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了多久,身后的声响逐渐地弱了下来,最后回归了平静。
醒之跳下马车,回头远远望去,那小小的山坳已被四周高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填平,只有阵阵烟土随晨风飘散着。
朝阳已经冉冉升起,东方是一片似火的云海,又是一个宁静的清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夜仿佛只是梦中的幻觉。醒之遥望着平平的山坳,希望能在上面找寻到自己想要的身影,可等了很久很久,偶尔还能听到小石子的蹦跳撞击声,却没看到任何的活物从山坳出来。
醒之的心仿佛跌进了冰窟,透彻心扉的冰冷蔓延到四肢,灭顶的绝望和悲伤,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困难无比。她的心宛若破了一个大洞,彻骨的寒风不停地吹进心脏深处,刀风一次次地撕扯着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即便如此,醒之仍不肯相信玲珑月没有出来。她又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垂下了眼眸,一点点地坐回到车上,再次拿起了缰绳,不想却被人扑了一个趔趄。
枝枝双目赤红地撕扯着醒之的衣袍,“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找九师兄!”
醒之目光一凛,伸手将枝枝推搡开。不想枝枝应声摔下车去,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方才狼狈地站起身来。醒之一愣,便猜想到枝枝也被人封住了武功。
枝枝爬起身来后,满脸的怒容,“你敢欺负我!你等着,我这便回去告诉师父!让师父来收拾你!”
醒之反手拖住了枝枝的衣袍,将腰间的匕首架在了枝枝的脖颈上,冷笑一声,“想回去报信?那也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枝枝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含惧意又有几分不服地瞪着醒之。醒之不以为然地扭住了枝枝的胳膊,扯去了枝枝身上的腰带。枝枝尖叫一声,扭动着挣扎着,高声咒骂着,当感到脖颈间的匕首时,枝枝再次安静了下来,双目布满了惊恐。
醒之用枝枝身上的腰带将她的双手反捆着,不顾枝枝一声赛过一声的尖叫,将她再次拖进车里,又从车上找了一根粗麻绳将枝枝的双脚绑住,从衣袍上扯下一缕布条,将枝枝的嘴塞了个严严实实。安置好一切后,醒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坳,再次捡起缰绳与马鞭,驱赶着马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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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1)
一
群星闪烁,圆月高悬,一阵微风吹过,林子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记得半个月前的中秋节,月亮也是这么圆,天一黑姨娘便拉着自己出门放花灯。两人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上了怒尾叔叔早已备下的新衣裙,却忘记带钱袋。街上人挤人,两人自然懒得回去,走在街上看着几乎人人一手的花灯,既羡慕又无奈,后来怒尾叔叔来了。
一个大男人垂着头,站在五彩斑斓的花灯下,手里还提着两盏简陋的花灯,那模样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他并不言语,将两盏花灯分给自己与姨娘。自己一眼便看出那简陋的花灯是怒尾叔叔亲手做的。现在回想,也许那个时候姨娘是故意不带银两,也许她本就等在河畔要与怒尾叔叔一起放花灯。
那时虽然也算是在逃亡,可在姨娘与怒尾叔叔的庇护和照顾之下,自己过得比在谯郡城时还要逍遥。尤其怒尾叔叔,从开始的时候对待自己便是真心的好,姨娘开始的态度自己并无法感知,可一起生活的时日,姨娘的态度也逐渐改变着。尤其是最后的那十多日,每每姨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宠溺中透露着补偿之意,经常看着自己的脸出神。现在想来姨娘在那时便已经后悔当初抛下了无恨,定然在那时已下定主意找到无恨便回西域去。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摸了摸满是水疱的手,醒之不禁苦笑出声。便在此时,身旁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声,醒之抬眸便对上枝枝不可一世的脸。醒之装作没看到,将手中干硬的馒头碾碎泡在开水里,一点点吹凉。
“都吃了三天的馒头了!本小姐饿死也不吃了!”枝枝将手中干硬的馒头扔了出去。
醒之放下手中的碗,起身捡起馒头,放到一旁,继续吹着碗里的馒头碎屑。
枝枝恼怒万分咬着牙便想朝醒之扑去,怎奈全身无力地摔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身来,破口大骂:“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就会下毒使坏,有本事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和你单挑!”
醒之拿起被枝枝丢弃的馒头,再次放在枝枝的手旁,不耐烦地瞥了枝枝一眼,冷声道:“你若是乖乖的,等到了江南我自会给你解药,到时想回家还是想去漠北都随你。如果你再闹,我定然把你活活饿死!”
枝枝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醒之,好半晌,赌气地拿起馒头,满脸愤恨,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醒之见枝枝不再闹腾,端起已经吹凉的碗,走到车旁。
“喂!”枝枝出口叫住了醒之,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说我九师兄没事,是不是真的?”
醒之回眸,“你若相信他没事,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说了还不等于没说?”枝枝撇了撇嘴,嘟囔了一会儿,再次恶意地说道,“那个人昏迷这些天了,怎么还不见醒来?该不是要死了吧?”
醒之目光一凛,轻轻将碗放在车边,一步步地走回来,抬脚踢飞了枝枝手中的馒头,反手抓住枝枝的前襟,狠声道:“你若想好好地活着,就管好你的嘴,下次若让我听见你诅咒他,我定然先割了你的舌头!”
一连三日,醒之对枝枝说了不少狠话,可从来不曾对她动过手,更没有露出这般凶狠吃人的模样。一时间,枝枝惊吓过度只能愣愣地看着醒之跳上车,好半天不曾回过神来。
醒之将无恨扶起,让他偎依在自己的怀中,将泡碎的馒头用木制的汤勺仔细地喂到无恨嘴里。从山坳逃出来已经过了三个日夜,幸好那日怒尾准备的马车里的物件还算齐全,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吃不了苦,可无恨却到现在连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这几日醒之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已不安到了极点。怒尾与玲珑月拼了命将无恨交到自己的手中,可无恨却一直沉睡不醒。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2)
醒之害怕无恨真有个什么,便是自己死上一万次也无颜面对玲珑月。醒之将一碗饭喂下,又喂了几口水,擦了擦无恨的嘴角,轻柔地将无恨放在铺好的软榻上,盖好薄被。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无恨的脸上,显得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醒之抚过无恨苍白的嘴唇,暗暗地下了决心,待到明日,无论如何也要进城,找个大夫给无恨看看。
枝枝掀起车帘,不客气地坐了进来。她看着醒之一会儿,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喂!我不睡外面了!我今天也要睡在马车里!”
醒之也不多话,扯着枝枝就朝外推,不想枝枝却号啕一声哭了起来,醒之有点发懵地看着哭得异常惨烈毫无形象的枝枝。
枝枝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不和你睡野外了,外面那么冷,小虫子会爬到身上,夜里还有狼,我都好几个晚上睡不好了,车那么大,凭什么他能睡,我就不能睡?”
醒之有点头疼,抚了抚额头,打量着狭小的马车空间,最多只能睡两个人,又看了看枝枝流泪不停满是恳求样,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她从车夹层抽出唯一的一床薄被,扔到了枝枝的身上,“你可以睡在这里,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有你好受的!”
“不会不会!”枝枝泪眼中露出一抹喜色,连连摇头,她似是怕醒之会反悔一般,伸手抱住被子,动作迅速地躺了下来,还自动和无恨隔开了一小段距离,“我不但被你下了毒,还被你下了软筋散,即便我想打什么鬼主意也是力不从心的,你就信我吧。”
醒之跳下马车将车帘撩开,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枝枝两眼。枝枝抱住被角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中露出一抹坏意。黑暗中她悄然将手伸入无恨的薄被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掐着无恨身上的肉,掐了一会儿似是不解恨,换了一个地方用力拧了又拧,沉睡中的无恨因为疼痛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醒之熄灭了马车旁的篝火,在马车附近找了处能一眼看到车内情况的空地,抱着怀中的匕首躺了下去。她一眼不眨地望着车内的两人,过了好久好久并未见有动静,醒之方才收回目光,闭上了困顿的双眼。
一夜好眠。枝枝伸了个懒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抬眸便对上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枝枝一惊猛地朝后倒去,脑袋一下碰在了车边上,只见嘣的一声,枝枝呼疼连连。无恨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情绪,他挣扎着起身,却力不从心地倒下了去。
枝枝揉着自己的后脑勺,看向倒在软榻上浑身无力的无恨,惊呼道:“原来你也被她下药?!”
无恨挣扎了几次,却没有起来。枝枝联想起那日无恨差点掐死醒之的事,便更加笃定无恨也和自己一样,是被醒之下药掠来的,她垂着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无恨起身未果,看着枝枝一直揉着后脑,他浅灰色的眼眸越显烦躁,“你,可疼?”
枝枝抬起脸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说道:“她对我下药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对你也下了药……你是不是很难受?”
无恨凝望着枝枝的泪眼,浅灰色的眸中逐渐升起了光亮,“……不难受。”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很疼。”枝枝上前两步,一把掀开无恨的薄被,捋开他的胳膊和上衣,只见无恨苍白的皮肤上一片青青紫紫,到处都是被人掐过拧过的痕迹,“我亲眼看到她对你……你还骗我……”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3)
一道光线刺过来,醒之昏昏沉沉地睁开酸涩的双眼,睡眼蒙眬地打量着四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什么,她猛然坐起身来,却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了扶头,有点吃力地站起身来,用水袋中的水洗了一把脸,将拴在一旁的马套上马车,掏出两个馒头,跳上了马车。
枝枝听见动静后,已再次钻进被窝,佯装熟睡。醒之见枝枝仍然酣睡,满是怨气地捅了捅睡在外面的枝枝,“起来,收拾一下要赶路了。”
枝枝骤然坐起身来怒道:“好疼啊!你就不能轻点?”
醒之翻了翻白眼,侧目间对上了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眸。醒之身形一顿,瞬时已是满脸的喜色,她手忙脚乱地越过枝枝,爬到无恨的软榻前,放下手中的馒头,伸手便要去摸无恨的额头,不想却被无恨扭头躲过。醒之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车厢内弥漫着死一般的静寂。许久,醒之讪讪地收回手,安慰道:“你这几天大概会虚弱一点,等过几日就好了。”
无恨侧过脸来,眯着眼打量着狼狈的醒之,“滚!”
醒之怔然了片刻,霍然回头看向来不及收回坏笑的枝枝,怒声道:“你和他胡说什么了?”
枝枝故作无辜地摇摇头。枝枝眼中的恶意让醒之怒火膨胀,她拎着枝枝的衣领,反手将她朝外拖去,枝枝尖叫一声,呼痛连连。
“住、住手!”见枝枝喊痛,无恨冰冷的眼眸已布满了杀意,几次挣扎起身未果,生硬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几分焦急。
醒之回眸眯着眼静静地看着无恨滚出软榻,挣扎着爬向枝枝的方向,顿时忆起在七壁酒楼客院的种种。良久良久,醒之冷笑出声,心中却充满说不出的酸涩和浓得化不去的悲哀。
醒之抬手将枝枝丢在地上,上前两步,毫不温柔地将无恨拖回了软榻,冷声道:“若想她好好的,你就乖乖地躺好!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本奋力挣扎的无恨听罢瞬时安静了下来,任由醒之拖拽着,他半合着眼眸掩藏着心中的杀意,身上的气息却如万年的寒冰冰冷刺骨。醒之不以为惧,毫不温柔地将无恨扔在软榻上,盖好薄被,起身走了出去,捡起缰绳,拿起皮鞭驱车而去。
马车刚起步,车厢内的枝枝就挪到了无恨的身边,一脸关切地看向无恨,“你没事吧?她有没有对你下黑手?”无恨摇了摇头,越过枝枝看向门帘,浅灰色的眸仁中是从未有过的滔天般的杀意。
二
九月初,艳阳高照。马车一路疾驰在大道上,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赶了一上午马车的醒之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满手的水疱已被缰绳磨破,血水浸湿了缰绳,浑浊汗液与污渍让醒之的手疼得止不住地哆嗦着。
“喂!你想热死我们啊?!”枝枝掀开车帘,没好气地说道。
醒之斜了枝枝一眼,装作没听到,又加快了速度。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