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悬壶济世吗?为何还等人上门哀求?若是有人上门来求,那便更该救治才是,可为何还要摆下这要人命的阵法?”
    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垂下头轻叹一声,“当时我祖师声名在外,每日求医之人不胜其数,祖师心善,来者不拒,却因过于劳累差点失去了第二个孩儿。后来始祖费尽全力才保住了那孩子,可那孩子却不再康健,而祖师的身体也受了很大的伤害,终身不能再孕。祖师的夫君对祖师怜爱有加,怎受得了这样的结果,为此才迁怒于那些求医人,将‘丝竹阵’改得这般狠辣。”
    醒之轻哼道:“都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少年并未看出醒之的不屑一顾,急忙解释道:“但凡我‘邪医’门人,唯有血祭通过的继承人才有资格阅读门史,师兄他们虽然进门比我早,却并没有通过血祭。门史不光是每代的大事,还有门规与门誓……同你说这些干吗!即便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32)
    醒之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仗着医术好点,拿准了人家想活命的心思,欺负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少年顿时又涨红了脸,“你!你你……你说话怎么这样的难听?世上苦难的人多了,若我们每个人都要救,即便是累死也救不过来,更何况世间的大夫如此的多,若我们都救了,他们还指望什么生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邪医’生来便有自己的宿缘和使命,我们并非是为了世人才存在的!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如此诋毁我们!”
    身旁喘着粗气的少年,宛若炸了毛的斗鸡,顿时让醒之感觉到自己的过分,人家布阵固守一方,该是不愿过问外面的是是非非,但此次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救助无恨,虽说也有莫家庄的面子在,但是若非心善,大可不管无恨的死活。那时自己又对诸葛宜多次无礼,也不见人家真正的责怪,这少年来迎自己本是好意开解,自己却因为莫苛迁怒于他。
    醒之微微红了脸,开口说道:“小兄弟莫要生气,方才……方才我心情很是不好,说出那些话来,实属不该……”
    “谁是小兄弟!我都快十六了,比你还要大!我看你骨骼也就最多十五的模样!小兄弟小兄弟的乱叫!”少年额头的青筋冒得老高,伸长着脖子一鼓作气地说完,才发现醒之原来在对自己道歉。少年顿时大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髻,傻笑了两声,耳根都红透了,垂着头讷讷地说道:“……也怪我,明明知道姑娘心情不好,却非要和姑娘争辩,姑娘不与我计较便好了……我看姑娘很是面善,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所以我才会如此的多话……师父老说我愚笨迟钝,师兄们学什么都比我快得多,就连安慰人还能和人吵起来……也许我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看着少年包子般的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醒之笑了起来,先前和莫苛吵架的气恼瞬时已忘了一干二净,“现在哪有人会像小兄弟这般的好心?诸葛先生虽是这么说你,却定然最偏心你,否则师兄弟几人又怎会独独让你看门史。每个人都未必做到八面玲珑,小兄弟休要和他人作比较,按照自己的本心走,只要做自己便是最好的。”
    少年原本黯然的双眸,霍然发亮,他双眸专注地看向醒之,“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的吗?”
    少年的面容本只算是清秀可人,可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瞬时散发的光芒与真挚,让整个人瞬时亮了起来,让他看起来尤其惹人喜爱。这样的满是希望而又专注无比的眼神,让醒之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曾经有一双全是依赖的眼神这般地注视过自己。
    醒之轻声说道:“自然,你便是你,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也是最好的。”
    少年宛若小鹿般的眸子眨了眨,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包子般的脸兴奋得通红,“你人真好!真的很好!我叫郝诺,你呢?你以后若有时间,可不可以常常来玩,我平日都很闲的,可以日日下山接你。下次你来,我带你去后山的杏花谷,那里的杏子很快就能吃了,到时候我请你吃杏好不好?”
    醒之笑着点点头,顿时对这个单纯的少年充满了好感,“我弟弟还在这里,我以后自然会常常过来,以后还要仰仗郝诺多多照顾他才是。郝诺若是下山也可以去莫家庄找我,短期内我不会离开金陵的。”
    郝诺浅浅笑道:“认识你真好,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可你说什么我却是信的。你弟弟放在小望山上,你大可放心,我师父一般是不会出手的,但若是出手定然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好人。你人那么好,你的亲人定然也会逢凶化吉的。”书包网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33)
    莫苛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看着说说笑笑走进来的二人。醒之看莫苛站在门前,眼皮都未抬一下,绕过莫苛便朝庐舍走去,郝诺正与醒之说得眉飞色舞,压根就没看到莫苛那么一个大活人,跟着醒之的脚步一同绕了过去。两人停在了庐舍外,透过竹窗望着躺在床上正被施针的无恨。
    屋内,无恨*着上半身,苍白的肌肤上,插满了粗细不一的银针,不知是不是药浴的原因,此时无恨的眉头已舒展开来,脸上说不出的轻松,睡得也异常安稳,丝毫看不出半分被施针的痛楚之色。见无恨如此,本还有些担心的醒之也轻松下来,微微地勾起了嘴角,漆黑的眼眸说不出的柔和。
    郝诺附在醒之耳边小声说道:“他身上的奇经八脉都已脆弱得不堪一击,想来这段时间可没少吃苦头,能硬挺下来说明他的毅力极强。师父对他可好了,护心丹都喂了好几粒了,想来这会儿身上该是不那么疼了,所以才睡得那么安稳。”
    “什么意思?”
    郝诺歪着包子头,皱着包子脸惊奇地说道:“你不知道吗?他被人强行输了三十多年的内力,可那人的内力和他所练的功法相互排斥,一直在争夺他身上的经脉,此时他本人身体又非常虚弱,根本就压不住那两股内力,所以每日都要受经脉撕裂之痛。此种疼痛堪比灼心,若非他毅力极强,也许早已自行了断了。”
    醒之惊愕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那双漆黑的眼眸已是变幻数次,最后溢满了懊恼与悔恨。她的手死死地抠着竹窗,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像是忏悔一般讷讷地低语:“他……没说过,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他必然会没事,怎能想到会如此……姨娘又不会害他,姨娘说他最多一个月不能动武而已……怎会这般,我我……”
    一直站在醒之身后生着闷气的莫苛很快发现了醒之的不对劲,当听到醒之的低语,莫苛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酸涩胀痛。他想也不想便从背后拥住了醒之的肩头,轻声道:“没有人会怪你的,这一路你已经尽力了。”
    醒之捉住了莫苛的手,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眸中慌乱和茫然还夹杂着浓浓的内疚,“姨娘这般信任我,舍了命地将他托付给我,我本该对他很好才是,可这一路我……我不但不知道他的疼,还对他发脾气……我甚至,甚至将他从楼上拖了下来扔进车里,这一路走得那么着急……我不知道他疼,不知道他一直在受苦……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会,怎会这样……”
    莫苛从身后搂住醒之,附在她耳边柔声道:“即便你知道又能如何?他的伤已不能再拖了,你若晚到几日说不定他连命都已保不住的。虽然受了点苦,但好歹保住了性命,所以你并未辜负他人的托付,莫要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醒之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莫苛的清澈的双眼,“……真的吗?”
    莫苛拭去醒之眼角滑落的泪珠,眯着桃花眼与醒之对视着,而后轻轻一笑,“我何时骗过你?”声音说不出的柔和清软。
    醒之看着莫苛的双眸良久良久,方才信了莫苛的话。她紧紧地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郝诺自觉失言,懊恼地咬着下唇,欲上前安抚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唯有站在原地不停地踱步。便在此时,庐舍的门已被打开,诸葛宜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34)
    郝诺连忙迎了上去,有点心虚地看着诸葛宜,“师父……”
    诸葛宜责怪地瞪了他一眼,挡住了欲进屋的醒之,“他已月余未曾睡过觉,姑娘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怎么会?我们一路走来,他一直在睡,极少醒来的,想叫醒他都很难……”醒之说着说着便没有了底气,似是想到了什么,泪掉得更凶。
    诸葛宜摇了摇头,“他那时并非是睡着了,而是痛昏过去了。”
    醒之满脸的不可置信,死死地捏着莫苛的手,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诸葛宜叹了口气,“这孩子算是我此生所见心志最坚的,莫说是他,即便换成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也不一定能熬到今时今日。他的内伤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不调养个三年五载休想痊愈如初。”
    诸葛宜看着醒之继续说道:“他奇经八脉修复的这段时日,心脉不堪重负,将会极其脆弱,万万经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涟漪,在下看他对着姑娘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故而……姑娘以后还是少来小望山的好,即便来了也只能等他睡着以后远远地看一眼。”
    诸葛宜话毕,良久良久,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了风声。醒之垂着眼眸,狠狠地咬着嘴唇,艰难地开口道:“要多久他的经脉才可以修复?”
    诸葛宜沉吟了片刻,“快则三个月,慢则半载……这期间不能有半分差池,否则即便是在下与医圣孔绪联手也不一定能救回他的命!”
    一行人,默默地走在下山的路上。郝诺不安又内疚地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醒之,几次欲言又止,当走到竹林时,郝诺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拽住醒之的衣角。醒之停住了脚步,一双红肿的眼睛有点出神地看向郝诺。
    郝诺垂着头,红着耳根,“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本想让你放心的,你别难受了,你难受……我也不好受,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师兄们说得对,我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醒之摇了摇头,“我还要多谢你,我若不知道自己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又怎么补偿他?早点知道,自然是尽力地补救。”
    郝诺攥着醒之的衣角,“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别难过好不好?怎么才能让你高兴点呢?你见过竹子开花吗?看整片整片的竹林开花,你看过吗?”
    醒之跟不上郝诺跳跃的思维,她打量着四周一望无际的竹林,有点茫然,“竹子也能开花吗?”
    郝诺抬起头来,小鹿般的双眼晶晶闪亮,“能的能的,只要你想看,我就能让它们开花,你别难过了好不好?下次你来,我们在竹花里面找竹米,我给你做好吃的竹米糕。”
    醒之心不在焉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点敷衍地点了点头。
    郝诺并未看出醒之的勉强,兴奋极了,忙松开了醒之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当送到路口时,醒之与郝诺道别后转身离去。
    郝诺站在原地看着醒之的背影,手挥着不停,高声喊道:“咱们说好了,你一定要来呀。我等着你。只要你来竹子就会开花的!我做的竹米糕很好吃的!”
    八
    日落西山,一道道橘黄的光芒将天空渲染得有点阴沉。回程的马车上异常的沉闷,醒之默默地靠在窗边,双眼没有焦距地眺望着沿路的风景。
    莫苛撞了撞死气沉沉的醒之,调笑道:“看不出那个小呆瓜倒是挺喜欢你,可惜他小的时候烧坏了脑子,否则你俩的年龄做朋友倒是合适……”见醒之不声不响地挪了挪地方,莫苛又朝醒之身边靠了靠,嬉笑地说道:“喂,明天我带你去登高吧?眼看重阳就要到了,前些时日有人给送了点太湖的大闸蟹,个头可大了。你在北方一定很少吃到,等会回去就让厨子先给弄上几个,咱们先尝尝鲜。”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35)
    “对了!过几天还有金菊祭,每年此时当今天子会开百家宴,但凡金陵有头有脸的各家小姐和公子都会去的。到时我带你一起去看一看金陵的风情,说不定能遇见个你喜欢的翩翩佳公子呢。在漠北时我可没看到过什么好看的公子哥,金陵四大公子除去本公子有了音儿,别的都还没主呢,你不是喜欢美男子吗?到时也让你开开眼,看看金陵的男子是不是比漠北的男子还要好。”
    莫苛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却不见醒之有任何动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