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接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玲珑月垂着眼眸,灌了一大口酒,苦笑了两声,“叶凝裳,我虽然在人前看不起你,可私底下却没少羡慕你,你说你怎么那么讨人厌?凭什么你叶凝裳能天不怕地不怕?凭什么你叶凝裳能在这天地间畅游得这么自在?凭什么你叶凝裳能不畏惧任何人的眼光,凭什么你叶凝裳想要谁就要谁?你叶凝裳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就能比所有人活得都自在?!”
“呵,我师祖说过一句话‘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叶凝裳侧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为别人活着,而我叶凝裳只为自己活着,人生在世,若白驹之过隙,一驰而过,不如及时行乐……如此苦短的人生,又何必因为别人的眼光委屈自己?”
玲珑月抱住酒壶坐在原处,怔然地凝视着叶凝裳,美眸中滑过种种情绪,许久许久,大笑出声,“好个不如及时行乐!好个叶凝裳!今天玲珑月与你不醉不归!”
叶凝裳醉眼微醺地说道:“玲珑月很合叶凝裳的胃口,玲珑月比戚嫣儿好,不虚伪不造作,是漠北的好女儿!”
玲珑月脸色暗淡,苦笑连连,“可惜我就要走了,否则日后能与你一起逍遥快活定然也不错。”
叶凝裳拍了拍玲珑月肩膀,豪爽地说道:“怕什么!人生漫长,咱们终是还能见面的。玲珑月这个朋友,叶凝裳要定了,将来若有难处,大可来婀娜山找叶凝裳,叶凝裳若是心情好了说不定也会去西域看你的!”
第一章 有果之处皆有因(22)
玲珑月满脸的不以为然,恶意地说道:“对别人来说人生是漫长,可对你们婀娜山天池宫宫主可就不一定了。你们天池宫历代宫主还没有一个人活过二十五岁,你叶凝裳与我说什么人生漫长。”
叶凝裳也不以为然地笑笑,手中的酒坛碰了碰玲珑月的酒坛,“那叶凝裳与你保证,一定活到下次咱们见面!”
玲珑月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如此,一言为定。”
“呵呵,我叶凝裳说话算数,来来来……你方才不是说给叶凝裳跳舞吗?”
“无赖!谁说给你跳舞了……”
“怕什么,这地方又没有外人,不会有人看到的,若真有人敢偷看,叶凝裳便剜了他的双眼!”
“叶凝裳,你真的很讨人厌!可我喜欢……哈,来来跳舞……”
窗外梅花依旧,微风拂过,枝丫随风摇摆着,带着几分娇羞的春意,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荡在空中。此时乾嘉酒楼内却充满了女子毫无芥蒂*不羁的笑声。
六
临近正午,七壁酒楼客房内。玲珑月皱着眉头看了眼身旁的空位,抬眸问道:“丫头去哪了?”
“江南布庄来人说,衣袍都做好了,小姐一早去了布庄。”一直站在玲珑月身后的怒尾回道。
“可有派人保护?”
怒尾道:“宫主放心,怒尾已安排了宫内最好的暗卫保护小姐。”
玲珑月点了点头,“丫头不在,为何你也不坐下一起用饭?”
不自主地,怒尾的嘴角极轻微地上扬着,他毫不犹豫上前两步坐在了玲珑月的身边,很自然夹起桌上的鱼肉细细地挑刺。
玲珑月凝视着怒尾认真的侧脸,心中的烦躁逐渐散去,美眸中的光芒也慢慢柔和下来,嘴角轻扬起一抹暖融融的浅笑,“怒尾看丫头如何?”
怒尾将挑好鱼骨的鱼肉放在了玲珑月的碗中,“醒之小姐极懂事,很善良。”
玲珑月夹起鱼肉咬了一小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付初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将这孩子教养得这般好。”
“据怒尾所知,付初年与其总管对小姐一直很放任,从不曾费心教导她。”
玲珑月动作一僵,“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也许天生就是如此?”
怒尾不动声色地给玲珑月夹着菜,开口道:“宫主不通医理,自然不知,人常说的失忆,也只是忘记了以前的事,但并不会失去原本的心性。”
“是啊,奉昭性格善良坚毅,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叶凝裳真傻,身边的奉昭万般的好,为何非要……”当看到怒尾瞬时僵硬下的手,玲珑月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不动声色地噤了声。
怒尾的手僵了僵,像是没听到玲珑月说话般,垂着眼眸继续说道:“宫主跟着小姐这些时日,很开心。”
玲珑月浅笑道:“开始的时候还想利用这孩子,可越相处越觉得不忍心,也许是我和这丫头一见如故,也许是叶凝裳的缘故。不论如何叶凝裳总是救过我的命,而这丫头每日竭尽所能地哄我开心,那日我还曾拿琼羽宫做饵试探过她,现今想想都觉得羞愧……如今闻名天下的天池宫只剩下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让我帮叶凝裳照看着吧。”
“宫主,既然对别人都如此的心善,为何独独容不下他?你该知道他也许……”
“呵呵,我老头子是不是来得不凑巧?”戚阁主尚未进门便看到正在对视的玲珑月与怒尾二人,嘴角的笑意更浓,取笑道。
怒尾不动声色地挪到了玲珑月的身后。玲珑月忙站起身来,“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师父怎么来了?”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一章 有果之处皆有因(23)
戚阁主坐在桌旁,佯装生气地说道:“我老头子若不来,你这个死丫头恐怕已经想不起老头子来了?”
玲珑月盈盈笑道:“师父说哪里的话,月儿还不是知道师父忙嘛,所以这几日才未敢去打扰。”
“什么都是你这丫头有理!”戚阁主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慈爱地笑道。
玲珑月坐到戚阁主的身边,“师父若是有事,遣人来唤月儿便是,怎么还要亲自跑一趟?”
戚阁主微微垂下眼眸,叹息了一声,“为师此次前来,的确有要事找月儿。”
玲珑月美目一转,“师父若是能用到月儿的,尽管开口便是。”
戚阁主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为师听说月儿已将琼羽宫大半的密侍都调到了樊城……为师已摆下了困魔阵,可却没有足够的人力,还有两个空门尚没有守卫,不知月儿可否借些人给为师一用?”
“困魔阵!师父为何要摆下这般厉害的死阵?师父自该知道此阵伤敌十分却会自伤七分,这可是同归于尽的阵法,就算被困之人和施法的人不死,也会走火入魔疯癫成狂!”
戚阁主叹息一声道:“师父知道,不该让你琼羽宫的密侍前去送死,可事到如今,师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便在师父的全盛时期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师父如今病痛在身,当初又被他打伤……可此次师父就算是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祸害武林……当初,当初若非为师软弱,叶凝裳又怎么有机会在江南……月儿,师父知道此事让你为难了……”戚阁主闭上眼眸,苍老的脸上尽是惨淡之色。
玲珑月眉头紧皱,轻声道:“师父该知道月儿并非是担心密侍的安危,而是担心师父。若催动困魔阵,师父只要稍有轻伤,自己就很难出阵,而且困魔阵需要‘引’,师父能笃定那‘引’便可将他引出吗?若不然,这全阵的人只怕……”
戚阁主微微抬眸,胸有成竹地说道:“正因为师父有很好的‘引’,所以才会想到用困魔阵,这些时日不知为何,他经常夜袭候月阁驿站,看那模样似是在找人,而且他在前日的围剿中,已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此次困魔阵定能拿下他的首级!”
“不知师父所谓的‘引’是什么?”玲珑月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问道,放在衣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
戚阁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说出来也不怕月儿笑话,当日为师与他一战,本来是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鲁莽的小徒孙冲出人群,大叫一声,不知为何他却看着那小徒孙出了神,后来才被为师乘机打伤,他不但不还手还无比仓皇地逃走了。”
玲珑月目光一凛,“师父的‘引’便是那个小徒孙吗?不知那徒孙是男是女?哪里人氏?是否可靠?”
戚阁主安抚地拍了拍玲珑月的手,“月儿放心,为师已派人查过了,那小女娃是你四师侄在江南收的徒弟,身家清白,断无可能与他是旧识。自那次事后,为师便将这个小女娃带在了身边,他这几次的夜袭不但并未伤人,而且处处手下留情。若为师猜得不错,他便是在找那女娃!”
“如此说来,师父已有了万全之策?”
戚阁主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放到玲珑月手上,“前日为师得了这个,月儿兴许能用到。”
玲珑月打开木盒,只见盒内是一支缀着翡翠的描金的木制步摇,“凤临簪!师父这么贵重的东西,月儿万万收受不得!”
第一章 有果之处皆有因(24)
戚阁主满脸慈祥的浅笑,“此次前去凶吉难卜……师父身边就剩下你这么个女儿家,这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罢了,为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玲珑月伸手接过盒子,默默地捏在手中,垂眸道:“月儿送送师父吧。”
戚阁主看着垂着眼眸的玲珑月慈爱地笑道:“师父硬朗着呢,哪里还要你送。月儿若真是为难的话……密侍的事,师父不勉强你了,你便当师父没说过吧。”
玲珑月霍然抬眸,“绝非如此!月儿,月儿只是想起了往事……既然师父执意要摆下困魔阵,月儿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到时候师父可否带上月儿……月儿到时也可助师父一臂之力。”
“师父并非能彻底驾驭困魔阵,到时……月儿还是莫去了。”戚阁主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玲珑月的秀发,“一眨眼啊,你们都那么大了,师父虽是老了不中用了,但还并非已沦落到让你们替为师出生入死的地步,只要你们能能好好地活着,师父也就不强求了。”
玲珑月双眸微红,猛然跪下身去,“月儿这一生从未恳求过师父,如今月儿只求师父就让月儿一起去吧!”
戚阁主的眼眶也已红润,他仰着头努力压抑着眸中的泪水,“月儿想来便来吧……但万万不可入阵。”话毕,似是要掩饰眸中的泪水,转身离去。
良久良久,玲珑月怔然地站起身,一步步地坐回桌前,双眸怔怔地望着门外。
自始至终怒尾一直站在原地,他的手死死地抠着座椅的扶手,指甲已抠进木屑里,他不曾抬头,可浑身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气。不知过了多久,怒尾冷声道:“这便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你便对他恨到了这般的地步?他一日不死,你的心里便一日不得安宁是不是?!”
玲珑月垂着眼眸,像是没听到怒尾的话一般,坐回原处不肯抬头,一口口地吃着碗中的饭菜。玲珑月这般的模样,让怒尾身上散发的冷气与绝望更强,他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椅子,转身离去。玲珑月骤然抬眸望着怒尾的背影,一直勉强忍住的眼泪也随之滑落。
“叔叔!怒尾叔叔!”见怒尾不理自己越走越远,醒之倒是不以为然,抱着一摞衣袍兴致高昂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姨娘!姨娘!快试试新袍!”
玲珑月慌乱拭去脸上的泪水,板着脸斥道:“死丫头,一惊一乍的不知道跑慢点。”
醒之吐了吐舌头,将高高的一摞衣袍,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她舒了一口气,朝坐在饭桌边的玲珑月讨好地说道:“姨娘先来试试衣袍嘛。”
玲珑月道:“你过来先吃饭吧,待吃罢了再试也不迟。”
醒之走了两步,歪着头看着玲珑月的双眸,“姨娘,你哭了?”
玲珑月忙垂下眼睑,擦了擦眼角,“哪有,不过是眼中吹进了沙尘。”
醒之坐到玲珑月身旁,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不停,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姨娘是不是和叔叔生气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叫了怒尾叔叔好几声,他都没有理我。”
“丫头胡说!我方才叫怒尾办事去了,估计是走得着急,没听到丫头叫他。”似是感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妥,玲珑月摸了摸醒之的头发,强笑道。
醒之觉得此时的玲珑月虽是在和自己说话,可她的双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那样出神而又专注的目光,明明就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姨娘……你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同我说,若叔叔惹你哭了,你也告诉我,我一定……不过叔叔那样的性格怎么会欺负姨娘,是不是姨娘说了什么……不过叔叔也不会那么小气啊,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