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那枚古玉是陛下特意命宫中的玉匠打制的,的确是触手生温的上古好玉,不过,古玉的两边各有一颗黑色圆珠,是极为冰寒的玉石打制,有身孕的妇人和婴孩万万不能贴身戴着。小宝宝哭闹不止便是因为如此,只要不戴古玉,便不会那么难受,小宝宝就慢慢不哭了。”
    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注意到,那枚古玉的两边的两颗黑珠是极寒之物。
    刘聪竟然对小小婴孩下手,好卑鄙!
    “小宝宝佩戴古玉半年,就会脏腑萎缩,继而夭折。”
    “小宝宝不再佩戴古玉,能活下来吗?”我紧握双拳,怒火攻心,太医不说出实情,是受命于刘聪。
    “还来得及。”刘娥冷笑,“姐姐相信我所说的?”
    “即便你想以此让我恨陛下,我也不会让小宝宝再佩戴古玉。”
    “姐姐聪慧,我就是要把真相告诉姐姐,让姐姐恨陛下,离开皇宫。”她微抿着唇,笑意深深,“还有一事,姐姐听了,一定欢天喜地。”
    我不语,静听下文。
    她姣好的脸庞泛着逼人的雪色,“早在新年前三日,将军就回到平阳,不过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几个大夫会诊三日三夜,才捡回将军一条命。”
    刘曜没有死?
    刘曜没有死!
    我欣喜若狂,捂着心口,担心心跳得太快,蹦出来。
    刘曜,你真的还活着吗?
    可是,他的伤势稍微好点,为什么不接我回府?难道伤势很重,以至于不知道我在宫中?而刘聪不告诉我刘曜回来,必是别有用心,要强留我在宫中,往后便可说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我就知道,刘曜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不会食言。
    “陛下封锁了姐姐和孩儿在宫中的消息,将军府那边,想必也有人故意隐瞒。”刘娥清咳几声,饮了一口茶,接着道,“将军养伤半个多月,想来也好了一半,应该会问起姐姐的下落。”
    “谢谢告知。”我拭去眼角欣喜的泪,如此看来,将军府所有人都听命于老夫人,才没有人敢说我在宫中。
    “姐姐为什么这般轻易地相信我说的?”她讥讽地笑,“姐姐,女人与女人之间,总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互相仇视,因此,任何一个女人的话,姐姐都不能轻易地相信。”
    “你告诉我的事,无论真假,我会向陛下求证。再者,假若你说的都是假的,很快就会被拆穿。”
    “言之有理。”她的唇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纹,“还有一事,相信姐姐更想知道。”
    “什么事?”
    “将军弃城回平阳,在蓝谷遭遇拓跋部伏兵,其实,这事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
    我揣测道:“怎么说?”
    刘娥道:“将军抢了陛下最心爱的女人,自然是恨毒了将军,置他于死地。”
    我大骇,克制不住地手足发抖,“你的意思是,陛下与拓跋人勾结,让他们杀将军?”
    她嘲弄道:“何必勾结?陛下派一些高手,打扮成拓跋兵,埋伏将军,将军就是为国捐躯。”
    刘聪,为了拆散我和刘曜,你就这么不择手段吗?就这么丧尽天良吗?
    惊怒交加,恨意汇聚于心,我努力克制着,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将军回平阳,朝野皆知,只是没有传到后宫重地。有一次,我亲手熬了羹汤送给陛下享用,陛下正和几个大臣商议要事,我就四处逛逛,无意中听见两个服侍陛下的内侍低声说将军的事,我便知道了。”刘娥漠然地笑,“陛下派人假扮拓跋人杀将军,父亲无意中得知,悄悄告诉我的。”
    “你对我说这么多,不怕陛下杀你?”虽然她所说的不能尽信,但我宁愿相信,刘曜真的没有死。
    “禁足与赐我一死,有何区别?”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想必风寒症颇为严重。
    “无论真假,我都感激你。”
    我站起身,径自离开。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将军府。
    ——
    应该直接问刘聪,还是应该暗中查探真假?
    如此稚子,他竟然下得了手。我拿着古玉,端详着两颗黑珠,越想越寒心,越想越愤怒……怒火灼烧着我的心,我咬唇,忍,再忍……不能冲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离开皇宫……
    可是,世间有万全之策吗?我说要回将军府,他会让我走吗?
    面前好像多了一个人,我惊诧地抬眼,刘聪正站在我面前,担忧道:“想什么这么入神?这古玉怎么取下来了?你盯着古玉,在想什么?”
    不如试探一下,我道:“我想,小宝宝还小,不宜佩戴这么好的古玉,待满岁后再戴。”
    “这古玉有辟邪之效,小宝宝戴着,才好养。我问过了,戴着比较好。”他笑道,拿过我手中的古玉,准备给小宝宝戴上。
    “不行!”我迅速抢过来,没想到这男人这般阴毒,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一时之间,怒火上窜,我愤然地质问,“这枚古玉是上古好玉,陛下可知,这两颗黑珠是什么?”
    “黑珠?”他面不改色,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转瞬即逝,“既是与古玉搭配,应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陛下不是不知,而是装傻充愣,这是极为冰寒的玉石,有身孕的妇人和婴孩不能佩戴,否则妇人便会滑胎,婴孩便会夭折。”我气愤地怒吼,终究忍不住对他的恨,“我和将军的孩子,陛下就这般容不下吗?”
    刘聪面色一沉,握住我的手腕,“谁告诉你的?”
    我怒斥道:“谁告诉我的,很要紧吗?你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他面色铁青,“这根本不是什么冰寒的玉石,是谁说的,让他与我对质!你再不信,我叫来玉匠,让玉匠对你说。”
    我怒极,“说实话就会身首异处,玉匠、太医敢说实话吗?”
    他瞪着我,黑眸睁圆,我怒目而视,不甘示弱。
    半晌,我站起身,来到殿门处,怒道:“我和将军在一起,你不甘心,表面宠爱刘氏姐妹,背地里谋害将军。将军遭遇拓跋部伏兵,是你的阴谋,你要置他于死地。将军侥幸不死,回到平阳,你封锁了消息,不让我知道,也不让将军知道我在宫中,你卑鄙无耻!”
    刘聪面沉如铁,眸光炽热又冰寒,眼中交织着骇人的戾气,“是!我卑鄙!我无耻!你终于知道了,我不甘心,你教我如何甘心?”
    他成疯成魔,我还能说什么?
    “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你以死相逼,我不得不放手……可是,看不见你,我很痛,你知道吗?”他捂着心口,眸光哀恸、悲沉,“我的心有多么痛,你能体会吗?就像万箭穿心,你有没有体会过?我哪里比不上五弟?我这么爱你,不比他爱得少,就因为曾经伤害过你,你就记恨我一辈子、不肯原谅我?”
    “我说过,你只会让我害怕。”
    “我尽力了……我一直在努力,对你温柔,怜惜、呵护你,我用我的一生、用我的一切来爱你,你看不到吗?感受不到吗?”刘聪痛彻心扉地说道,仿佛耗尽所有的心力,“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总是想你、总是忘不了你?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真正地想过,放手。”看他这样子,我也很难受,“所以,忘不了。”
    他撕心裂肺地吼道:“为什么你不试试爱我?也许你尝试一下就会喜欢我,容儿……”
    我淡漠道:“我尝试过,但做不到。”
    他崩溃地摆手,“没有!你根本没有!”
    泪水滑落,这张冷硬的脸膛仿佛撕裂了,弥漫着破碎的悲痛。
    他谋害刘曜和小宝宝,我再也不会原谅他,决然道:“假若陛下阻止我,我与孩儿便死在这里!”
    刘聪踉跄地后退,面目扭曲,巨大的痛,巨大的伤,摧毁了他。
    我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我冰寒地看他,他看着我,千般苦痛,万般心碎,好像再也说不出话。
    然后,他转身狂奔,在我的视线中慢慢消失。
    ——
    也许是我坚决的态度,刘聪他没有阻拦,我抱着小宝宝顺利回到将军府。
    刘曜还在养伤,将军府的人不一定会让人进府,碧浅先找到陈永,他再带我进府。
    一步步靠近寝房,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心虚、情怯。
    他会不会怨怪我?
    忽然,房中传出声音,是卜清柔的声音。
    “将军多吃点,身子就复原得快一些。”她温柔款款地劝着。
    “将军服药后睡会儿,晚点我叫醒你用膳。”她的服侍可真周到。
    她不是禁足西苑吗?也许是老夫人让她来照料刘曜起居的。
    我终究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那两人一齐望来,卜清柔惊诧不已,刘曜则是惊喜异常。
    这一幕,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我不能退缩。
    “容儿……”他激动得想下床,却被她扶着,她劝道:“将军伤势还不能下床,不能擅动。”
    “将军。”我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歉意道,“是我不好,这么迟才回来。”
    “回来就好。”刘曜紧握我的手,旁若无人地抚触我的脸,苍白的脸庞溢满了喜悦。
    “将军看看孩儿吧。”
    我让碧浅过来,接过小宝宝,卜清柔自行退到床尾,或者说,是被我们挤到床尾的。
    他看着我臂弯里的小宝宝,手指触着孩儿的脸蛋,开心地笑着,眉宇间流露出为人父亲的幸福与慈爱。
    我笑道:“小宝宝还没取名,将军身为人父,应该为孩儿取名。”
    刘曜开怀地笑,“我想过了,叫刘熙,你喜欢吗?”
    熙,光明也,还有兴盛之意,的确是好名。
    我笑着颔首,卜清柔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房。
    之后,我让碧浅抱了小宝宝去邻房喂奶,他执着我的双手,我脉脉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徘徊在生死关头,我却在宫中毫无所知,真真不该。
    瞧得出来,他身负重伤,养了大半月,仍然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身子瘦了一大圈。
    眉骨酸涩,泪水滴落。
    “傻容儿。”他温柔地为我拭泪,“我不会食言,这不是好好地吗?”
    “我以为你……”我哽咽道。
    刘曜轻揽着我,低声安抚,“没事了。”
    我抱紧他,呜呜地哭。
    他轻拍我的背,柔声安慰好一会儿,我才止哭,他轻吻我的唇,“再哭,我的心都碎了。”
    我破涕为笑,本想对他说去年冬日发生的事,却见他满脸倦色,便让他先歇着了。
    ——
    刘曜卧榻养伤,我只能住在邻房。
    回府这夜,我让碧浅回去和陈永相聚,唤来白露、银霜,问她们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想了想,就没再追问,让她们退下了。
    用过晚膳,看着孩儿睡着后,我来到刘曜的寝房,却看见老夫人坐在床沿,和儿子说话,卜清柔站在一侧。
    犹豫片刻,我还是站在门外等候。
    刘曜颇有精神,含笑的脸膛一分分地冷下来,老夫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说的你也不信?”她扬声怒道,“她和陛下在雪地相拥,她早产,陛下一直待在产房,看着她生孩子;坐蓐期满,她就抱着孩子跟陛下进宫。我还听说,陛下为她建了绿芜殿,把她藏在深宫,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说不定那孩子就是陛下的孩子,你只是担了虚名。这种不守妇道、**下贱的女子,我不会承认她是我的儿媳妇。曜儿,她今日有脸回来,你怎么不问问她?”
    “这都是事实,若你不信,你问安管家,问其他下人,看我说的是真是假。”见儿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