虽然也同意阿佩尔与哈肯的证明应该是正确的,却还是表示那个证明不够美。
长发男子看穿了石神的本质,他的确是“厄多斯的信徒。”
“前天,我去问教授一个数值解析的考题。”长发男子换了话题,“题目本身虽无错误,得出的解答却不够优雅,果然是因为印刷出了一点差错。但我惊讶的是,听说还有其
他学生提出同样的质疑。老实说我很懊恼,我本来还自恋的以为只有我能完美地解出男个问题。”
“那点小问题……”石神说道这儿就把下半截的话吞回去。
“以石神的本领,解得开是理所当然的——连教授也这么说。果然是人外人有,这样一来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念数学的料。”
“你刚才说,你想专攻物理学,是吧?”
“我姓汤川,请多指教。”他朝石神伸出手。
石神虽然觉得此人是个怪胎还是和他握了手,然后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一直以为被人当成怪胎的永远是自己。
虽然他和汤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但碰到时一定会聊上几句。汤川博学多闻,除了数学和物理学,其他领域也多有涉猎。连石神暗自鄙视的文学与演艺新闻都了如指掌。
不过石神并不知道他的知识究竟有多深厚。因为石神自身缺乏判断的基准,而汤川可能也知道石神只对数学有兴趣,很快就不再提起其他领域的话题。
即便如此对石神来说,汤川仍是他进大学以来第一个聊得来的同伴,也是第一个实力获得他肯定的人物。
后来两人逐渐不再碰面,因为他们各自选择了数学系和物理学系。这种学系之间的转系,只要成绩达到一定标准就会核准,但双方都不想转系。石神认为这对彼此来说都是正
确选择,两者都选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虽然两人都有同样的野心:企图以理论建构世上的一切,但采取的方式正好相反。石神试图藉由数式的推敲打成此一目的,而汤川却先从
观察着手,接着发现问题,加以解决说明。石神喜欢模拟推演,汤川则注重实验。
虽然难得碰面,石神依旧不时听说汤川的消息。研二那年的秋天,听说汤川发明的“磁界齿轮”被某家美国企业买下时,他当下感到相当佩服。
汤川结束硕士课程后的发展,石神毫无所悉。因为他自己离开了大学,就这样一别经年,任由二十多年的岁月一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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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老样子嘛。”汤川一进屋,就仰望着书架说道。
“怎么说?”
“我就知道你对数学情有独钟。就连我们学校的数学系,恐怕都找不出哪个人拥有这么多的私人资料。”
石神什么也没说。书架上不只是相关书籍,还排列着各国召开学会的档案资料。虽然都是他利用网际网络寻找来的,但他自认自己绝对比半吊子的研究学者精通当前的数学界
。
“总之你先坐,我去泡咖啡。”
“喝咖啡也不错,不过我带了这玩意儿来。”汤川从拎来的纸袋取出盒子,是有名的日本酒。
“唉,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
“久别重逢,怎么好意思空手来。”
“不好意思。那,我叫点寿司好了。你应该还没吃完饭吧?”
“不,我才要叫你别这么客气。”
“我也还没吃呢。”
他拿起电话分机,翻开叫外卖用的档案夹。可是看到寿司店的菜单,他不禁有几分犹豫,他点的总是普通的综合寿司。
他拨通号码,点了特别综合寿司和生鱼片,寿司店的店员应答时似乎很意外。这个房间不晓得有多少年没出现过像样的客人了,石神想。
“不过我还真吓了一跳,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他边坐下边说。
“我凑巧从朋友那里听说你的事情,突然觉得很怀念。”
“朋友?有这样的人吗?”
“嗯,这件事说起来也很妙。”汤川看似难以启齿的抓抓鼻翼,“警视厅的刑警来找过你吧?就是那个姓草薙的。”
“刑警?”
石神心头一跳,但他小心地不形于色,然后重新看着老同学的脸。这个男人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那个刑警,和我们同届。”
汤川口中冒出的话,令他很意外。
“同届?”
“他和我都是羽毛球社的,别看他那样,其实跟我们一样都是帝都大毕业的。不过他是社会学系。”
“噢……原来如此。”石神心头那团正要扩散的不安霎时消失,“我想起来了,他的确盯着我收到的大学信封猛瞧,难怪我觉得他好像很在意帝都大这个名词。既然如此,他
当时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对那家伙来说,帝都大理学院的毕业生根本不是什么同学,在他眼中是另一个人种。”
石神点头同意,这点可说是彼此彼此。一想到跟自己在同一时间念同一所大学的人现在居然成了刑警,就有种奇妙的感受。
“我听草薙说,你现在好像在高中教数学。”汤川笔直凝视着石神。
“就是这附近的高中。”
“我听说了。”
“你是留在大学吧?”
“恩,我现在在第十三实验室。”他回答的很干脆。这应该不是装的,而是真心的觉得这没什么好骄傲吧,石神想。
“当教授?”
“不,还在一步之外原地打转,因为上面的位子都挤满了。”汤川毫不在意的说。
“你有‘磁界齿轮’的丰功伟绩,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定已经当上教授了。”
听到石神这么说,汤川笑着搓揉脸。
“也只有你还会记得这个名称。结果毫无实用化,根本就是纸上谈兵。”说着他动手打开带来的酒瓶。
石神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
“你才是,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定在哪个大学当教授,正在向‘黎曼假说’挑战。”汤川说道,“达摩石神到底是怎么了?还是为了效忠厄多斯,也打算当个流浪的数学家?”
“不是那样的。”石神小小叹了一口气。
“来,不管怎么样先干一杯。”汤川没有多做追问,径自往杯中倒酒。
石神以前当然也打算一辈子献身数学研究。他曾下决心,结束硕士课程后,就像汤川一样留在大学拿博士。
之所以没能如愿,是因为他必须照顾双亲。父母都已年迈,又有病在身。纵使能够半工半读地念研究所,也筹不出父母的生活费。
这时,教授告诉他某间新成立的大学正在征助教。那间大学距离他家还算不远,他心想只要能继续研究数学就好,于是决定接受这份工作。结果这个决定却打乱了他的人生。
他在那间大学根本无法从事任何研究。教授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和明哲保身,既没有栽培优秀学者的意识,也没有完成划时代研究的野心。石神辛苦写成的研究报告,事隔多日
依旧沉睡在教授的抽屉里。再加上学生的水准很差,照顾这些连高中数学都搞不清楚的学生,剥夺了石神的研究时间。儿他忍耐到如此地步得到的薪水却低得可怜。
他也曾想过换一间大学,不过看起来毫无希望。设置数学系的大学本就不多,就算有数学系,预算也很少,没有多余的钱请助教。因为数学系不像工程院,没有企业愿意赞助
。
他被迫转化人生方向,最后他选择以学生时代就考取的教师资格谋生,同时也放弃了成为数学家的梦想。
石神觉得就算告诉汤川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不得不放弃成为研究者的人,多半都有类似的苦衷,他明白自己的境遇并不稀奇。
寿司和生鱼片送来了,他们边吃边继续喝酒。汤川带来的酒喝完后,石神就拿出威士忌。其实他很少喝酒,不过他喜欢在解开数学难题后,浅酌几口以消大脑疲劳。
虽然聊得并不算热闹,不过一边要想学生时代一边谈论数学还是很愉快。石神再次察觉,这么多年,自己早已失去这样的时光。这或许是离开大学后的第一次。也许除了此人
再无别人能够理解他,也再没人能获得他视为同类的肯定,石神边看着汤川边想。
“对了,差点忘了要紧事。”汤川突然说着,从纸袋中取出一个褐色的大信封,放在石神面前。
“这是什么?”
“你先打开看看。”汤川笑嘻嘻的说。
信封里装着a4的报告用纸,上面写满了数式。石神快速扫过一张,顿时醒悟那是什么。
“是反正‘黎曼假说’的试算吗?”
“一眼就被你看穿啦。”
黎曼假说是当今数学界最有名的难题,虽然只要能证明数学家黎曼的假说是正确的即可,至今却无人成功。
汤川拿出来的研究内容,就是想证明这个假说不正确。石神早已知道世界各地都有学者在做这项努力,同样也无人能成功举出反正。
“这是我们请数学系的教授影印给我的,他还没公开发表。虽然还没有完全反正成功,不过应该已经找对了方向。”汤川说
“你是说黎曼的假说是错的吗?”
“我只是说他找对了方向。如果假说是正确的,就表示这篇论文应该哪里有错。”
汤川的眼神就好像恶作剧的小孩想确认计谋是否成功,石神立刻察觉到他的企图。他在挑衅,同事也想确认“达摩石神”的功力已退到什么地步。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我就是带来给你看的。”
石神看着论文,最后他起身坐到桌前。摊开一旁没用过的报告纸,拿起原子笔。
“你想必知道p不等于np这个题目吧?”汤川从他背后出声说。
石神转身。
“对于数学问题,自己相处答案,和确认别人说的答案是否正确,哪一种比较简单,或者困难到何种程度——这是克雷数学研究所悬赏征求解答的问题之一。”
“果然厉害。汤川笑着举杯。”
石神重新面对桌前。
数学很像寻宝,他想。必须先看清该从哪一点进攻,思索通往解答的挖掘路径,然后按照计划逐步拟定数式,得到线索。如果什么都没得到,就得更改线路。只要这样埋头苦
干,有耐心、但却大胆的走下去,最后就能找到从未被人发掘过的宝藏——也就是正确解答。
如果用这个比喻,那么鉴证别人的解法,就好像只是沿着别人挖掘的路径前,感觉上进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沿着错误线路前进,找到假宝藏做出某种结论,
有时要证明那个宝藏是假的,会比寻找真宝藏更困难。所以才会有人提出p不等于np这种令人束手无策的问题。
石神忘了时间,斗争心、探求心以及自尊心令他亢奋。他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数式,脑细胞全都用在如何操演他们。
(书中空两行)
石神突然起身,拿着论文转身向后。汤川披着大衣,缩着身子睡着了。石神摇晃他的肩。
“快醒醒,我懂了。”
汤川睡眼惺忪的缓缓直起身子,搓搓脸,仰望石神。
“你说什么?”
“我懂了。很遗憾,这个反正有错。虽然是有趣的尝试,但在质数分布上有根本错误——”
“等一下,你先等等。” 汤川把手伸到石神的脸前,“我刚睡醒,就算听了你的复杂解释,也不可能会懂。不,就算我清醒时也不可能。老实说,我对黎曼假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