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房间里有一瞬的沉默,大家没想到家立还是如此的态度强硬,但是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对于一个许久没有拿过到的医生,忽然让他动刀,这也是不大可能的。
家立没信心不假,但也存着私心。他不愿意再和二院扯上什么关系。如果手术成功,功劳算是二院的,一旦失败,遭殃的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
李毅维还想劝解,家立只是转身对春喜说:“还不走?”
春喜回过神,“哦”了一声,随家立离开了。走的时候,她小声对李毅维说:“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我能帮到的就这么多的。我自始至终都只支持家立一个人的想法,他不愿意,那么我也不愿意。以后不要找我了,我想我都帮不上什么,包括你和他的私事。”
她说得很小声,但是家立还是听见了,身体一僵,手掌渐渐收紧,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等她跟上他的脚步。
有这么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默默关心你支持你爱你的,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一路上,家立和春喜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一直到春喜家楼下。
他们一前一后的上楼,家立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春喜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怯生生的问:“生气了?”
静默了几秒,家立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肯定是生气了!你生什么气啊,不准生气,我不是为你好么,你看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你都不……”她越说越小声,家立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定定的望着她身后。
她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她家隔壁的那一户的大门,顿时,春喜背后直发冷。
他们这个单元,一层有三户,春喜的家在中间,家立他们家在右边,左边的那一户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春喜很小的时候,那屋里曾经住过一位老太太,八九十的年纪,子女常年不在身边,只有一个看护偶尔来照顾照顾。春喜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有时候晚上无聊了,也找不到人陪她玩,家立是肯定不会理她的,因为他要看书写作业。所以,春喜那时候会经常到这一家,陪老太太说说话,做做游戏。
老太太很喜欢她,经常给她买好吃的。有一次春喜在老太太家跟她玩猜谜游戏,太忘情了,忘了时间,没有按时回家。父母以为她一直在家立他们家,回头去找的时候却没有人知道她的踪影,大人们一下子就着急的满屋乱窜。只有家立,很淡定的说:“我去找她。”
然后,毫无悬念的,家立把春喜从老太太的屋子里拎回家,还面无表情的教训她说:“下次你去哪儿玩麻烦你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
春喜当时很委屈,含泪说:“你不就是怕他们以为你把我弄丢了嘛!”
家立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记住,我是永远都不会把你给弄丢,就算你自己走丢了,我也能把你找到。”
这些情景,春喜当然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她很清楚的记得,没有多久,这一家的老太太就因病去世了。头七那一晚,春喜还见到过她,她那是小,不知道老太太已经过世了,半夜睡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客厅里老太太坐在那儿冲她招手,嘴里还说:“小春喜啊,陪奶奶玩啊?”
春喜揉揉眼睛,困得不得了,摇摇头说:“不玩了,我想睡觉,奶奶我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第二天,她如约去找老太太的时候才知道,老太太已经过世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家具上都铺着一层白布。她站着愣了很久,直到有人碰了碰她:“哪儿来的孩子?赶快出去,我们要锁门了。”
这个时候家立把她抱出去,她怔忡的问:“奶奶是不是死了?”
家立点点头。
她更加困惑了:“可是……可是我昨天晚上还跟奶奶说话的啊。”
这话让家立不禁一怔,然后他摸摸她的头,很肯定的说:“春喜,昨天晚上你是做梦,你并没有真的和奶奶说话,是做梦。”
随着年纪的增长,春喜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可是现在,她看着这扇门,想起这件事,凉意不禁从脚底往上直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就在此刻,春喜忽然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她一惊,猛的甩开,“啊”的尖叫一声抱住家立,把脸埋在他怀里,怎么都不肯抬头看看。
家立被她弄的莫名其妙,随后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背:“怕什么?你不是挺喜欢隔壁家奶奶的么!”
她都快哭出来了:“我喜欢活人,才不喜欢死人!吓死我了……刚才有人碰我的手,呜呜,吓死我了……”
家立被她的神经大条弄的哭笑不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碰你手的当然是我,你别自己吓自己。”
春喜一听,抬起头看着他,张口就对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下:“你故意的!叫你吓我!我咬死你!”
家立由着她瞎闹,等她闹完了反手把她抱住,抵在墙上吻她。
他总是会突如其来的吻她,开始她还会被吓到,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他难得的主动和热情,抱住他的腰身,享受他温柔的轻吻。
良久,他离开她的唇,春喜碰了碰他的唇角,问:“不生气了吧?我脸也丢了,便宜也给你占了,不准生气了啊!”
家立笑起来:“我不是说了么,我没生气。”
春喜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刚才她那么卖力的回吻他,讨好他,敢情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啊!
黑暗的楼道里虽然能掩盖住她红透的脸,但却不能挡住她窘迫害羞的眼眸。她的大眼睛闪闪动人,微微皱眉,顶着红肿的嘴唇,不服气的又一次咬上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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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的培训班这一个季度的课程基本上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课,班里比较闹腾的同学提议大家交份子钱一起去吃饭和唱k,春喜爱热闹,第一个举手参加,跟在她后头举手的就是潘阳。
凑足了十几二十个人,晚上便展开了聚会。
玩的太忘情了,春喜忘记给父母还有家立报备,以至于她翻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看到好几通未接电话。
包厢里大家扯着嗓子唱歌,太吵了,她猫起身子到外面去电话。
潘阳忽然拉住她:“去哪儿?”
春喜大声说:“打电话!”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包,“帮我看一下,谢谢!”
她一边对着包厢外墙面上的镜子理头发,一边给家立打电话,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在哪儿?”
“ktv唱歌呢,今天培训班最后一天,大家一起出来玩,对不起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春喜拨弄着头发,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家立在电话那边说:“快结束的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玩太疯,不准喝酒,知不知道?”
春喜嫌他啰嗦,但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不耐烦的说:“好啦,知道了!”
挂了电话一转身,她便看到李毅维在走廊那边跟旁人说话,末了,他抬头看见了春喜,对她笑了笑。
新工作敲定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大家一齐举麦共唱一首《难忘今宵》,春喜突出重围抢到一只麦扯着嗓子乱唱,歌不成调,魔音震耳,招来大部分同学的强烈抵制。
潘阳在她旁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凑近了喊:“春喜!你的手机!响了!”
春喜抽出空瞥了他一眼对他摆摆手又继续欢唱起来。
潘阳无奈摇头,一下把她从凳子上拽下来,指了指她的包说:“你破手机响了好久了!”
春喜一惊,连忙掏出手机,“哎呀”一声。是家立打来的,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怕挨骂,她赶紧出去回了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我可以先走。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我就在这附近,你出来就能看到我。”家立说。
“好,等我啊,我现在就来。”
春喜挂了电话,溜进包厢和同学们告别:“各位江湖术士,小女子先走一步,你们接着玩啊,玩得开心点!”
潘阳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春喜灿然一笑:“这等好待遇留给班里其他女士吧,我有司机来接。”
她顺着楼梯下楼,到转角处的时候听到了家立的声音,他似乎正和另一个人说话。她疑惑的驻足,微微探了探脑袋,便看见家立和李毅维正面对面的交谈。
她吐了吐舌,赶紧躲在楼梯口。
她听见李毅维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为自己开脱,但是有些事实我还是想你知道。当时如果我知道他们要让你背……”
“算了,我对这些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管是谁,总会有一个人要替你遭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谁都一样。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恨你,到此为止吧,我想我说的很清楚。和你兄弟一场也算缘分,某些事说开来也不能释怀,你我心中都清楚,彼此究竟是什么人。志不同道不合,这是最后一次我和你这样谈话,真的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容易老。”家立波澜不惊的说。
最后一句“容易老”,他忽然语气一变,轻快了很多,惹得一旁偷听的春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赶紧掩住嘴,生怕被发现。
那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李毅维最终放弃辩驳,只听他说:“家立,我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说完,他便好像离开了。楼道间恢复宁静,正当春喜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走的时候,家立忽然开口:“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春喜嘿嘿一笑,从楼梯上蹦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家立抿唇,但笑不语。
一路上回家,春喜都叽叽喳喳说的不停,话题便是围绕着李毅维啊手术啊这些关键词。
她说:“那种人品超级低的人有后台有怎么样?迟早会再犯错误,那就不是每一次那么好运有人替他顶罪啦!还有啊,像你这样技术顶端的医生,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再展雄风的!家立,你可是治愈系的呢!”
“好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又不是一蹶不振。”家立笑着说。
春喜呵呵一笑:“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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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回培训班拿证书的那天,田砚砚给她打了个救命电话。电话里,田砚砚告之她一家新版的外文出版社着急招人,让她可以去试一试。
春喜目前找工作比较谨慎,问她可不可靠。田砚砚拍拍胸脯说:“没问题,靠谱的!我一个学生家长是出版社编辑,不会错的!”
得知了出版社具体位置,春喜当天就直奔那里前去应聘。
到了那儿才知道,田砚砚口里的出版社其实是一家出版公司,销售出版各种书籍,她那学生家长可能是做外文出版这一块的。
她运气比较好,刚好赶上公司招聘的日子了。她找前台要了张表格,排队坐在后边趴在椅子上填写简历。各类证书复印件她是随身带的,轮到她进去面试的时候,刚好一切准备完毕。比起前几次面试,这一次是最没有准备的了。她没什么信心,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吧!
进去一坐下,对面的两个面试官将她打量了一番。春喜微微鞠躬然后坐下,开始自我介绍。说到一半,其中一位问:“会用英语说吗?”
春喜心里美滋滋的,英语可是她老本行,能不会么!
顺顺溜溜的吐出一长串标准的英语句子,提问的那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一位问:“做过图文编辑吗?”
春喜略微思考,于是点点头,文秘应该也算半个图文编辑吧?
面试官看了看她的简历,低头私语了片刻,然后抬头对她笑了笑:“行了,你被录取了,下周一上午九点准时来报道吧。”
春喜就快喜极而泣了,这可是她唯一一次靠自己面试成功的正经工作啊,她这可是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仇敌再出现
这一天,程顾两家聚在一起吃饭,庆祝春喜找到新工作。
顾妈问:“你那个什么出版社的靠不靠谱啊?你去是当编辑啊?”
“不知道。”春喜认真剥了一只虾放到家立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