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
    前厅大堂,已经开了十几桌,珍馐美味,香气扑鼻。偏厅是下人们的筵席,孩子们紧紧跟在父母身后,亮晶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饭桌上。这样隆重喜庆的时刻,欢声笑语阵阵扑来,似乎化成阵阵热浪同这冰雪寒天对峙,樱儿悄然叹息一声,在堂上确定各个在值的丫头仆人都在其位,便走开。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光映着红灯笼,似乎也变得喜庆起来,荡漾出一层晕红。风雪吹在脸上,整张脸似乎是冻木了,竟然不觉得冷,反而有股意外清冽。
    梅花愈发地香了,香得太过凛冽,一靠近梅林,整个人都乎都给这份漫天漫地的花香浸透。她自己对着冰凉的双手呵一口气,一天忙碌下来,也顾不上给手炉换碳,此刻,已经凉透了。
    前厅的鼓乐与喧哗之声渐渐地变得隐约,一年到头,人们最盛大的欢乐离这个梅林是那样的遥远,离她亦是那样远。但是某种声音却接近了,“沙沙”作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樱儿被惊醒,回过身,看到一个人踏雪而来。
    夜色朦胧,看不真切,不过,在雪光映照之前,来人头上不时折射出一星紫金光芒。
    那是一支紫金簪。
    “小王爷?”樱儿讶然,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席上吗?
    “有些话,我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走得近了,可以发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有几分尴尬,有几扭捏。樱儿很奇怪,认识他这么久,见过他笑,见过他怒,还真没见过他不好意思。
    “呃、呃,那个……你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那个,我想,他的确是有原因的。”断断续续说到这里,安小王爷最后的耐性用完了,他叹了一声,“这话原本没必要说的,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反正自己清楚就好了嘛。唉,不管那小子怎么样对不住我,这事同你终归无关,我一时气不过把你带到这儿来……一句话,苏姑娘,安承风对你不住了。等路上好走了,我便派人送你回扬州。”
    第三章 猎归来(6)
    第105节:第三章 猎归来(6)
    呵,樱儿明白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一来,略显清薄的一个人便在刹那间温暖柔和起来,“那么,多谢小王爷了。”
    “别跟我提谢字。”安承风的脸有点红,好在天黑黑倒也看不清。千里迢迢跑去做了件错事,还害人家苏姑娘在万家团圆时候独自一人留在京城,而她却从没有丝毫责怪,反而任劳任怨帮他打理家务——单是这一点,就让他十分汗颜。眼看她在筵席之上有些黯然地离开,心中的愧疚促使他离席前来,“苏姑娘,就在这里好好过个年吧。”
    “我很好。之所以没有上席,是因为不饿,在你们祭祖的时候,我吃了不少点心。”樱儿看他言辞恳切,心里很领他这份情,“小王爷,你快回席上吧。站在这里太冷了,我还要上楼去。”
    “哦哦,差点忘了!”听她提起冷,他马上想起来了,“你先上楼去,我一会儿就来!”说完,他马上转身,大步离开。在樱儿还没弄他话里有意思之前,已经消失得人连人影都不见。
    好个热烈、天真的小王爷啊,虽然也会暴戾骄横,但看得出来,心地还是很善良。
    看他的眼睛,是多么的清澈。
    狭长的眼,乍看似乎深不见底,但是,只要你再看一会儿,你就会知道,那里面,好一派澄清坦荡。
    唯有心中天地清朗的人,才有那样一双眼睛吧?
    他很快地上了辗尘楼,手上拎着个包袱,递给樱儿,“这里有件外裳,送给你御寒。”
    “送给我?”樱儿有些疑惑地打开了包袱,一团黑里隐隐透着红的皮草外裳翻了出来,一下子她所有目光都被这样的轻柔夺去,“呀,这是……这是什么?”
    苏家好歹算扬州城里不小的人家,什么珠宝皮草,樱儿也算见识过,可是,像这样轻软的毛皮,还是第一次见到。整件衣服,乍看上去,就像一盆火碳,表面看去,仿佛一团漆黑,可是在不经意揉搓间,就会有丝丝的猩红绽出来,仿佛里面的火星儿马上就要吐出火舌,燃到眼前来。
    “这么贵重的礼,我受不起。”樱儿把包袱扎起来,推到他面前,“小王爷你太客气了。”
    “你怎么能不要呢?”安承风急了,把包袱直接塞到她手上,“这是我猎来的,紧赶慢赶才做出来。那,苏姑娘,你再说不要,就是还在怪我——”
    “我早说过没有怪你。”樱儿无奈地接下了那个包袱,“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很怕冷吗?穿上这件,里头只穿一件单衣都不会冷!再说不要,我要生气了!”他生气可不是说说而已,眉头已经开始皱了起来,那明显的一字竖纹也隐隐而来,樱儿只得道声多谢,他才满意地一笑。
    忽然听得一声震响,一朵绚烂无比的烟花在王府上空绽放。
    安承风笑道:“好呀!他们就吃完了饭,也不等我就放烟火啦!苏姑娘,走,我带你看烟火去,我从八岁就会放了,那起奴才没一个有我放得好!”心情好,一时间没有想起男女之防的避讳,他一拉樱儿的手臂,飞快地出了辗尘楼。
    院子内安着屏架,几个小厮正一色色地放了又放。一朵朵烟火升起,有孩子认出来,叫道:“啊,娘你瞧,那是满天星!去年劳叔教我放过!”
    “你好好站着,瞧我的吧!”安承风神采飞扬地一捋袖子,小厮们连忙退开让小王爷放,连响之后,大朵的烟火冲天而起。
    “啊,平地一声雷!”
    “谁说的,那是九龙入云!”
    孩子们争执起来。大人们笑着在旁边指点,一面伸手捂住孩子们的耳朵,生怕受吓,可是贪玩的孩子一点也不领情,蹦蹦跳跳地离开父母身边,围着烟火架子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看着这样一幕,樱儿再也忍不住,终于在烟花漫天,人潮涌动的一刹,流下泪来。泪一下,便知失态,连忙捂住脸,自人缝间走开。
    雪仍旧在下,大片晶莹世界,烟火灿烂地燃放,人声热闹地欢呼,她的泪在风雪中滴落,转眼,便消失不见。
    大年夜的温暖,她从来没有享有过……
    年夜、年夜、年夜,是她心底最不可碰触的一块幽秘地界。
    看不得热闹,看不得父母带着孩子,看不得欢笑……这一天所有的快乐,如同镜子一样,照出她的凄凉。
    人命天定,对不对?父母已经死了,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多的悲伤又有什么用呢?再多的眼泪又有什么用呢?日子照旧一天天过,她照旧一天天活下去……
    雪那么大,那么凉,纷纷从看不见的高空飘落,落在头上、衣上、脸上,雪花融化,变成水滴,变成另一种泪痕。在那遥遥的高空之处,是谁在伤心落泪?泪在极寒中化成冰雪,又在另一张泪脸上还原,天上人间,伤心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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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节:第三章 猎归来(7)
    她靠着梅树上落泪、抽泣,终于,痛哭出声。热烈的烟火声有意垂怜,巨大的声响淹没她的哭声,她靠着梅树,放声大哭。抽动的身子惊扰了树上的雪,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身上,手扶着的地方,雪渐渐融化,沿着手掌、手腕直流进袖子里去,然而她一点也察觉不到,再冷,也冷不过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得累了,嗓子里有嘶哑的疼,烟火声已经渐渐熄灭,人声遥遥地传来,她才想到,丫头们,要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足却冰冷得麻木了,好像不是自己的,僵硬地扶住了树干,竟直不起身子。
    一只手伸了过来,托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她用不上一丝力气,让人扶了起来。
    泪眼模糊里,心头哽咽里,梅花香气里,她看到一袭紫袍,以及那支在星光下隐约闪烁的紫金簪。
    安承风紧抿着嘴,把她扶上楼,一下自冰天雪地进入暖室,樱儿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喷嚏,安承风把她扶到薰炉旁坐下,问:“你的衣服在哪里?”
    “我自己来。”她强撑着坐起来。
    “那么我叫丫头来。”
    “不用,不用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个样子。
    安承风也没有想到他会看到她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她都镇定如常,即使有时那种镇定是强自装出来的。
    他冲入苏府掳她出来,他扬起手掌差点结束她的生命,甚至,当银月剑指向她的咽喉,她的眉眼都没有眨一下,声音更是冷静而安宁,那是她特有的语调,轻轻的,和缓的,半点也没有起伏高低,无论平常或者紧要关头,于她而言最大的差别也只是脸色不变与变,那如滴漏般恒久安宁的声音,从来没有颤抖一下。
    他以为她的冷静与安宁,是与生俱来,谁也不能改变的。任是泰山崩裂,也不能拂动她的眉角或者发丝。
    可是,他却在烟火光华里,看到她在人群里突然掩面而去,而他追过来看到的,是一个哭倒在雪地里的泪人儿。
    巨大的烟火声响里,他听不见她的哭声,他只看到她伏在树下,身子哀哀地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冲突奔走,剧烈地想穿透她,而她,只能以泪作为宣泄,一点一点,那那庞大的悲伤引流而出。
    那副单薄的身躯,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哭泣?
    似有细绳,紧紧缚住了他的心脏,每一下跳动,绳都扯得越紧,一下一下,隐隐生疼。
    是思念吧,她也许在思念家人,或者,在思念杜乙商……
    那一刻,他多么羡慕那个负了承真的男人,因为有人为他这样伤心……
    他把衣服找了出来,放在薰炉旁,出来,关上门,支走正欲回屋的丫环。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坛酒,另外有一碟点心。
    樱儿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薰炉旁边,像只无依的猫,有些虚弱,有些茫然。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
    白底绘蓝纹的瓷杯,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它,往上,是一幅深紫衣袖,被风雪打湿的地方化成斑斑乌黑,像是另一种花纹。
    她不会喝酒。可是,她接了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辛辣立刻攻击了她,她马上被呛得咳了起来。
    “你不会喝酒?”安承风有丝诧异,夺了她的杯子。
    “可是我想喝。”樱儿从他手里取回那只杯,自己倒上,恍惚地一笑,“我也想试试喝醉的味道,看看,是不是真的可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