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竹枝掷与厅外,豪爽笑言:“先前听宝儿说,柳四小姐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原本是不信的,小小朔方有一位奇女子已是难得,哪会出两位不世之才,今晚我才知是我孤陋寡闻了。柳四小姐的一名贴身丫鬟的武功竟如此之高,看来柳四小姐是真正高手啊,深藏不露!”
    林宝儿此时已婷婷立于拓拨阳身旁,笑道:“多谢柳四小姐的赴约。”
    事已明朗,拓拨阳与林宝儿合计骗我来此。先是林宝儿写信,故意隐藏不出,后是拓拨阳点明定要听宝玉唱曲。他们料定我在此一定会出面解决此事,总之,我被设计了。
    我无奈笑言:“真正高手乃是王子身旁之人,计谋高深啊!”
    不理我话中讽刺,拓拨阳却是饶有兴趣的问道:“柳四小姐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这究竟是谁的江山呢?”
    虽不知他们骗我到怡心阁有何目的,但现在是不能输了气势的,我微仰起头,直视拓拨阳的蓝眸,自信笑曰:“这江山当然是皇上的江山!”
    拓拨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回首望去:“柳四小姐答得妙,可谁是皇上呢?洛相你说呢。”
    洛相,洛相,我定住了,拓拨阳问的就是洛谦。
    洛谦站在拓拨阳的一大群随从之中,他身穿半旧的蓝袍,头发随意绾起,如同普通百姓一般,普通到从他进入雅间起就没有人注意过他。
    其实,洛谦并不普通,他只是内敛于心,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转瞬之间,他又能锋芒毕露,伤人于无形之中。
    洛谦一如往常,和煦微微笑道:“能坐在龙椅之上的便是皇上,柳四小姐你说呢?”
    我木然,不笑不怒,脸上失去了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洛谦。
    洛谦依旧有笑,眼底却有稀薄的雾气,氤氲在他我的目光之中。凉寒的雾气在扩散,遮住了他深不见底的墨瞳,却透出浅丝丝的冷然,缠着怒意。
    拓拨阳大概见我神情古怪,嬉笑戏言道:“看来本王子远不及洛相有魅力,瞧柳四小姐见了洛相便失了魂魄。”
    根本听不见任何言语,我只知道我很无助,像是陷入沼泽,沉沦入底。
    只能眼神空洞,脑中白茫,怔怔不语,盯着洛谦。
    洛谦凝注笑容,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向我走来,没有温柔的笑言,只有皱起的眉峰。
    但我的心却顿时明朗起来,他的无奈一叹,像极了我每次为雪君收拾烂摊子的叹气,甩不掉的宠溺。
    洛谦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拉我转身,面对拓拨阳笑道:“王子,洛某为你介绍,此乃拙荆。”
    洛谦的手很温暖,我的笑颜也很温暖,只是拓拨阳与林宝儿并不觉得温暖。
    瞧着拓拨阳与林宝儿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惊愕,我笑得益发畅快,能让这两个绝世高傲的人狼狈不已,当然值得高兴了。
    拓拨阳仍无法相信:“洛夫人...”说话间磕磕磅磅,“洛夫人...应该是上官大将军之女啊?”
    林宝儿突然惊呼:“上官扶柳,你上次自我介绍是说过的。可是你又怎么自称江南西柳呢?”
    我笑语晏晏:“家父确为上官大将军,家母乃是西柳庄主之胞妹,在下自称一声江南西柳应不为过吧!”
    空气仍在凝固之中。
    哈哈,拓拨阳忽地仰天长笑:“洛夫人真是高人不露像啊!”
    而后对林宝儿笑言:“宝玉,准备酒菜,既然是自家人,当然要畅饮一番。”
    瞅着洛谦,我眼带质问,自家人?什么意思?何时与拓拨成为一家人了?
    洛谦反不为所动,笑若春风,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原来你不是宝玉姑娘啊。”
    我嫣然浅笑,瞟了一眼洛谦,戏道:“原来洛大人是特意来看宝玉姑娘的啊!”
    “宝玉蒲柳之姿,哪入得了洛相的眼啊?更何况洛相还有珠玉在侧呢。”林宝儿不知何时回到雅间之中,从我与洛谦身后斜插了一句。
    随后林宝儿便挽起我的手臂,娇笑道:“上官姐姐,不要再理会那些男人了,我们姐妹去说几句私房话。”
    被林宝儿拉入卷起竹帘的隔间内,不想林宝儿已经重新布置好桌椅,还准备了一壶茉莉花茶。
    “为什么要骗我来怡心阁?”我心中疑惑问出。
    林宝儿避而不答:“那你也不是一直瞒着我,洛夫人。”林宝儿将洛夫人三字咬得极重。
    啜上一口清茶,我轻笑道:“你又不曾问我是否嫁人,这又怎能怪我欺瞒于你呢?”强词夺理我还是有几分在行的。
    林宝儿被我一番抢白,只能转移话题:“那日月夜,我还以为你是为情所困,却不想原来是早已钓得金龟婿。”
    为情所困?我一挑眉,不再言语。
    新鲜的茉莉花香飘逸开来,只是为何头有些眩晕呢?我脚下一软,竟倚在了林宝儿的身上。
    流苏一惊,也仅仅是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便凝固不动了,只因拓拨阳手指快如闪电,直点流苏背后三处大穴。
    眼皮铅重,似乎再也睁不开了,透过勉强的一丝缝隙,看见洛谦也好像缓缓倒下。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知道了,真正的被拓拨阳与林宝儿设计了,茉莉花茶中下了迷药。
    [西行:掳行(一)]
    沉重中勉强将眼睁开一条缝隙,竟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内,四周刷着黑漆的木盒子,还在不时的颠簸中。
    猛然一束强光射进,冷风吹入。
    我眯起眼,努力适应着光线,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记得,在怡心阁,被林宝儿在茶中下迷药,掳到了这辆马车上。
    必须要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哪里,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了半边身子,右手手肘抵住车底板,撑起微颤的上身,抬起左手,想撩开车帘,一瞧外面的情况。
    眼见手就要碰触到了帘子,可恰好这时全身力气像被吸干一般,软弱无力,终于支撑不住,人便直直的向后仰到。
    带着一丝痛楚的低哼响起,声音沉重,竟是男子。
    我本以为将会重重的撞向车底板,不料却是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惊得我直抬头仰望,洛谦略带痛苦的笑脸映入我的眼瞳。
    “扶柳,还好吧?”洛谦声音嘶哑,微微带笑的嘴唇显是勉强扯出的。
    心中愧疚,不敢面对他的笑容,我低头小声道:“我没事,只是把你撞得痛吗?”
    “比少林寺和尚的铁头功差了一点。”
    我扑哧一声笑起,忧愁尽消,没想到平日文雅君子模样的洛谦也会说笑话。
    “那我倒是应该去学习一下铁头功的!”我笑着叹气。
    “真狠心,非要把我撞得呕血不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想用铁头功撞破车板,可以带你逃脱啊。”
    “柳君子,赔礼道歉了,刚才是洛某人枉为小人。”
    一时间,狭小的马车内笑声频起。
    其实,我正躺在洛谦的怀里,姿态暧昧。但却因为迷药他我都全身无力,连手指也移动不得半分。就这样,他不说,我不提,两人犹如对座般谈笑风生。
    快乐终究短暂,毕竟是让人绑架了。
    我心中有了太多个为什么。为什么洛谦会与拓拨阳在一起?为什么拓拨阳要下药绑架我们?唉,还是从最简单的问起吧:“为什么我现在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何种迷药这般厉害?”
    洛谦若有所思:“可能是天山化劲散之类的毒药吧?”
    “化劲散?茶中的毒药?”我些许不信,世上真有化劲散这种毒药吗?
    “书中曾有记载,化劲散乃西域密制毒药,服用者将全身无力,若会武功内劲之人将无法提取内力。”洛谦解释道。
    看来现在我们完全受控于拓拨阳,性命皆在他手,我亦直接了当问起:“你与拓拨阳略有交情,知道他为什么要擒住我们吗?”我知道我咄咄逼人,不似以往温婉,只是如今生死不明,又何需保持矜持?
    洛谦也不伪装,没有假意的微笑,眼神透着锐利,混着阴冷霸气,正色沉声道:“扶柳,你确定想知道吗?”
    “一步过后就无回头路,不要知道太多了。”
    当然明白自古官场就无回头路,一入沼泽便深陷其中,逃脱不得。一个西华丞相,一个拓拨王子,一个握有重兵的大将军,外加五十万两白银,这一切就是一个惊天大秘密,或许它不只惊天,或许它能变天,变换了这天下主人。
    思及此,我不禁轻拧眉心,忽尔松畅一笑,道:“路凶险,不知能否安然回去?既如此,何不死前知晓通透,也免得不明不白见了阎王。”
    我笑了,洛谦反而高声叱道:“什么性命不保的?我曾经答应过你,此事绝对成功,不会牵连他人。扶柳,你一定会毫发无伤的。”
    洛谦竟然一反常态的不沉稳,甚至还将怒气发出,他是在意吗?
    我婉转浅笑,轻声悠然道:“泓先生当年为我算命,说我是个要遗害千年的祸根,命硬得很。”
    “我只是好奇了,拓拨王子为何辛苦地请扶柳做客呢?”
    洛谦叹言:“拓拨王子只是针对我而已,却不想把你也牵涉其中了。”
    忽然,一个颠簸,马车停住,车外响起一个清亮声音:“刚才听得上官姐姐的笑声,想是姐姐醒了。”
    人未见面声已先闻,帘子撩起,林宝儿在车外一脸开朗的笑容。一样的清丽样貌,一样的清新笑颜,可在我眼中林宝儿却变了模样。如果说以前在怡心阁时,我们关系微妙似敌似友。那么她亲手沏得一壶茉莉花茶,就彻底地划清了我们之间的复杂关系,我与她是对手。
    她为拓拨阳甘愿付出一切,而我为谁呢?世事复杂,当我还没弄清原因时,我与林宝儿已成为敌对双方,可笑我还曾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
    林宝儿笑道:“车马劳顿,一路颠簸,应该折腾得上官姐姐全身酸软了吧?还是让宝儿扶姐姐下车歇息。”
    我嘴角噙着淡淡冷笑,睨着林宝儿:“好像还要劳烦宝儿妹妹沏得一壶茉莉花茶啊。”
    林宝儿似早有准备,知我会冷嘲热讽,竟毫不在意,反而是掩嘴一笑:“原来上官姐姐是嫌弃宝儿侍候的不周到,不及躺在洛相的怀中舒服了。”
    我倒是忘了我与洛谦困在这狭窄车厢内,肢体胶结,的确不雅。林宝儿一句戏言,让我不知该如何言语了,只是俏脸一红。
    “那就麻烦宝儿姑娘扶内子下车了。”洛谦自如说道。
    林宝儿也不再戏言,扶我下了马车。
    [西行:掳行(二)]
    瞥一眼车外,我便呆愣,四周乱石飞走,寸草不生,竟是关外的戈壁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