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夫,你说什么?”七七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大夫。
    大夫往内室瞥了一眼,才对七七摇头,“这病是没法治了,如此深的蛇毒怎么不早寻医求治,现在毒已侵入四肢,药石无灵,怕是活不过这年头了。”
    “可他除了偶有吐血,身体并无不妥。”见大夫要走,七七急切不顾地抓住他的衣裳。
    大夫挣脱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这里不行了,等到哪一天他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他这人就去了……照我说啊,你还是多陪陪你相公,好好让他过完这一年吧。”
    大夫说完匆匆走了,七七一转身便见夏候聆站在门口吓了一跳,“爷……”
    夏候聆嘴边泛起冷笑,“没想到我夏候聆还是难逃一死。”
    他什么都听见了。
    “我会找其它的大夫。”七七不是会说安慰话的人,只能这样说。
    夏候聆转身往里走,忽又停住脚步,“你记着,我现在写封信你帮我寄到大淳与北国交界的王统领家中,他会知道怎么做。”
    七七愣住,他是筹划着要离开这吗?不懂为何,七七心里居然不舍起来,不舍这个山村,只有他和她的山村。
    “我在朝中党羽重多,淳于宗回大淳之后绝不敢将我被俘的真相说出来,只会说我战死沙场,王统领是我的心腹,我要他将消息传播出去。”夏候聆略微解释了一下,他怕自己下一刻又会忘记这件事。
    淳于宗处心积虑害他,他即使难逃一死,也绝不让淳于宗的皇位坐得安稳。
    七七哑然,没想到了今天,夏候聆仍是放不开玩弄计谋手段的一套。
    不是真正的夫妻
    信寄出去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夏候聆的病看了十几个大夫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夏候聆自知康复无望便很少去记事,记忆的衰退似乎也磨平了他的意志。
    七七坐在桌前缝补衣服,腰上忽然被人抱住,身子朝桌沿上撞去,针尖刺破手指,七七擦了擦无奈地看向身后,“爷,怎么了?”
    夏候聆将双眼睁得大大的,双手圈着七七的腰慢慢蹲下,“你为什么每晚都坐在我床边睡,夫妻不是应该共睡一床?”
    七七心惊,挣脱开夏候聆的手,“爷,我们……”
    “村里的人都问我为什么你的肚子还没消息。”夏候聆侧着脸覆到七七腹上,“我们生个儿子,嗯?”
    七七不自在地站起来,“爷你忘了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只是您的奴才。”
    为什么他现在连这个都忘记了……
    夏候聆怔怔地看着她,眉宇忽然皱起来,双手抱头满脸痛苦神色,七七要去扶他却被夏候聆一把推个踉跄,夏候聆敲着剧烈疼痛的额头,语气恶劣,“我已经不想记了,你一次次让我去想起做什么。”
    因为一旦他什么都忘记的时候就是死期之日……七七根本不敢去想那一天,迟疑了下七七上前蹲下反抱住夏候聆,“爷,我们回大淳吧,我们回相府。”
    现在莫战已经不会再寻来,她们有机会逃出北国边境的,到了大淳总能想到治病的方法,总有好药吃的。
    “相府……”夏候聆这才恍然想起那座睥睨皇宫殿堂的宅子,他在那里过了自己最辉煌的几年,回去做什么,他现在能力比婴孩还不如,回去给淳于宗再三羞辱么,他已无力与淳于宗争斗。
    无法体会的隐忍痛苦
    “是,爷,我们回相府吧,夫人也在相府。”
    夏候聆脑中挣扎着冥思一会儿,“我记得我有个孩子。”
    “他……殁了。”七七哽着喉咙好半天才说出来,夏候聆脸色平静却带着一抹惨然,“没想到夏候家到我这代断了后,枉我十三岁出入官场为夏候家光耀门楣。”
    “爷很想要个孩子?”七七脱口而出换到夏候聆凝神的注视,脸颊烫起来,七七忙松开怀抱夏候聆的双手,“我……”
    “想说回相府就自然会有孩子了?”夏候聆冷笑以对,七七的脸上实在会写太多东西,见她急不可待的点头,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添一筹,冷言冷语,“我是一时糊涂忘了,难不成还真要你一个小奴才替夏候家生儿育女么?”
    七七呆住,恍然看到相府那个阴沉不可啄磨的一朝权相,双膝不听使唤地跪了下去,“七七不敢有此妄想。”
    夏候聆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眼前忽然一暗整个人栽了下去。
    七七惊慌失措地走过去,翻转过夏候聆的身子发现他的嘴角又溢出鲜血了,手指颤抖地滑过他的面颊,眼眶再一次湿了。
    夏候聆的性子脾气也也被毒性侵蚀得时好时坏,人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记不起事的时候犹如孩童一般,而偶然记起以前的事时便会怒到摔东西。
    夏候聆的隐忍,夏候聆的痛苦,七七也许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只有默默的陪伴。
    “娘子,我上山打猎了。”夏候聆兴高采烈地拎着两只野兔子从外走进来,把一脸脏兮兮的污渍往七七身蹭。
    最快乐的二人时光(1)
    “别闹。”七七被挠得痒痒招架不助地连连后退,她已经不会再提醒夏候聆记错了事,她不想再看到他勉强去想起的痛苦,甚至她竟觉得这样的夏候聆也挺好的,以为自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老百姓,仅管会让他的大限提前。
    夏候聆经常把村里人说的话当成真,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妇。
    “你又在煎药?我不想吃。”夏候聆皱着好看的眉往七七身后探去,果然一阵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夏候聆最近喝药喝到嘴里就吐出来,脸上讨厌的表情宛如个孩子,七七郑重其事地道,“我做的是药膳,跟村里大夫寻的方子。”
    “一样是药,我最近身体很好。”夏候聆不乐意地说道,边将野兔挂到一旁。
    “补好过不补。”七七往盘子里盛起药膳,夏候聆又凑了起来,拉过盘子往灶沿上一放,“不吃。”
    “爷……”七七无奈地看着他,伸手去端药膳,又被他执意放得更远。
    担心七七生气,夏候聆又讨好地抓起七七的手,“明天我和村里人一起去镇上集市,到时给你买个发钗。”
    “好。”七七顺从地点点头,又觉别扭地抽出自己的手,夏候聆记忆反反复复总是对她特别亲近,见夏候聆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七七板起脸道,“但药膳还是要吃。”
    夏候聆整张脸立刻衰败下去,委屈地看向别处,手也松开了她,七七不禁卟哧笑出声,她从来没想到夏候聆竟还有这一面。
    “娘子,你换个称呼,我没听见谁管自己相公叫爷的。”夏候聆想到这个重要的事认真地说道,今天看到一些孩子满田跑,村里人就问他怎么还没孩子,他张嘴就说有过死了,别人追问他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孩子如何死的。
    他的孩子,他和七七的孩子……
    最快乐的二人时光(2)
    “我习惯了。”七七不知道夏候聆心中所想,只淡然地说道。
    夏候聆其实很想问他们的孩子怎么死的,嘴刚开启头又裂痛起来,一手撑住灶沿指尖深深地抠下去,硬撑了一刻时间疼痛才慢慢平复。
    “我没事。”夏候聆勉强撑起嘴角说道,七七也不戳破他,只是仔细擦拭掉他额上的细汗,脸上再没有方才的笑容。
    夏候聆低下头吻落在她的耳际偷香一个,然后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隔天夏候聆便随村里的一些人去镇上集市采购东西,这么大阵仗出去也是因为村中办喜事,成亲的当天夏候聆和七七也前去送礼,有很久的时间他们没碰上这样热闹的事了。
    红绸缎系得里里外外都是,房舍外露天开了十几席,夏候聆牵着七七的手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等开席的时候又跟着村里的男人们一起灌着新郎的酒,不时哈哈大笑。
    处在人群之中,夏候聆谈笑风生的俊采掩盖过新郎,一些外村的亲戚全部都在窃窃私语打探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而最后得到答案后都会不约而同把羡慕的目光投到七七身上,紧接着来打听事的三姑六婆越来越多,七七身处的桌子边挤得比新郎那边还热闹。
    “小嫂子,你可真是好福气,我吴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俊的人呢。”
    “小嫂子,你们是打哪来的呀,肯定不是这村的人吧。”
    “哎哎,秋家大嫂你这什么意思,我们村就不兴出这么俊的人了?”
    “得了吧,你们这村和我们村出的尽是些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能出这么漂亮的公子哥啊。”
    “什么叫公子哥,你怎么说话呢,夏兄弟对他娘子可是没的说的,不会说话就让镇上新来的相士给你治治。”
    “你才需要那相士给你治呢,你咒我有病啊……”
    好好的一场喜酒从争论夏候聆的来历一路变成谁该看病,等夏候聆来的时候,向来不多话的七七已经快被一众女眷的唾沫给淹死了。
    我娘子生得真好看
    夏候聆人群中挤到七七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还好么?”
    七七诚实地摇摇头,她实在适应不了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句,旁边一人眼力好地让开座位,夏候聆执起七七的手坐到旁边,脸上挂着谦然的笑容,“各位嫂嫂们有话想问不如问我好了。”
    一群人见夏候聆登场又七嘴八舌地吵嚷开来,却又被他轻巧的一句话给转移了话题,“镇上新来的那个相士很厉害吗?”
    “可不是嘛,不仅会替人相面相命,还会治病呢。”
    “是啊是啊,我们村的小李口吃都好几十年了,吃了那相士的方子立刻就好了,现在说话利落得跟倒豆子似的。”
    如此云云,众人完全不知中了夏候聆转移话题的陷阱,夏候聆正要向七七邀功,却瞥见她侧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头上别着他送的珍珠珠钗,紫色的流苏垂下来添了几分灵动。
    “爷……相公。”七七差点说漏嘴,喜出望外地转过头来,撞见夏候聆的眼神不由得问,“怎么了?”
    夏候聆轻声一笑,唇瓣贴上她的耳廓,暧昧地将唇风吹在她耳上,“我娘子生得真好看。”
    七七的脸立即红到脖子根,碍于人多又说不出什么,夏候聆只好替她找话题,“你刚想说什么?”
    “既然这个相士这么灵我们去看看。”七七才想起这茬马上说道,最近总是有意无意亲近她的夏候聆比以前那个阴狠难猜的夏候聆更让她难以招架。
    一说到治病,夏候聆语气都变得不太好,“你说去就去。”
    七七低头看着两人相执的手,她明明知道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夏候聆,她还是怕自己迟早一天抵不住自己的心。
    一别经年遇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