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帘,剩下的话登时噎在了喉咙里。
洁远的眼光落在了我的手指上,她瞠大了眼,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嘴,我下意识地把左手藏了起来。洁远哆嗦着叫了我一声,“清朗…”我赶紧冲她安慰地笑笑想站起来,可她的一句话,却让我一下子又坐了回去,“你救救墨阳好不好?”
正文 第43章 姐妹(上)
章节字数:11055 更新时间:09-06-06 14:58
洁远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双永远闪烁着勃勃生机的杏眼,被一种莫名的低沉情绪浸润着,乌黑却没有光泽。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瞬间就停止了,胸口憋闷的难受,却没有办法呼吸。
“墨阳他,怎么了…”我努力开口说话,区区几个字就像被门挤压过的核桃,支离破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可洁远却明白。她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顿时感受到她冰凉的手指和灼热的手心。
“清朗,你别急啊,墨阳就在楼下六爷的书房里…”洁远稍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嘴角勉强扯出个弧,可脸上毫无笑意。听她说墨阳就在六爷的书房里,我的心并没有因为松了一口气而感到好受些,反而猛跳了两下,顶的嗓子眼一阵的干呕,赶紧伸手顺了顺胸口。
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看着顺势坐在了地毯上的洁远,话里多少带了埋怨,“霍大小姐,这个玩笑不好笑。”洁远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伸手扯着一旁靠垫上的流苏,也不说话,我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站起身我也坐在了地上,跟洁远面对面,伸手轻轻抬起了她的脸,“洁远,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样的一靠近,我才发现洁远的脸庞消瘦了不少,下巴越发的尖。
“徐墨染死了…”洁远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我大吃了一惊,“怎么会,他不是被六爷他们关起来了吗?”洁远好像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用双手抱住了头。
“我今天去找墨阳,刚到他租的房子就看见他出门去了,脸色很不好,我叫他,他也没听到,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怕他再有个意外,就赶紧叫车跟上去了,”洁远闷声说。
“他去了齐家豁子,那个地方很偏僻,我没走多远,就迷路了,正想着要怎么进去找他,就听见旁边一声枪响,我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墨阳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迎头撞上了我…”说到这儿,洁远突然打了个寒颤,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顾不得疼,又不敢太大声刺激到深陷惶恐回忆中的洁远,只悄声问了句,“后来呢?”洁远愣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四周,好像这才缓过劲来,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她松开了手,肩膀也垮了下来,“墨阳只愣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拉着我就往外跑,可是…”
洁远的眼睛里迅速充满了泪水,“可是,我无意间回头看的时候,看见那个徐墨染,就半瘫在不远处的墙根边上,地上全都是血,他一动不动,墨阳杀了他…”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俯身抱住了不停颤抖着的洁远,她滚烫的泪水迅即湿透了我的肩头,我轻轻地拍着她,嘴里无意识地低喃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洁远,还是在安慰自己。
墨阳杀了徐墨染…这几个字如同带了倒刺的篱笆一样,把我试图翻越过去的心剐的鲜血淋漓。早知道墨阳已经不是从前的墨阳,早知道他恨大太太和徐墨染,早知道他的双手未必雪白…
“墨阳…”我在心底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被乌云遮掩的太阳,陆云起曾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活在阳光下,可现在…洁远的心里可能承受了太多压力,她不停的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她心底里的悲伤,恐惧和担忧。
我安静地听着,恍惚间回到了那个充满栀子花香的夜晚,洁远躺在我的床上,眉目含羞地跟我诉说着与墨阳的相遇,相知和爱恋。“以前的墨阳虽然也会尖锐,也会愤怒,却不像现在这样,让我看不清他的心,拒绝让我靠近。”闷在我肩头的洁远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光灼然,不容我闪躲。
“可墨阳喜欢你,清朗,一直就很喜欢,所以他不会拒绝你…”她清晰地说了一句,“我…”我下意识地想张口辩驳,洁远一摆手,她脸上泪痕未干,可表情已恢复了平静。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明白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六爷,可我以前一直不敢跟你说这个话题,因为我会怕,”洁远的声音显得很平稳,“你知道,我有多么骄傲,我的出身,我的容貌,我的教养,这一切曾让我觉得只有真的男子汉才配得上我,就像我哥那样的。”
说到这儿,她有些自嘲的一笑,“我一直觉得我哥是真正的男子汉,可他被迫放弃丹青去娶苏雪凝的时候,嘭…”洁远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式,“我所崇拜的对象如同幻想一样破灭了,虽然我明白他的无可奈何。”
“所以…我喜欢上了六爷,偶然的见面,他的男子气概深深打动了我,我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的,”洁远看了我一眼,眼神又落在了我左手的残缺处,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后来六爷邀请你去跳舞,我真的以为我的心碎了,我喜欢的男人却喜欢我最好的朋友。”
洁远凝视着我,“清朗,那时我真的不服气,我认为我什么都比你好,可是六爷还是为你破了例,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女人在嫉妒着你,诅咒着你,我的骄傲或者说,我的虚荣,被你打了个粉碎。”
面对着坦诚的洁远,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可心里越发为她难过起来。当初她遇到墨阳又回到上海的时候,都不肯跟我说这番话,现在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心里只有墨阳,曾经的初恋伤痛已经变成平淡的过往了。
“碰到墨阳以后,我才明白什么是心动,六爷也好,大哥也好,都是我的一份期许,就好像一幅画一样,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描绘着,可是墨阳让我心底的那幅画变成了现实。。。。。。”洁远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的眼波也柔了起来,我安静地听她诉说着。
洁远终于面带泪痕的睡着了,这些日子她心里承受了太多不能言语的压力,这会儿终于可以倾诉出来,精神一放松,那股疲劳就再也挡不住了。我身体也是刚刚恢复,没什么力气,又不想搬动间吵醒了她,就从床上拉了条被单过来盖在她身上,任凭她靠在床边沉睡着。
我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往楼下走去,刚一露头就被秀娥看见了,她赶紧端起一个瓷碗向我这边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从茶几上抓了一样东西,这才走了过来。我俩迎面一碰,我看见她手里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没等我说话,秀娥把碗往我跟前一送,“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先把药吃了,我已经热过两遍了,再热这药性都没了。”
看着她瞪圆的眼睛,我乖乖地接了过来,然后一仰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的苦涩已经蔓延到了嘴里,往日里难以下咽的药汤,我竟没有喝出什么味道来。
把空碗递还给秀娥,她怔了一下才接过去,一边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水果糖,就是她刚才从茶几上抓的,一边嘀咕着说,“知道的是吃药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喝上刑场前的断头酒呢。”
我苦笑了一下,一会儿去找墨阳谈心,感觉跟上刑场也没什么区别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去面对他。“秀娥…”我张了张嘴,“二少爷在花园里呢,六爷刚才也过去了,你是要找他们吧,”没等我问,秀娥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出来。
“喔…”我点点头,拖着脚步往外走去,对于自己的身世以及那些在我四周飘浮着的,若隐若现的秘密我并非不好奇,可真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没了勇气去揭开那个盖子。以前不是有句老话说,好事没秘密,秘密没好事吗…
“哎,”秀娥扯了我一下,“二少爷的脸色很不好,对了,他从书房出来后,我发现还换了件衣服,是七爷的,真怪…”,“叶展呢?”我打断了秀娥,“七爷?他跟着进去书房没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走了,石头也跟着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对了,洁远在我房间睡着了,你别人去打扰她,”我见秀娥点头这才转身往外走。一出门,一股潮热的风迎面吹来,我顿时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用手去抹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冰凉。
不远处我看见洪川和明旺正站在一起说些什么,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不想被他们看见。洪川一定知道六爷他们在哪儿谈话,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墨阳,宁可多走些弯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脑中思前想后,一会儿究竟该怎么开口,绕过几株粗壮的槐树之后,无意间一抬头,与一双沉稳的眼眸撞个正着。
六爷微微眯了下眼,我眼光一转,一个清瘦的背影顿时映入眼帘,他显然发觉了什么,转过身来看。我一手捂嘴,一手紧按在心口,只觉得耳中回响的全是自己心如擂鼓的声音。刚才看到墨阳的一刹那,我几乎是如电击般的闪回了树后。
“怎么了?”墨阳清越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中,“没什么…”六爷淡淡说了一句,“对了,刚才老七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徐墨染的尸首不见了,你真的确定他死了?那地上只有一大滩血,可没有人。”
我一怔,徐墨染不见了,难道说他没死?“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一颗子弹打入他心口的位置,另一个打中了他大腿,他几乎是立刻就断气了,”墨阳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亲自确认过了吗?”六爷问,“哼,”墨阳从鼻子哼笑了一声,“我哪有那个功夫,明知道附近有一个枪手,或许还有其他人,先保自己的命要紧吧,至于徐墨染,”墨阳停顿了下,“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那声音很冰冷,冰冷的我几乎听不出那是墨阳的声音,可不论他的声音多冰冷,我依然为之喜悦,墨阳没有杀人。“枪手…”六爷过了会儿才说,“我放徐墨染逃走,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人,可不是平白无故让他被人杀了或放走了的。”
“怎么?难道六爷不相信我的话,”墨阳把六爷两个字说得近乎于嘲讽,“谈不上信不信,”六爷不为所动,“只是,我不能让清朗的血白流。”六爷的声音很平稳,甚至没什么起伏,可其中的坚定让人感到不可撼动,我心里一热。
“哼,你以为只有你一心为清朗着想吗?如果不是为了清朗,我才不会站在这里,我早就说过,清朗跟着你这样刀尖舔血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那时你肯让我带她走…”墨阳恨声说。
“让你带走又怎样?”六爷冷哼了一声,我悄悄探出点头看向他们,生怕墨阳不敬的语气惹恼了六爷。六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垂眸看着地面,而墨阳则背脊挺直,头颅高扬。
“第一,徐墨染应该不是因为我,才来上海的吧,”六爷徐徐地说了一句,墨阳拳头一紧,“二来,”六爷一抬眼,我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下,可六爷再没有看向我。“你又以什么立场带清朗走呢,一个血缘淡的跟米汤似的远房亲戚,还是…”六爷话音停了下,我的心脏猛然收缩,“还是,血肉相联的亲哥哥呢?”的17
周围猛然间寂静如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呼吸,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凝住了,眼前的绿树,花木,阳光,泉水似乎都变成了一幅画,颜色亮丽却没有生命…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阳沙哑的声音钻入了我耳中,打破了静寂,“你,怎么知道的?”
我极慢极慢地呼出了一口气来,那么久没呼吸,竟然不觉得憋气,只是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觉得脸上有些凉意,顺势摸了一把,满手的泪痕,我握紧了拳,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好像等了很久似的,从知道那个秘密开始,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还有一个血亲在身边而高兴,可心底却有一股难以挥去的怅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墨阳。从前的我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