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拍着,催着他快说下去。
心里微微一怔,不过严枫还是继续安坐,没有拒绝马尔斯这个表示亲密的动作。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华人。因为,我出生后不久,就被亲生母亲抛弃在医院
的门外。」
「啊?」马尔斯没有料到严枫会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有些意外。不过他立刻咧开
嘴笑道:「那么收养你的人一定会很头痛,因为你整天板着脸,像谁都欠你几十万
英镑似的。」
严枫淡淡笑了笑,没有注意到看着这个笑容而有些发怔的马尔斯,接着说下去。
「我的养母是中国人,她在那时刚刚移居到约克,和当地的一位律师结了婚,她在
我生母抛弃我的那家医院当护士。或许她同情我,也或许她看在我与她同是亚洲人
的分上,于是她收养了我。
「我的养父很爱她,因而让我随了她的姓。所以在我心中,养母的祖国就是我的祖
国。」
「原来如此。」马尔斯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有了一个当律师的爸爸,严枫成为这
里的合法居民当然比较容易。
「我上中学的时候,养父因病去世,我和养母相依为命,直到现在......」严枫说
到这里,眼里掩饰不了浓浓的担忧。现在,他亦只能希望为养母治疗的那家医院,
看在她长期为其工作的分上,尽心好好照顾养母了。
马尔斯听说严枫的养母如今在医院昏迷不醒,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因为一向都是
犯人们拼命讨好他。马尔斯从来没有特意关怀过什么人,在这个男人的字典里也从
来没有抚慰他人的字眼。
所以马尔斯张大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他沉默之后伸手,重重拍了严枫的
肩膀两下,随即又觉得没有完全表达出他的宽慰,突然心中一动弯腰轻轻抱了抱严
枫。
「我很遗憾。」笨拙地开口,马尔斯总算想到一句安慰的话。
「我也很意外,你居然会说这种话。」感到马尔斯浓烈男性体味的逼近,严枫似乎
想皱眉,但他的眉头挑起来的时候又迅速展开了。接着,他眼里的悲伤与忧郁之色
略收,居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嘿,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难过!」马尔斯看见严枫眼中的笑意,不知为何,胸口竟
然一热。
「嘶--」
电铃在这时拉响了,马尔斯回过神,发觉他正亲亲热热地搂着严枫,眼角轻轻一扫
便能看到严枫被罩在宽大囚服下的白皙肌肤一角,似乎还隐隐透着些粉色的光泽,
散发着年轻男性肉体那种特有的干爽味道。
莫名察觉到这些的马尔斯慌忙把手收回去,眼睛微微跳了跳:上帝!刚刚他在走神
的时候,究竟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干活吧,希望你只是向你的祖母学到些皮毛,不要算得那么准。」严枫轻声说
着,当先走了出去。
马尔斯看着缩回来的手,鬼使神差地拿到鼻下用力闻了闻,似乎指尖还残留着严枫
身上惯有的清爽味道,他不禁有些心跳加速,神魂荡漾。
走在前面的严枫见马尔斯没有跟上来,他停步回头。马尔斯连忙放下手臂,尴尬地
哈哈大笑,对着严枫挥挥手。
「白痴就是白痴!」嘴里不解地轻声说道,严枫转回了身。
这一回,马尔斯没有像以往那样亲热地扑到他的后背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与各个牢
房里鱼贯走出来的犯人来到操场。
「你,你,还有你,与那边的几个去工厂。剩下的按人数平均分成五组跟我们
来。」山迪说着,指了指他背后站着的几个狱警。
萨顿监狱里有自办的工厂,生产一些缝纫制品,类似衣服或是玩偶之类的东西,同
时还有电子加工的产品。工厂里劳动的环境相对比较好,活儿也轻松,工作时间亦
较短,所以家中富裕的犯人贿赂狱警之后便会被调去工厂干活。
不过,狱警们不想招惹的某些犯人也可以进入--马尔斯,无疑正是享用这类特权的
人物之一。
严枫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尽管他也很能打架,但是由于其异于当地人的外表,
还有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的高傲态度,那些非常看不惯他的狱警们便有意安排他去
干最重的体力活。
这里面,山迪尤其喜欢干这样的事。他在严枫最初进入监狱的时候,因心怵于严枫
锐利的眼神而心中不快,因此时常有意找严枫的麻烦。
* 现在,严枫被山迪安排到操场的另一边从事建筑整修工作。
马尔斯没有在这种时候为严枫说什么好话,因为他觉得严枫能够应付这种
事;同时马尔斯也觉得,如果严枫不学会收敛一下脾气,那么这个骄傲的东
方人日后一定会被其他犯人加倍修理。
严枫没有抱怨,对于山迪刻意的安排他也已经习惯了。
抡起工具,严枫随着犯人们转去了工地。他回头,看见马尔斯迈着轻松的步
伐走进工厂,眼里忍不住掠过一丝嘲讽。
几个小时之后,严枫放下挖掘的工具,觉得手臂有些发麻。他瞅着眼前挖出
的地洞,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到养母曾经评价他的话--
太过认真是他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他致命的不足之处。
像现在这样的体力劳动,用得着如此拼命去做吗?严枫歪着头,禁不住微微
摇了头。每次他都在努力干完话之后,才醒悟到这一点;但是下一次工作的
时候,他便又会遗忘前次工作时总结的教训,认认真真参加劳动。
真的,有些让人觉得气短呢!
严枫放下工具,略为休息。脑中不由想到他的律师兼好友希德罗道森几天前
来探视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案情似乎有了进展,希德罗说他找到新的线索,似乎那位教授的死因另有蹊
跷,不过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确定消息。
严枫知道希德罗这样说,就表示对方有推翻法官初审判决的把握。因为他的
律师是养父亲自带出来的,对方年纪虽然大不了他多少,但是接手的案件很
多,经验极为丰富,名气也颇为响亮,至今为止还没有败诉过。
希德罗的探访让严枫非常高兴,原本他只想获得减刑,现在律师的话让他隐
隐看到了重获自由的希望--尽管他自个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失手
打死人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如何,严枫这些天的心情确实非常不错,因为他知道他的好朋友一直在
为他努力,而且希德罗也承诺会时常去医院留心他养母的病况。
所以这样一来,严枫最近几日没有与马尔斯大打出手--正因如此,也才出现
了今天清晨起床后,他们俩坐在一块用扑克牌算命的那一幕。
「枫,严枫......」菲尔惊惶失措的低呼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严枫的思绪。
抬头望过去,严枫看到菲尔被两个彪形大汉拖进了工地另一边的仓库里,呼救的声
音戛然而止。
紧紧皱起了眉头,严枫知道在监狱里最忌讳的事就是替别人强出头。马尔斯在这段
时间里也告诉了他一些在萨顿监狱里生存必须遵守的潜规矩。
但是,菲尔是他在这里少有的朋友,而且--
前几天菲尔不知从哪里探听到他的养母躺在医院,还特意送了一个纸折的幸运星给
他。
严枫现在还记得当时菲尔衷心祝愿他的养母早日恢复健康,还笑着说如果从这里出
去,他一定会去严枫家里拜访,尝尝美味的中国菜。
因为菲尔提到养母,所以严枫收下了对方的礼物。现在,那个保佑养母的幸运星还
装在囚衣的口袋里,严枫又怎么可能对菲尔的麻烦视而不见。
仅仅短短思索了一秒钟,严枫抓过挖掘工具快步冲进仓库。他看到那两名白人正在
狂殴菲尔,立刻上前抡起铁铲拍开一人,接着又狠狠戳中另一个男子的小腿。
「你没事吧?」严枫看着惊魂未定的菲尔,却久久得不到回答。他低头瞟了一眼那
两个倒在地面破口大骂的白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就在严枫打算转身回去时,两股劲风猛然向他后背袭来。猝不及防的严枫,后颈与
背部各自被结结实实敲击了一下,顿时栽倒在地,痛得蜷起了身。
紧跟着,严枫在神智恍偬中感到他的脑袋被人拎了起来,身体四肢也似乎被数双手
掌按住。吃力睁开眼,严枫看到他的身边围着四、五个高大的男人,那些人嘴中似
乎还笑骂着什么,看起来都非常兴奋。
再一偏头,严枫看到了菲尔充满抱歉的目光。
「哈哈哈!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愚蠢。」为首的那个男人大笑之后,偏头厉声命令菲
尔:「快给我滚,不许对任何人说这里发生的事。否则,下一个被轮着干的人就是
你!」
严枫皱起眉,因为这个说话的男人急不可耐地蹲下来,一手板过他的脸,另一只就
向他的下体握去。
提气打开那个男人的手掌,严枫尽力向墙角缩了缩,他现在要争取时间尽快恢复体
力与神智。
「他妈的!你这个杂种,给我老实点!乖乖让我们干!以后我们会关照你,否则等
我们爽完了,再把你打成残废!」
严枫鄙夷的瞪了说着这话的男人一眼,他偏头见菲尔匆匆收回目光,别过脸头也不
回地快步离去,这才明白他被朋友出卖了。
朋友?真好笑,在监狱这种地方能结交到真正的知已吗?
微微有些嘲弄地掀起嘴角,严枫想起了他的律师好友希德罗曾经说过,他太容易相
信别人并愿意为认定的朋友付出,太过热心这一点与他冷漠的外表极不相称。
所以希德罗不止一次劝说,希望他不要把这个社会想得如此简单,只可惜他此刻还
是吃了亏。
挥手打开那些急切向他抓来的大手,严枫就地一滚来到仓库的墙角。他扶着墙迅速
站起身,极力压下脑中的晕眩感,迫使自己的神智快些恢复--
如果让马尔斯那个白痴知道他为了菲尔掉入圈套,一定又会再次无情地嘲笑他太过
天真了吧?说不定,马尔斯还会顺便在口头上给他一点教训,又在自己面前卖弄其
丰富的牢狱经验。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被那个男人瞧不起!
严枫心里打定主意,凝神看向眼前一张张因兴奋或是轻蔑而极度扭曲的脸,捏紧了
拳头。
他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家伙,已经不是单纯地想借他的身体发泄肉欲了。
这些男人不能容忍他这个异乡人在此地如此逍遥、屡屡打退他们的攻击、削弱他们
的颜面与所谓的「种族优越感」。
所以,严枫完全可以想像这场即将展开的打斗一定非常艰难!
但是,他却必须要赢!
严枫忍下后颈处传来的一波波晕眩不适感,举臂抢先进攻,他讨厌处于被动的地
位。现在,他只希望拖着受伤的身体解决了此刻的麻烦之后,暂时不要再有人出现
在他面前了。
马尔斯轻松完成了工作,他注意到还有些剩余的时间,便走到僻静的角落独自抽起
烟体息。
一根香菸燃到尽头的时候,电铃声又响起。到了回牢房稍作休息,然后等着吃午餐
的时候了。
马尔斯迈出工厂,突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居然有些心神不安。他望向操场那边,
没有看到严枫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