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眼里那浓烈的杀意,弓着身子上前从太监手上接过药碗默默地退出去去热,不一会儿就听到主子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杖毙。”
    然后整个殿里响起太监的鬼哭狼嚎,吓得所有奴才通通跪下,不敢吱声,或许这个太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强喂下七七服下药后,品令退站到一侧,待几个大夫为她连番把脉诊治后,品令才走到夏候聆身边开口,“爷,大夫人和大公子回来了。”
    品令现在算是摸清主子的脾气,只要什么事都为二夫人尽心尽力,主子就不会乱发脾气,这算是……有情吗?
    我们完了(5)
    长阳殿,历代皇后居住的寝宫,夏候聆踏入长阳殿时萧尹儿正在和礼部的人讨论封后大典该穿的衣服,是不是要改些花式,毕竟皇帝换了个姓就是个改朝换代,不能同之前相提并论。
    萧尹儿一袭艳红花底淡色裙袍,头上插着玉饰蝴蝶珠钗,通透的绿色衬得一张娇颜明亮,捧着礼部递上来的册子说道,“你们看看什么花样经较庄重大气。”
    一扭头,萧尹儿看到夏候聆立刻将册子交给礼部,弯腰施礼,“妾身见过爷。”
    礼部官员通通跪下相迎,夏候聆略点点头,打量了她一眼,较之前在相府的丰腴瘦了很多,脸上的轮廓都凸显出来,看样子生孩子吃了不少苦。
    夏候聆上前扶起萧尹儿,萧尹儿顺势依偎向他,礼部的人识相地退了下去,夏尹儿双手揽过他的手臂往里走去,温柔地说道,“聆哥,我很想你。”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这仗到昨晚才打完。”夏候聆言词之间隐隐透着责怪,她住的地方不可能一天半天就能到京城。
    萧尹儿苦苦一笑,“我只想陪在聆哥身边,我听京城出来的人说你被皇上关了起来,就怎么都呆不住了,幸好你没事。”
    夏候聆只点点头,萧尹儿又道,“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玩土皇帝的游戏,隔壁家的喜丫头要做你的皇后,聆哥说你的皇后只有尹儿……没想到聆哥说的不是玩笑话。”
    夏候聆看她,萧尹儿渐渐有些无力,如同自己在演独角戏一般,面上仍撑着笑容,“我昨晚回来,才知道聆哥已经让礼部缝制皇后的凤袍,礼部上了折子询问我着衣的尺寸……聆哥,我真得好开心。”
    我们完了(6)
    “嗯。”夏候聆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缠着的手,手指按压着太阳穴疲累地就近坐到一张椅上。
    萧尹儿不甘心地向前,满眼尽是爱意和期盼地凝视着日思夜想的脸,“聆哥,我真得成了你的皇后么?”
    夏候聆点头后,萧尹儿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聆哥,我真得很想你。”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息。”夏候聆疲累地推开她,婴孩的哭泣自远而近,一个女子抱着襁褓而进,看到夏候聆似是有些奇怪,萧尹儿忙道,“快给相爷请安。”
    女子立刻跪下来,怀中熟睡的婴孩受到惊动立即扯着嗓子哭起来,夏候聆疑惑地瞥了一眼她怀中,萧尹儿忙上前抱过孩子,“这是我给襄未找的奶娘,说起来,聆哥都没见过襄未呢。”
    孩子哭闹不止,萧尹儿只一径把孩子抱到夏候聆面前,被层层包裹的孩子哭得一张小脸都皱拧成一团,红彤彤的,都看不出五官。
    夏候襄未,他的儿子。
    没有乍闻有儿子时的那份欣喜,本来,他可以有两个孩子……
    “别让他哭了。”夏候聆没有表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萧尹儿惊愕地呆在原地。
    夏候聆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萧尹儿的声音,“聆哥,不如把襄未过给七七?”
    “你说什么?”夏候聆震惊地回过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萧尹儿嘴里说出来的。
    “我听说七七肚里的孩子没了。”萧尹儿轻摇着哭闹的孩子继续道,“让襄未弥补她的丧子之痛,我是襄未的亲娘,想来他长大了也不会不待见我的。”
    一趟出门,萧尹儿变了很多,仿佛回到从前的善良和娴淑。
    夏候聆注视着她,为她眼里太过明显的情愫而有些惭愧,良久,夏候聆决然说道,“不必了。”
    我们完了(7)
    “为什么?”这回换萧尹儿愣在原地。
    “你的孩子也变不成她的孩子。”夏候聆淡默地往外走去。
    萧尹儿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抱着孩子踉跄地往后倒退几步,奶娘连忙上前扶住她,萧尹儿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奶娘,你听到了吗?”
    “夫人是指什么?”奶娘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哄着。
    “他是不是嫌我的儿子配不上那个低贱的乞丐?”她委曲求全成这样,他竟然不屑一顾,他变了,变得荒唐,变得她越来越不认识……
    他让她感觉自己在……摇尾乞怜。
    “夫人,您醒了?太好了,我让人去请爷。”
    “……嗯,大夫说孩子怎么都保不住,能保住大人都不容易。”
    “夫人你别难过,现在养好身子紧要……”
    “夫人别下床啊,外面冷着呢。”
    “夫人,你别动啊,奴婢去给你拿个暖炉……”
    品令激动地跑了出去,七七只着一件单衣披着雪白的狐袭赤脚走到窗前,伸开手推窗一股寒风趁势而入,吹得一头黑发凌乱,冷得心都凉透了。
    纤薄的手抚向自己平坦的腹部,七七想起了孟然那天晚上的发狂,声声喊着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原来孩子没了是这样一种痛苦,从身上一刀一刀剜肉的痛……
    她谁都保不住,孟然死了,青云断了一臂,现在孩子也没了……怎么只有她好好的,凭什么她能好好的。
    “你在做什么?”一个发怒的声音传来。
    七七侧过头就见夏候聆脸色发青地朝自己跑过来,一把横抱起她往床上走去,重重地将她扔到床上,“你疯了?你现在的身子骨还禁得起吹风?!”
    我们完了(8)
    七七咳嗽起来,整个人倒在被上蜷缩成一团,夏候聆乱了,急忙把她扶起来,掀开被子裹在她身上,紧紧地裹住,“摔疼了?”
    七七抬起头,呆呆地凝看着他绝美的脸,夏候聆慌乱地以唇印上她的额头探拭温度,“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无法忽视他突来的关怀与情愫,明明孩子没了,他为什么倒比以前更在意她了,是害怕到紧张的在意。
    “孩子没了……”
    七七说出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没有哀怨没有悲伤只有如最初的认命。
    “我知道。”夏候聆并不在意。
    “爷说过,孩子没了,我们就完了。”七七讷讷地说出口,眼睛盯着黄得刺目的被缎,没有去看他。
    ……
    “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敢说出来我绝对敢答应!”
    “我早说过,这个孩子没了,我们就完了。”
    他的话她还全部记得,她是以为两人走上陌路才会不顾身子去吹风么?夏候聆心里居然该死得舒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记着那个了,好好养身子。”夏候聆放柔了语气,近似温柔地慰抚着她,丝毫不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有什么难堪的地方。
    七七还是看着被面,一字一字出口,“可我走不下去了。”
    夏候聆呆住,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愣神好久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意那枝箭的事?那箭我亲自上了蜡,被射中也只会是皮肉之伤,我的大军都杀到正乾殿外了,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淳于宗觉得你威胁不到我……”
    他从来没有着急地说过这么多话,只为了澄清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着急。
    我们完了(9)
    七七低着头静静听着,看在夏候聆眼里如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不信?但我没有抛弃过你!我对得起自己的承诺!”夏候聆记得自己的承诺,他没有问为什么淳于宗会替她挡箭,她现在情绪不定,他愿意给她时间。
    “可我背弃了爷。”七七终于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残忍地说出口,“是我放走了皇上,不是公子,所以该断臂的是我,该受死的也是我。”
    夏候聆的脸冷一寸一寸冷冽下来。
    印象中,她根本没有背叛过他,他不信,“原因?”
    “皇上就是那个和我约定去江南的人。”七七说出了真相,决绝得令人不得不信,“所以,反悔我们誓言的,不是爷,是我……”
    拼凑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夏候聆终于明白了淳于宗和她之间莫名的关系,一切不合理的事都得到了解释。
    谁都好,偏偏是她放走淳于宗,她在帝位之争上选择了淳于宗,那他算什么?他在她心底远远没有一个六岁孩童间的约定来得重要!
    夏候聆深到谷潭的眼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后悔,没有眼泪,平静得什么都没有,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小奴才,你够狠!”
    连他都自叹不如。
    夏候聆转过身子一步一顿背她而走,颀长的身影有些歪斜,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在他动情之后栽得彻彻底底。
    身后她的声音还在响。
    “我知道和爷的大业相比,七七实在不值一提。现下爷最想要的孩子也没了,爷,我们……真得走到陌路了。”
    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这一次,他们真得完了,什么都没了……
    夏候聆背着她冷讽地一笑,笑容倾城,拐弯走出,床上的七七泪流满面。
    他还在顾念着她(1)
    二日后。
    “相国手谕,二夫人七七嫁与为夫已有多年,今已不和,反目生怨。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故谨立放妻书。”
    云雷缓缓念完休书,看向地上跪着眼眶红缟的人,高壮的汉子也不禁为其动容,“您和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休书么?他算是对她极其宽容了。
    七七接过云雷手中的休书,果然是手谕,一字一字都是他的笔迹,心已经痛到忘了怎么去痛,云雷见状更加不忍,“要不你先我家去住?采儿怪想你的。”
    “我可不可以见公子一面?”七七合上休书问道。
    云雷有些尴尬地摇摇头,“爷说要你一个人下堂离去。不过你放心,青云相士就断臂那晚发过高烧,第二天就褪热了,没大碍的。”
    “谢谢你。”七七点点头,“大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