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烧完了木炭,今天一早就来捡树枝,哪知道山下却下了雨。要知道漠北是极少降雨的,整个夏日能下上两场小雨就不错了,像这样的暴雨真是十年也难遇一次。
自打出了玄地,醒之便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一直围绕在自己周围。她不动声色地捡起枯叶下的树枝,暗自观察了好一会儿,垂下的脸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骤然之间,醒之宛若疾风般蹿到一棵树下,一掌拍在了树后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连连退了两步,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抬手朝醒之刺来。
醒之冷笑一声,飞身旋了一圈,轻松地躲开了那人的进攻。再次落地时,醒之手中已多了一条黄金色的软鞭,只见她手上的金鞭宛如灵活的毒蛇,可攻可守可刚可柔,不到十招,黑衣人已被打落在地。
黑衣人微微眯眼,手中长剑微微转动,翻身而起,眼看便要逃去。醒之轻蔑一笑,身形宛若清风一般轻然飘动,风驰电掣之间舞出手中的金鞭,鞭子准确无误地卷住了那人的腰身,将他再次拖回地面。
醒之上前点住了那人全身的大穴,一脚踩在黑衣人的脸上,“我天池宫的地界也是你能乱闯的?说,意欲何为?”
黑衣人闭上双眸,脸上一副抵死不从悉听尊便的模样。
醒之冷笑连连,运足了十成功力,一鞭子抽在黑衣人的身上,黑色的劲装上顿时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露出的肌肤已皮肉翻飞。
黑衣人抿着嘴,冷汗连连,却没有睁眼的意思。
醒之一口气抽了十多鞭后,“念你初犯,此次便饶了你!若敢再出现在此,便不是这十几鞭的事了!你要知道,天池宫的主意不是谁都能打的!”
第一章 桃夭豆蔻醉婀娜(32)
黑衣人身上布满了一道道的鞭伤,每道皆是皮肉翻飞,但却恰到好处地没有伤到筋骨。醒之收好金鞭,抱起地上不多的枯枝,闪身消失在树林中。
谯郡城正东方的大院内,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急匆匆地进了正堂。
闭目养神的付初年抬眸看了一眼来人,悠悠说道:“若不是大事,正伦大总管就自己看着办吧。”
付正伦又上前了两步,方才小声说道:“刚才探子来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自昨日便潜伏在婀娜山下,今日天池宫宫主下山后,那人似乎要对天池宫宫主下手,不想却被天池宫宫主打成了重伤。”
“那丫头没事吧?”付初年猛然起身,急声问道。
付正伦摇了摇头,“据探子报,那黑衣人根本就近不了小宫主的身,而且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虽然进不了江湖排行榜,但是对付咱们派去的人,以一抵三完全没有问题的。”
付初年皱眉想了一会儿,“阿七说那丫头功夫不好,是阿七真的认为那丫头功夫不好,还是有意隐瞒呢?若阿七看来那丫头的功夫真那么上不了台面,那天池宫的人到底练的是怎样的功夫,一个*岁的女娃娃居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身手。”
付正伦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不知主子是否还记得叶凝裳的身手,一般的高手甚至看不出她是如何出手的,而且历代窥探天池宫密宝的那些个绝顶高手们,甚至连天池宫仆士那一关都过不去。正伦以为七爷也许真的认为那小宫主的功夫不好。”
付初年点了点头道:“这事千万别让阿七知道。还有,让人好好地看着城门,若阿七出城立即来报!”
付正伦点头退了出去,窗外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婀娜山顶,石洞内。
落然手中拿着一卷书,斜躺在玉石床上,身上随意地搭了一床薄被。
醒之哆哆嗦嗦地从云池内爬出来,快速地在帘幕后换掉身上的湿衣,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被窝里,又在薄被上搭盖上了一床被子,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落然微凉的身子。
雪山的夜,阴冷阴冷的,即便是如何的节约,取暖的木炭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了。醒之下山捡来的那些个木柴因为过于潮湿根本就不能用。
落然坐起身来,解开了亵衣的带子,却被醒之伸手拉了回去又重新系好,“阿然别脱了,洞内好冷,若着了凉就不好了。”
冰冷的手碰在肌肤上,落然的眉头轻动了一下,穿着宽大的亵衣进了被窝中,钻进了醒之的怀里。
被窝中,醒之止不住地哆嗦着。记得以前即便是雪山最冷的时候,不生炭火,云池冒着氤氲的热气也是够取暖的,可是云池的水温明明和以前一样,自己怎么就感觉冷了呢?
薄薄的棉被中,落然瘦小的手攥住了醒之的手。
醒之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甜笑,另一只手也覆在落然冰凉的手上,有些撒娇地说道:“阿然的手好暖啊。”她又将落然朝怀里搂了搂,以额抵额,笑道:“看!这会儿就不那么冷了,阿然是不是也暖和了?”
落然垂下眼眸,将脸靠在了醒之的肩膀上。
“等天气晴上两日,我再去拣些柴回来,到时候烧起来就不会那么多烟了。”醒之顿了一下,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对了!阿然知道吗?我今天下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可有意思的人,他武功那么不济,连气息都隐不住,居然还想偷袭我。呵,结果让我抽出鞭子把他一顿好打!……看来奉昭说的倒是真的,这世上还真有偷窥我天池宫的人欸。”
第一章 桃夭豆蔻醉婀娜(33)
“那些个阵形图,阿然要好好记住,但是阿然千万不可以一个人下山。阿然现在还小,而且身体还没好,若碰到那些个坏蛋是会吃亏的。阿然若是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咱们等到奉昭回来……呃!等过年我年纪再大一点,也能下山去城里采买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带上阿然了啊。”
落然似是回应醒之的话,攥了攥醒之的手,又朝她怀中钻了钻。
醒之紧紧地搂着怀中的落然,蹭了蹭他软软凉凉的耳朵,低声说道:“洞内那么冷,或许是云池出了问题。这个时候山下正是盛夏,定然没有木炭卖了,不过等到奉昭回来,可以让奉昭看看云池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阿然都不知道吧,奉昭好厉害的,什么都会做的……呃,不过阿然也好厉害,学什么都好快,将来一定比奉昭还厉害。”
落然动了一下,挣脱了醒之的怀抱,转过身去。
醒之掐了自己一把,连忙说道:“呃……好嘛好嘛,我不说奉昭了就是,奉昭那么讨厌,我才不想他呢!之之现在有了阿然,做什么都有阿然陪着之之,多好!所以奉昭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之之可一点都不想他……”
“是吗?”清冷的声音,在洞内响起。
“奉昭!”一声清脆的叫声,夹杂着说不尽的惊喜。
弹指间,洞内的五盏油灯已被全部点亮,只见奉昭怀抱着剑,依在石桌上,静静的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石床的方向。
醒之鞋子都没穿,几步跳到奉昭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奉昭的腰,小脑袋埋在奉昭的腰间,“奉昭终于回来了!之之好想好想好想奉昭……”
奉昭冷凝的脸上爬上了一抹柔和,他徐徐地垂下头,看着紧紧搂住自己不撒手的醒之,眼底爬上一抹笑意。他缓缓抬起手欲抚摸醒之的乱发,侧目间却看到穿着宽大亵衣坐起身来的落然,冷不丁地对上了落然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波动的浅灰色的眼眸。
奉昭微微眯起双眸,两人对望了片刻,奉昭一把甩开了依在自己身上的醒之,转瞬间手指已扣住了落然的脖子。
醒之愣了一下,起身扑了上去,掰着奉昭的手指,“奉昭你在干吗!放开阿然!”
“你从哪儿招来的魔物?”奉昭眸中闪过一丝杀气,手指猝然用力。
醒之瞪大了双眸,使劲地捶打着奉昭的手臂,“放开!放开!阿然不是魔物!他是我的仆士!”
奉昭不为所动,落然的一张脸涨得通红。醒之心一横,张口咬住了奉昭的手腕,奉昭吃痛,垂下眼眸看向醒之,只见醒之漆黑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骤然地,奉昭松开了手指,落然应声落在了床上。
醒之迅速松开了奉昭的手腕,万分焦急地爬上了床,伸手抱住了咳嗽不止的落然,“阿然不怕……”
奉昭上前一步,冷声道:“此子不通人性,定然不是同类,此等魔物,万万留不得!”
醒之紧忙将落然护在怀中,大声地争辩道:“不是的,天池宫录上有记载,长期不见阳光、没有食盐,人的头发就会变成老人一样的花白色!而且很多西域人的眼睛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颜色的,落然不是魔物,落然是人,他是我的仆士!”
奉昭侧目看向醒之,开口问道:“我并非说他眼睛的颜色异于常人,你与他相处数日难道没发现吗?他的眼睛里连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可见过人的眼睛像他这般冰冷的?!”
醒之紧紧抱住落然,拼命地摇着头,“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阿然做我的仆士!”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一章 桃夭豆蔻醉婀娜(34)
奉昭眸中滑过一丝情绪,硬声道:“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他做你的仆士吗?”
醒之点头连连,“天池宫录上说,天池宫宫主一辈子只可给一个人起名字,而那个人就会成为陪伴宫主一生的仆士,落然的名字就是我给起的。”
奉昭双眸深沉得让人不敢深究,他死死地盯着醒之,许久,冷笑一声,转身朝洞外走去。
醒之怔了怔,看着奉昭的背影,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恐惧。她想也不想便放下怀中的落然,起身朝洞口走去,“奉昭!……你去哪儿?”
“后山。”冰天雪地中,传来一句冰冷的回话。
醒之反身跑回山洞,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袍,抬眸看到穿着亵衣坐在石床上的落然,连忙将落然拉到被窝中盖好,“阿然先睡,我去去就回来。”
十三
婀娜山后,西北角有一座长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冰川,冰川下面有个弧形的山洞,山洞两边的走道内,每隔几步便可以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这样的黑暗中散发出幽幽冷清的光芒。
洞内最深处,排列着一排排的画像与牌位。奉昭站在最后一幅画像边上,静静地凝视着画中的人。
画中人一身似火的红衣,长长的黑发飞舞在身后,嘴角还挂着一抹睥睨天下的浅笑。她眉似新月,眸若星辰,唇若点朱,容貌倾城,艳丽逼人,那宛若烈日般的耀眼的容貌,让人不能直视。
奉昭垂着头摸了摸手中的长剑,许久后,轻轻地放在了画前的长桌上。他上前一步,取下了那幅挂在石壁上的画像,摸了摸画中人的脸颊,眼底滑过一抹沉痛。
“奉昭!你在干吗?”醒之上前便要抢夺奉昭手中的画像。
画像已被桌上的长明灯点燃。醒之不顾灼热用衣袖扑打着画上的火苗,可那样的火势,衣袖的拍打已是徒劳无功,瞬时画卷已焚为灰烬。一幅好好的画像,在醒之全力的扑救下,只留下一角红色的衣摆。
“奉昭!你干吗烧掉师父的画像?”醒之气咻咻地问道。
“我画的。”奉昭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洞外走去。
“奉昭!你真的很过分欸……奉昭!你的剑!”醒之拿起桌上的黑色长剑朝越走越远的人影追了出去。
“不是我的。”奉昭快步走出了山洞,冷冷地回道。
醒之气喘吁吁地拽住了奉昭的衣角,“奉昭你干吗连剑都不要了?”
奉昭回首垂眸,冷静无比地看着醒之手中的黑色长剑,冷声道:“这本就是天池宫之物。”
“可是奉昭不也是天池宫的人吗?”醒之吞了吞口水,急急说道。
“以前是。”
醒之愣了一下,“之之不明白奉昭在说什么。”
奉昭蹲下身,摸了摸醒之凌乱的头发,低声说道:“天池宫历代,一个仆士只会陪伴自己的宫主一生,若宫主早逝,仆士就会根据宫规选出下一任宫主。当新任的宫主选出自己的新仆士的时候,上一任的仆士就不能再待在天池宫了。”
“可是,奉昭、我和落然,咱们三个不是也可以住在一起吗?现在天池宫的宫主不是之之吗?那不就是之之说了算吗?是不是奉昭?”醒之小心地说道。
奉昭站起来,望着远方,“奉昭想回金陵了。”
醒之紧紧地攥住了奉昭的衣角,“奉昭不要走好不好?之之不想离开奉昭,奉昭走了那么久,之之每天都在想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