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但是,和谐又是什么?没有杀戮?没有竞争?一片祥和?人类没有了愤怒与争执?还是其他?
    天一曾认为,竞争是这个世界必须存在的,没有了与他人的竞争,与其它物种的竞争,与自身的竞争,人类只能灭亡。
    他说,争,这个字也可以算到人性之中。无人不争。有人不争钱,但争名。有人不争小利,而争大利,有人看似不争,实是以退为进,要有大争,有人不争此处,争别处……
    便是自己,看似不争名利,实际也在争。
    我曾问,他在争什么?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他争。他若为钱,早已富甲一方,他若为名,想也不难,他若为利,我却看不出。
    他当时说他在争一口气,和自己争。至于什么气,我也不知道。
    就他的心性,为僧必是高僧,可惜偏了些,为道必是真人,可惜邪了些。
    我不禁问无忧和钢竹:“天一的三个难题,可有结论了?”
    他俩俱点了点头。
    我问:“第一个问题,你们……”
    无忧道:“这事儿,你还是问钢竹吧。”
    钢竹笑了笑,道:“天一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更是急不可耐,道:“快说。”
    钢竹摇摇头,道:“你还是不开窍啊!按理说,你和天一相处最久,怎么就没学到些你应该有的东西。可是你还是这急性子、懒性情。”
    我确实没学到天一什么优点,谁叫我这人把别人的缺点看的比他们的优点重很多。这里,我又不如天一了,天一早些年,虽骄傲自大,却是能看到别人的优点,也能看到他们的缺点。后来,天一搞得自己自卑了相当一阵子,只因他看人时,总是把别人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比。这点儿,我却要强些。
    我眼巴巴地盯着钢竹,盼着下句,他却闭住了嘴。
    我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吼向岳钢竹:“岳钢竹,你耍我?”
    无忧悠悠道:“天一生水,这里不宜生火。”
    我好不容易是自己平静下来,坐回原地。
    钢竹肃声道:“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马上告诉你。”
    我不明白了,但不由得思索起钢竹的话。我知道钢竹从不信口开河,更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他这么说,必然有这么说的道理。
    为何他认为是否马上告诉我是一件为难的事?为何天一告诉了他们两个人,却未曾向我提起。难道我有不适合知道的理由?这是他们三个人的认识,我已经明白,但我却不知道原因。
    我看着默不作声的岳钢竹和段无忧。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我轻轻的叹气,在他俩听来犹如耳边雷霆。他俩俱是浑身一震,定定的瞧了我一眼,似乎要寻出我心中正想些什么。
    我不说话,眉头却锁在了一起。他俩越是惶恐,莫名的惶恐。
    我却没太在意,我的思绪已飞到了天一的话中。他以往的每句话,我记得的每句话,字字句句从我眼前滑过。我想从他那些话流露出的蛛丝马迹思考出人生的真谛。
    许久,我无所获。但他俩却开了口。钢竹道:“你真想知道?”
    无忧叹了口气,道:“好好想想。”
    他们的话令我脑中划过一道闪电。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天一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却不是问的他这个问题。我记得我问他的是“善恶的长久意义”他是那么回答我的,但他仍告诉我了。“善恶有一个共同的意义所在,那就是人类的终结的时间晚些到来。”
    “那么为善为恶不都是有意义的事了吗?”
    “或许是,我曾告诉过你什么?善恶的划分是人定的。区分善恶的本质是从人做这件事情起,到人类结束之日止。这漫长的时间中,为善的,也可能创造出罪恶,做恶的,也可能是某个善的起点。”
    “那么做恶不成了为善,那善恶如何分?而且你说的善恶又是以什么为标准?”
    “毕竟我是人,我永远逃脱不了人的局限,所以我说的善恶仍是世人眼中的善与恶。”
    “世人眼中的善恶?难道善恶的区分这么难?”
    “人类眼中有善恶,各种动植物眼中也有善恶,而上天眼中也有他自己的善恶。”
    “那上天眼中的善恶又是什么?”
    “在人类眼中,互相帮助,仁爱,是善,而上天寻求的是一个公字,他对人要公平,对万物要公平。换句话说,是对天下万物的无情。而看似无情,实则是至情。所以在我心中,上天是一个忧愁而又果敢的角色。”
    …………
    记得他说了很多,但那句话却也让我明白了人生的真谛。我实在没想到人生的真谛是如此简单的使命:让人类的存在更长久。
    如此说通,才发现人类的一切活动,一切行为,一切思想,都在围绕着这一个终极目标而动,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一切的人类活动都蕴含在了这一个人生意义中。
    再一想,万物众生竟都有这个目标,这个责任。任何一个物种都在为自己这一物种在地球上甚至宇宙中,存在地更长久而奋斗着。任何一个物种的行为意义,不是为了存在,而是为了存在地更长久。
    一个人的生命长短不等同于人类历程的远近。也许一个短暂的生命却能产生巨大的能量,让人类离那个噩梦又远了许多。也许他仅活了二十年,但他可能已经把人类的末日又推迟了两万年。
    我们确实应该想一想,当我们看着那一个个物种灭绝时,是否想过人类的那一
    天?我仿佛又听到天一的嗤笑:“当人类笑看着那一个个物种灭绝时的惨像时,却祈求着上天来获得永存,这根本就是讽刺。”
    我不得不同意天一的话,尽管他很伤人心。
    天一活的是命,但他从未认命。他确实突破了人的极限,却只是在心中。
    他曾说过,他不求永存,只愿长久。是的,他根本不相信永存这件事。正因为如此,他才活的很累。他说他自己的心在九重天之上,看着芸芸众生,而现实中,却逃脱不掉人的囚笼。可是他本可以长久,却选择了短暂。我若不写出杜天一这个忧郁的人的姓名,恐怕知道的人,也不会有几个。我若未说出天一的奇思,又有谁知道,那深邃的言论湮没在何方?消失在何处?他希望获得永久,却选择了短暂,他放弃了长远,却获得了永远。心的自由永远活在心中。
    这就是他的命,他选择的命运——他不得不屈从的命运,他无法摆脱的命运。但他却摆脱了人的命运,逃离了人的囚笼,突破了人的无奈。
    我缓缓笑了。
    钢竹也笑了。
    无忧也笑了。
    钢竹道:“你明白了?”
    我点点头。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鬼神
    无忧道:“不错,天一认为的人生意义便是人类应为推迟噩梦的到来而努力。”
    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认为不告诉我似乎是应该考虑的事情。
    天一是明白了,但他仍不知道人类的终点是什么。更不知道世界的终点是否存在。更别说世界的终点是什么样子。
    这正像他所思考的鬼神说。
    天一认为世上是有鬼神的,而这是我与他最大的区别。
    我不禁问钢竹:“你们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无忧回答:“我若相信有鬼就相信有神。但我说不清。”
    钢竹道:“我相信。”
    我从未听过钢竹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这倒令我一愣。
    我不禁问:“你相信?”我不信,我不相信钢竹如此正直的人会相信。
    钢竹道:“对,我相信。我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神。”
    我当然有些不服气,我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或许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些蛮不讲理。
    我有些生气:“你居然相信鬼神?你……你有没有读过王充的《论衡》?”
    我一时气糊涂了,竟会弄出些书呆子的话。
    钢竹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鬼神,只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只是希望我能多些敬畏,做人做事不能亏心。我相信鬼神只是为了约束自己,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终于缓下脸色,不禁又想到天一,天一的鬼神思想是我们四人中最严重的一个。他认为世界可以分为无数界,人在人界,各界不通。可以说,就我看来,天一是最迷信的一个,也是最不迷信的一个。
    最迷信的一个人,不是我的戏言。别人不过是礼佛拜仙,敬畏鬼神。他却是从那些古书中查找所有关于鬼神的故事,编了一本《大小鬼神传》。约有四五百万字,上面有妖魔鬼怪,神仙佛道,种种故事。每个故事后还有自己的考注。若不是有坚定的无神信仰,读完他的那本‘奇书’,不从此虔心礼拜鬼神才怪。更令人可气的是,他居然拿出那本《论衡》,逐条逐句地批判,总之,其基本思想就是:王充他没见过鬼神,便认为不存在,我还没见过孔孟老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屈宋李杜呢。我也认为不存在?
    我说他是强词夺理,他还振振有辞:你要是给我找出一个让我相信鬼神不存在的理由,我就听你的。
    我当然在他面前找不出。鬼神之说确实挺烦人的,但像天一这般迷信鬼神的人,我还真是没见过。
    说他是最不迷信的一个人,更不是玩笑。二十年来,我从未见过他给鬼神敬过香,更别说给鬼神捐些诚意了。记得有次我们去拜天,他是我们四人中唯一一个没给上天跪过的人。他为此笑我:“无神论者还学会拜天了?”
    我回应他:“我跪天是在跪天道,人间大道,正义公理的化身。”
    他说:“道在心中,难道自己给自己下跪?”
    我说不过他,但每次拜天时,照旧是我跪我的天,他说他的道。
    最令我们不明白的是,他每每见到什么神仙鬼怪的传奇时,那是狼见了肉。看起来是津津有味,犹如置身其中。但我和无忧拿鬼神之名去吓他,他却是大将风度一片。总之,要有人说天一怕鬼,我肯定要笑破大牙。他说:“鬼是什么?鬼是用来敬的吗?”
    我笑了。
    他说:“鬼是人们用来吓唬自己的而已。但有没有,我是……”
    他的话又令我糊涂了,若不敬鬼神,信他作什么?
    对于天一的鬼神观,我是怎么也闹不懂,只觉得他的鬼神观与众不同,而且不是单纯的迷信。若不是他后来的一席话,我真要更是糊涂半生了。
    天一说,鬼有鬼道,神有神道,鬼可干涉人,神便可干涉鬼,人便可干涉神。这只是简而言之,人、鬼、神并不是分离的,但他们的关系,只是短暂的接触,主要的还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关系。这便如星星和月亮,月明则星暗,并不是星暗了,而是我们的眼迷茫了。
    我只觉得他当时的比喻是不伦不类,什么关联都说不上。
    他还说,不是因为神法力无边而得到众人的顶礼膜拜,而是因为鬼的可怕才使人有些寄托。或许神可以干涉人,但是他们必然要付出代价,或者是形神俱灭。
    我说天一,太过迷信了,搞得迷信也哲学了。
    不过天一还是因为我的那句话生气了。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说别人迷信啦,封建啦,等等。
    说一个人迷信,但什么是迷信?过分相信?那你的无神论不也是迷信了。如果是相信错误,那么,无神论就正确吗?作恶事的,没有了心灵的顾虑,那他的恶不知会不会有个尽头。
    我相信他说的不错,只能怪我说他时太不注意用词了。
    天一还说了许多关于封建的看法。他讨厌别人用什么封建的词形容人,更讨厌别人用反封建这样的词来标榜自己。他说任何一个社会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同时他认为社会的灵魂是不变的,没有进步和退化之分,一方面的进步必然带来一方面的退步。他说最可笑的是人类几千年来,知识增加了不少,尤其是近几百年,知识更是爆炸式的增加,但人类的智慧却没有什么增长,甚至有些倒退了。再者,看来人类的知识的增长,不过是自己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