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才刚改朝换代,朝局都不稳,皇上就一病不起……我听我那刚被拔上去的官舅舅说,这皇上摔一跤后都吐血了,几个太监手忙脚乱才把他扶上的龙椅,不然这登基大典都没法进行下去。”
    “所以说啊,这人就不能生病,连皇帝老子也一样,一倒下去弄得人心惶惶。”
    桌上的人一阵感慨,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瘦弱的女子跌跌撞撞走出茶楼,周围大雪纷飞,迷了那双噙满伤痛到窒息的眼。
    云雷沉沉吸了几口气以后才对端药的宫女点了点头,带着她走进正广殿里,寝宫里迷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和肆意的熏香。
    夏候聆半倚在床头看奏折,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往日白皙的脸上现下苍白如纸,找不出一点红润除了眉间那一抹如血的朱砂,眸色更较以前深邃。
    “参见皇上。”
    跪安行礼后,云雷接过宫女手上的药端向龙床,“皇上,该进药了。”
    大结局(4)
    “放着。”夏候聆眼皮也没抬一下,眼神专注于手上的折子,余光扫到云雷的身影站着未动,不由得抬起眼,“还有事?”
    “先喝药吧,皇上。”云雷诚恳地说道,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高烧断断续续没有平缓过,御医都说这样的身子强撑下去有害无益,得不偿失,可主子就是……不管不顾了似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下去。”夏候聆不悦地拧着眉,握拳轻咳几声,视线瞥到云雷身边的宫女,几分眼熟之下认出是品令,“不是让你出宫了么?”
    品令急忙跪下,头恨不得埋到地底,“云侍卫说了,要奴婢出宫跟在二夫人身边。奴婢是来向云侍卫禀告二夫人的消息,可云侍卫一定要奴婢亲口和皇上说。”
    夏候聆出神片刻,“说下去。”
    “二夫人的身体也不大好,我看她几次走路都差点撞到东西,她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品令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
    “咳咳……”夏候聆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云雷紧张地端起药递过去,夏候聆端过药大口地灌了下去,待喝完问道,“那些药她没吃?不是召了一批名医么,开的药方都不灵?”
    夏候聆的神色是着急而厉害的,也是品令从来没见过的,品令一下子就结巴了,“可、可能是今年寒冬太冷了,二、二夫人身子孱弱,所、所以……”
    “若不加以上好的调理和静养,以夫人的身子骨恐怕捱不过这个年关。”
    夏候聆猛地将碗摔在地上,掀开了被子,“替朕更衣。”
    云雷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跪了下来,“万万不可,皇上要保重龙体!替天下万民着想!”
    “云雷!”夏候聆冷漠阴霾地扫他一眼,“我想见她。”
    大结局(5)
    不是朕、不是本官,只是我……
    只是他想见她,无关权谋,无关天下。
    云雷再说不出话,跪安后服从地退下去安排。
    马车由宫门平稳驶出,街上没什么人,偶有几个百姓的身影也是在门前扫雪,云雷把马车的帘幕放下,尽量使车内密不透风,看着眼前萧条的场景,云雷不禁叹道,“今年的雪下得真大……”
    话音刚落车轮就卡在一堆厚厚的积雪里,马车动不了了,车内传来夏候聆清咳的声音,“怎么了?”
    “马车卡住了,爷稍等。”
    云雷跳下车往后面小跑跟随的一队兵卒招了招手,“过来,把车抬出来。”
    “是!”
    雪纷飞的街头,众人却抬到满头大汗,帘幕忽然被掀开,夏候聆探出身眺望一眼冷冷清清的街,他记得他给小奴才安排的房子就在这不远处。
    待云雷注意到的时候,雪地上一排长长的足迹已经远去,清冷的背影溶在鹅毛大雪下越来越远……
    “皇上!”云雷急得大叫,差使兵卒大吼,“赶紧抬啊!”
    修长白皙的手指推开院门,只听寒冬的天气里吱呀一声,迸裂所有的冰冻,白雪覆盖到围院边就没了,可见宅院的主人时常清扫。
    白靴没有半分迟疑地踩进院子,清清静静的院落几棵树寂寥地杵着,枝丫光秃秃的,风一吹,积雪掉落下来悉索不止,一口盛着积水的缸表面已经结冰。
    一声桌椅翻倒的声音传来,夏候聆不禁加快脚步冲进半掩的房门,只见一个瘦弱的人正费力地扶着桌子从地上站起来,脚边的药碗扣翻在地,她睁着黑白的眼睛却是用手去摸索碗,沾了一手的药渍……
    胸口突然被什么积沉得越来越厚,夏候聆蓦地转过身往外走,似怕似逃。
    大结局(6)
    “爷……”
    虚弱的声音响起,院中的人停住了脚步,夏候聆扭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门口笑,手上全是黑乎乎的药渍。
    “爷,我还看得见。”
    我还看得见。
    至少我还能看见你。
    七七弯着嘴角凝望着院中白茫茫的身影,当那人扑向自己的时候,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脸被冰冷的双手捧起,温热的唇覆了下来,倾刻间亲吻如雪密布,七七被迫承受着他强烈的情动,唇舌反复纠缠,炙热漫延过全身……
    屋外北风刮得厉害,屋内几盏火盆木炭红了又黑,明明灭灭,熏香悄然散发着香气,厚厚的锦被盖住床上的两个人,将他们与屋外的冰天雪地阻隔。
    七七躺在温热的怀里静静地听着风声,忽然腰间一紧七七转过头面向枕边的人,“醒了?”
    夏候聆紧紧抱住了她,脸上有着熟睡后的惬意满足,见怀中的人目光痴缠自己,眼中的眸光不由得变得妖异,寻着她的唇又亲了下去。
    “唔……”七七所有声音都被断绝在口中。
    亲密激缠过后,夏候聆突然咳嗽起来,七七披着单衣起身给他倒了热水,然后被他扯回床上。
    “爷,你的病还没好?”七七伸手抚摸过他的额头,夏候聆不露痕迹地闪躲开来,微烫的余温却噬着她的掌心,七七皱起眉,“爷,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被休下堂了就要爷走?”夏候聆轻笑出声。
    经他一提醒七七突然想起他们之间不再是夫妻的关系,胸口滑过一抹刺痛,七七低下眸不再说话,屋里忽然间就沉默得窒息。
    大结局(7)
    “我回去了不见得再有适合的时机出来。”夏候聆捡过衣裳开始穿衣,他比她更明白,他们之间隔得有多远。
    就算有适合的机会出来,那个时候她也不一定能活在这个世上。
    七七一直对所谓生死模糊地知晓着,夏候聆下床的那一刻,七七却不顾一切地从后抱住了他,这一次,她是真得害怕生离死别,她怕他走,她怕他走了再也不回来,她怕她再也见不到他。
    “爷,让我跟你回去好不好?”不管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只要让她陪在他身边就好。
    “不好。”夏候聆没有松开她的手,却是断然拒绝,贴在背上的娇躯深深一颤让他不自觉地拧眉,狭长的眼瞥到床头的珍珠发钗,入睡前他放在那的。
    夏候聆拿起发钗转过身,随意捋起她的一缕发绾了下将钗插进发间,洁白无暇的珍珠衬着一头青丝清灵动人,缓缓,夏候聆说道,“还是这枝发钗适合你。”
    “爷……”七七把头埋在他的怀中,无声地哭出来。
    良久。
    “你记着,如果下次我出来见不到你,我会再断青云一臂,一腿,至死方休。”
    夏候聆阴戾地说完,推开她站了起来,一推开门,寒风飕飕地灌了进来,坐在床上的七七冷得瑟瑟发抖,双手不自觉地抱紧自己。
    “所以小奴才,你要活着。”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七七把头埋在膝盖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奴才……
    若今时今日的我遇见最初京城街头的你,该有多好……
    屋外,云雷及兵卒披着大雪跪了一地,夏候聆一步一步走出,眼角微薄的湿意干裂在深冬。
    大结局(8)
    新帝身体每况愈下,日渐消瘦,导致无力朝政,连御医都束手无无策。
    新帝登基后的第二十天,江南一带传来前朝皇帝淳于宗拥兵几十万,打着复朝旗号一路往北杀回的消息。
    京城人心涣散,某一日醒来,百姓纷纷卷铺盖携家眷逃难出京,人们齐刷刷涌向京城城门。
    翌日,淳于宗的大军借由百姓的纷乱杀入城门,城门失守,大批百姓逃出城外,士兵只顾厮杀,京城逐渐成为权利中心的一个空壳。
    兵荒马乱中,七七和品令站在街口看着逃难的百姓人头攒动挤得不可开交,不时会有人挤人而死,不时会有士兵的马踏死百姓,不时……会有活生生的人在她们面前倒下。
    品令吓哭了,躲在七七身后不停地哭,匆匆一队士兵经过,又一队士兵经过,把她吓得不行。
    “夫人,我们也出京吧,刀剑无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往我们身上砍啊。”品令哭诉着强拉着面无表情的七七挤在人群里往外涌。
    “还杵在这做什么?收拾收拾准备进宫了!”
    “这么快就杀进宫?我看那这户人家有金子呢,现在人都逃出去了,我们现在不捡钱什么时候捡?”
    “疯了你,被上头知道你命还要不要了,赶紧把刀拿上走了!”
    ……
    两个兵卒停在一户宅房前叽哩呱啦地说着,七七没有任何犹豫地挣开了品令的手,逆着人流的方向走,想逃难的人太多,七七被人一把推到在地,几只脚立刻从她身上踩过。
    品令急得大叫,“夫人!夫人!”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快她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人潮之中,自己也被人流推着离七七越来越远。
    大结局(9)
    七七才要以为自己会被生生踩死,就听到一群军队般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周围的百姓全被冲开来,阴影密布的上空忽然空空荡荡,七七抬起头,淳于宗英俊的脸进入视线里,他穿着一袭绛紫长袍坐于马上,弯下身轻而易举将她拉扯到马背上,然后在士兵的开路上驾马一路疾奔。
    站上城楼,居高凭栏,淳于宗走在她的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迎面朝七七扑过来,直直扑进她的怀里,“夫人,夫人。”
    “大北。”七七蹲下身用手擦了擦他的脸,大北一下子哭起来,“夫人,我想娘,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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