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轩辕闲缓缓的将埋入司空孤月胸中的腰刀拔了出来,顺手放入了一个金黄色的锦带之中,冰床上的司空孤月的尸首在腰刀被拔出的同时,随势而散,化为星星点点的闪亮微尘,散入空气之中,仅剩下了一身残破的碧绿色衣衫,仍如人形的摊平在冰床之上。
    “走吧!”轩辕闲看向上官治,上官治回头又望向我的脸上,突然溢满了哀伤
    “我……我还有一件事求你……他日……他日你若寻得独孤非尸身,望你能将他好生埋葬,也不枉他教习您一场……”
    说完,上官治满面泪痕的折身与轩辕闲结伴而去。
    散了……算了……去了……一切从开始又回归到当初……一切从梦中开始又回到了梦中……
    冷如数九的寒冰密室,纠葛不止的碧绿色衣衫,争来抢去的‘魔幻血蛊’……一如当初天昱覆灭之时,到头来,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被他们给耍了!”独孤离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捂着胸前流血的伤口放肆的大笑:“可怜啊……可怜他也竟落得这般天地……哈哈哈……”
    我无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原来失去最多的人,不止我一个!公主!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你空喜欢他一场,可他最终喜欢的人仍旧不是你!”
    “闭嘴!”
    “缙云龙岫!有种你就杀了我!没错!是我!是我强辱了你的女人!是我杀了独孤非!是我……”
    “住口——!”
    我持起邪云灭世,飞身刺入他的肩胛,他身形猛地向后倒退两步,撞靠上冰床,又缓缓的滑坐在地上。
    “不!不要杀他!九娘子……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流珠忽然闯了进来,大哭着挡在独孤离身前
    “九娘子……我求求你念在我伺候你一场的份上……你饶了他吧……”
    “流珠,你让开!”我大吼一声,高高举起邪云灭世
    “我不让开!九娘子,你不要杀他,你不能杀他的,我求求你,让我带他走!”
    “我知道你是他的婢女,对他存有旧情,可他罪不容恕!”
    “不!不是!九娘子,你不能杀他啊……他是六娘子的亲生兄长啊!”
    “就是因为如此,他更该死!”
    “不!不可以!你可以废了他的武功,你可以毁了他的面容,但他是尊主……”
    噗——的一声闷响,流珠浑身一僵,瘫坐在地上,惊颤的低下头,呆呆的看着穿透自己胸前九思剑的利刃上腥腥黏黏的低落着艳红色的珠子
    “离……离公子……”
    “你即是不想离开我,就陪我一起上路吧!”
    “流珠……流珠好疼……”
    痴傻灵动的少女,瞳眸在一瞬间失神,表情在顷刻间溃散……
    “流珠!”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流珠口中吐出一股脓血,颤抖着抬头望向我,缓缓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翠色的锦囊,她握住锦囊的手向我伸到了一半,便颓然垂落于地。所有的单纯美好不过是有所执念,所有的痴心无妄又何尝不是真心期盼,到头来,仍旧心字成灰一场空!
    邪云灭世从手中生生飞出,直直穿透了独孤离的心脏。他那同独孤非一模一样俊美的面容上竟然浮上一丝欣慰笑意,缓缓的闭上了那双紫色天星美目。
    作者有话要说:
    ☆、若即复若离 患得再患失
    五十七章:若即复若离丨 患得再患失
    几天后,灵魅国中传来消息,灵魅王司空独香的帝后樱美人突然暴病斃逝,举国大丧,因天昱国是被灵魅国土尽数包围的国中之国,哀悼痛哭之声仿如四面楚歌,惹得天昱因征战而心神未定的百姓们也期期艾艾。
    殡葬之日,老天似乎也有所感应,提前降下一场秋雪,试图掩盖全天下的苍凉。
    站在丹墀之上,我呆呆的望向南方,那个人,他不是说会在灵魅国等着我刀兵相见么?他怎么就死了?
    “陛下!您在看什么?外面雪冷,小心着了凉。”内侍悄声提醒
    “他真的……死了?”
    “陛下问的是铁牢中的那个白面人吧,死了,不知从哪里弄了根长绳子上吊了,殓尸的嫌他有毒,就那么扯着绳子拖出去埋了……”
    我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又将视线凝向了南方。
    内侍偷偷地抬起头,纳闷的看了我一眼,细声细气的说:“陛下,奴才听说,那灵魅帝后也死的极是怪异。”
    “……”
    “外面都传开了,说是灵魅帝后自这里回到灵魅国之后就得了一种血肉糜烂的怪病,第二天就死了!那灵魅王十分的伤心,又十分的不舍与其长离,便命人在灵魅王宫的正后方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山丘,遍植松柏,将灵魅帝后葬在了山丘之顶,据说,那山丘高过于王宫殿顶,以便灵魅王在王宫的任何角落,抬头便能看到。灵魅王还给那山丘取了个名字,好像叫‘恒山’……”
    遍植松柏的恒山?象征司空独香与樱美人的爱恋亘古长青、永恒不变么?
    他为他夺得天下,却暴病一身,溘然长逝……
    他给他万丈荣耀,却孑然一身,永守孤坟……
    世人传颂的凄美爱情故事,不都是这种类似的结局么?
    我呢?
    我又算什么?
    ……
    中原的冬天,不像山水秀丽的灵魅国南土,可以始终四季花香。却和繁樱境的樱花一样,漫山遍野的飞雪覆盖而下,天地一片苍茫。
    博山炉中氤氲而出的紫色沉香烟雾弥漫成一只孤傲的立鹤,圣乾宫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咳咳……”内侍轻轻的假咳两声,打破了这诡谲的静谧。
    “什么事?”
    我有点儿头疼,这两个月来拼命的忙碌于天昱的恢复重建,为避免劳民伤财,下令除了恢复被战事损毁的地方,其余一概保留夜魌国时的原样。这种象征性的东西,我一向不是很在乎。
    “陛下……再过几天,就是新春佳节了,礼部奏请,宫中可要准备宴请百官的佳节盛宴?”
    佳节盛宴?刚刚历劫一场战争,大批的百姓还处在心神不宁之中,用巨资筹备王宫大宴,去宴请官爵贵族?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不是亡国之举是什么?
    “免了!谁若想办,让他们自己在家办去吧!”
    “陛……陛下恕罪!”内侍吓的一脸惶恐
    “你那么惶恐做什么?孤王的意思是,让他们改办家宴!”
    “……”
    家宴多好啊!默水沉音、流水坐席、琴歌蝶舞……
    ‘月儿……该你了!’
    ‘完了!九娘子,流珠忘了告诉您……’
    ‘这是新酿的酒,九娘子先尝尝看……’
    ‘……’
    ‘啧啧……九娘子您的酒品好差!’
    ‘你说什么?’
    ‘九娘子您的酒品好差,喝醉酒了就不害臊。’
    ‘害臊?’
    ‘……’
    ‘真的!真的!当时,您一把就揪住了尊主的领子,噗通就躺在了他的怀里……’
    “陛下……”
    猛的从回忆中抽了回来,见那内侍还一直在眼前跪着请旨,满额惊异不定汗珠。
    “起来吧,传孤王的旨意,各府各自举办家宴即可,不可铺张!”
    “遵旨!”
    几天后,四处铺红挂新,恢复了安宁的天昱百姓们张灯结彩,庆贺着新春佳节,因为下旨官员各自在家举办家宴,王宫之中就显得清冷了许多。
    我安静的批完最后一道折子,扫了一眼守在四处的宫女、侍从们,见大家也都冷冷清清的傻站着,竟有点儿过意不去。
    “来人,移驾圣乾宫,今晚就在圣乾宫简单设宴,着人安排几个雅兴点儿的节目,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吧!”
    “遵旨!”内侍领命而去。
    我虽不爱看那些宫娥舞姬们的柔秀媚舞,但看到众人兴高采烈的鼓掌称贺,不禁也被感染了几分愉悦!
    突然围簇的众舞姬中飞起两条粉色的游龙缠绵嬉戏,又轰然向两侧乍开两片飞翼,一只巨大的蝴蝶振翅在空中……
    我呼吸忽然一窒“谁在领舞?”
    听到我带了惊异的大声一问,四周突然死般寂静。内侍也吓了一跳,忙吩咐身边的人说:“快!快把领舞之人带过来见陛下!”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粉衣的少女随着侍者而来,怀中抱着一团水袖,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台下。我眯起眼睛望向她,她不是轩辕蝶!
    “你跳的……是不是粉蝶舞?”
    闻听我的问话,那少女以为犯了禁学艳曲淫舞的大忌,吓得噗通一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水袖也散落一地。
    “回……回陛下……是……是粉蝶舞……奴只是喜欢……”
    “孤王也喜欢!”
    我笑了,那少女突然就不抖了,偷偷的抬起头用两只莹亮的大眼睛瞅了瞅我的表情,瞬间脸上羞红一片。
    “谁教你的?”
    “奴只是在坊间偶然见到过一次有人表演,便暗暗记下了,也是后来才听说那是‘缀仙楼’的舞娘‘一品天姿’。”
    见过一次便记下了!轩辕蝶,这少女有着和你一样的天赋啊!
    “赏!”
    “谢陛下!”
    原来是一场虚惊,听到周围人呼出的松懈之声,心想怪不得人人都想称王称霸,这份掌握生杀大权的虚荣可不是谁都能抗拒的!
    “陛下……”讨好的内侍见我心情愉悦,胆子便放开了一些:“膳房准备了些坊间美酒,陛下要不要尝尝?”
    “酒?甚好,呈上来吧!”
    白玉的酒杯盛满琥珀色的美酒,闻了闻,的确是上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烈如火炭,却似在哪里喝过
    “咳咳……这是什么酒?怎的这么烈!”
    “奴才该死,忘了提醒陛下慢饮,此酒虽性烈,却可使人忘却疲惫烦恼……”
    “断忧思?”
    “陛下……陛下怎知这酒名的?”内侍一脸崇拜的望着我,好像我就是个无所不知的神仙。
    少师策,你的生意竟然都做到我的王宫中来了!
    “这酒从何而来?”
    “这……”内侍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说无妨。”
    “膳房中来了位酿酒师,他曾经在坊间的‘天下缘’酒楼中,向一位酿酒大师学过些酿酒术。”
    我微微一笑,原来是樱品的徒弟呀!
    “赏!”
    “谢陛下!”
    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带了几名侍从兜转在御花园内,偌大的御花园想要去除冬寒的萧条需要下一阵功夫。所以正在修整的御花园还没有完全的繁盛。
    花匠们正在缥缈殿前栽种着几棵光秃秃的小树,我走到近前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万安!”花匠们跪了一地:“这是从边境处移植过来的寒绯樱。”
    心中莫名一痛,有些嗔怒的问道:“寒绯樱?谁叫你们种这个的?”
    “陛下息怒,昔日此处本就种植着几棵寒绯樱,花匠们是根据原设计图种植的。陛下如果不喜欢,拔去便是!”
    我挥了挥手,算了,种了就种下吧。自己从小在这御花园长大,竟从来没有留意过,缥缈殿门口曾经种植过和寒绯殿一样的寒绯樱。
    兜转了半日光景,忽然想起缥缈殿的地下的寒冰密室,自那日过后,除了着人将独孤离、流珠的尸身厚葬,又为司空孤月建了衣冠冢外,再没有进去过。
    旋开机关,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侍从慌忙为我披上一件大氅,却仍感觉冷的透骨,当时是怎样一个人守着三具尸体在里面呆了许久许久都没觉得这么冷过。
    战斗过的血迹已被清理掉,四周白花花的一片冰凌,
    “事到如今,本尊不得不告诉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本尊谋划的。”
    那么好听的声音,怎么在回忆中就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