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送进去好不好?”副总办公室的门关着,本来该负责送报表的营业部经理,在门前望了望,脚步迟疑,转而过来在丁语恬身边流连。
    丁语恬从自己的工作中抬头,困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利副总他……哎,一看就看很久,还要问问题、检讨成败优劣……”营业部经理抹了抹额头的汗,一脸疲倦,“我想早点回家吃晚饭,你就帮个忙吧。”
    说完,也下管丁语恬同不同意,把文件放在她桌上,就迅速消失了。
    丁语恬皱着眉,心里那股不愉快又涌了上来。公司的士气低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也一直陆续有人离职,现在连重要干部都这样,到底该怎么办?
    起身拿着文件,她走到紧闭的副总办公室门口敲门。
    “进来。”门里传来低沉而带点不耐烦的回应。
    她拉拉衬衫,开门走了进去。从表情到服装都一丝不苟,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一板一眼的称职好秘书。
    “副总,这是本周的营业报表,请您过目。”
    “叶经理呢?”利仲祈头也不抬地接过,随口问。
    “好像还有事吧。副总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为什么不是叶经理拿报表来?有什么事?下班时间还没到就忙着走人,业务部经理是这样当的吗?”他口气很不好地骂着。
    丁语恬已经可以冷眼旁观了。那张瘦削的俊脸上,全是不满和愠怒的表情,冷酷又吓人;但看在亲密爱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在闹脾气。
    她一定有毛病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利仲祈这个样子……很可爱?
    “没办法,利副总要早点习惯。有家庭的人,又有点年纪了,没办法像利副总这样。”每天都加班到深夜才离开公司,然后到她那边,还不肯放过情人,总要执意痴缠,闹得两人都精疲力尽,才甘愿让她睡觉。
    利仲祈抬头,俊眸微眯,透露危险光芒,“像我怎样?”
    “没怎样,专心公事、心无旁骛,非常值得学习。”伶牙俐齿的了语恬微笑说,“如果没事的话,不吵副总了,我也要准备打卡下班。”
    不理会他在身后的低声咕哝——这可是他的规矩,在公司绝口不提私事,也不要有任何公事以外的接触——丁语恬翩然离开副总办公室。
    娇俏窈窕的身影之后,有两道灼灼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完全不知道。
    而准准的,她一回到住处,某人不太愉快的电话就跟着到了。
    “我还要等一通越洋电话,晚点再过去。”没头没脑的,就是利仲祈了。
    丁语恬已经没力气跟他玩“你是哪位”、“过来干嘛”这种口舌之快的游戏了,她应了一声,什么都不想多讲。
    不是没困惑过,但公私分明是件好事,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可能厚着睑皮主动要他在公司也对她百般温柔、另眼看待吧!
    只是,利仲祈这个闷葫芦,不问他还真的什么都不讲。面对这么难搞又古怪的情人,丁语恬有时也很气馁。
    但……他仿佛是她命定的魔星,一次次被他的冷淡疏远给激起脾气,下班途中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他千遍万遍,然而电话一来,门铃一响,她还是超没出息的去接、去应。看见他疲惫的俊容,不管多浓重的气愤埋怨,都会像蜡一样遇热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又一次次地收留、包容他。
    丁语恬叹了口气。她一定上辈子欠他的。
    “叹什么气?”利仲祈听见了,追问:“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都不对。”她闷闷地说。
    利仲祈聪明地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那有没有要我带什么回去?晚餐?消夜?想吃什么吗?”
    对方还是闷闷的,嘀咕了几个字,他没听清楚。
    “小恬,你说什么?”
    “……‘那个’没有了啦!”她羞愤交加地放人音量。
    利仲祈心情再不好,都忍不住笑出来。两人都这么亲密了,“保险套”三个宇,丁语恬还是说不出口。她发窘的模样,真是可爱透了。
    “哪个没有了?”有人非常故意,摆明是欠打,“酱油没了?洋芋片?还是可乐?要我买什么回去?思?”
    “哼哼……”虽然已经脸红似火,不过反正在电话这头,他又看不到。丁语恬恨得咬牙切齿,却硬是能装出最职业又和善的秘书口吻,“那就不麻烦利副总了,反正,今天晚上大概也用不到,不忙着买。”
    这下子严重了。利仲祈收起了调笑的态度,“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今晚用不到?”
    “不知道耶,就觉得可能用不上吧!”这下子风水轮流转,换人好整以暇了。
    利仲祈安静了片刻。
    “我会去买。”正正经经,毫无玩笑之意。他再怎么吊儿郎当,也绝不会拿自己的“性”福开玩笑。
    “真的,不敢麻烦利副总嘛……”某位小姐还心有不甘,记仇中。
    “你再闹,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一切调笑亲匿,都是晚上的事。白天在公司,利仲祈连话都不跟她多说两句,一切公事公办。
    陆续已经有好几个重要干部离职,底下的员工虽然没说出口,但人心惶惶,面对忠心耿耿的丁语恬,自然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所以丁语恬越来越闷,在公司里,根本没什么人跟她说话。每天上班都像是独自在孤岛上埋头工作似的,实在快闷死了!
    这天下午,当利仲祈出门开会时,同事们溜班的溜班,剩下的不是在上网认真找下个工作,就是躲在茶水间窃窃私语,丁语恬则是已经把三人份的工作都做完了,闲到正在慎重考虑要去整理档案柜还是清理大家的键盘、萤幕来打发时间。
    突然,有不速之客来访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外星人来访都欢迎,何况,有客人就表示可能有生意上门,在此刻真是非常需要提振士气的任何可能性,所以丁语恬很高兴地去接待。
    “你就是丁秘书?幸会。”来人是位有点眼熟的男士,一双眼睛直盯着她。
    虽说眼熟,但丁语恬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毕竟像这样英俊挺拔、一身看就知道很贵的潇洒西装、皮鞋光可鉴人……的帅哥,见过一次,应该就不会轻易忘记。
    可能因为帅哥都长得差不多吧,挺直的鼻梁,薄唇、浓眉、深刻的五官……盯着她看的眼眸闪烁着笑意。这样的眼睛听说带桃花,很容易招蜂引蝶;丁语恬总算领教到什么叫“眼睛放电”了。
    “是,请问您是哪位?”把客人请进了会客室稍坐,她还亲自泡了咖啡端上来,一面温和地问。
    对方笑开了,一口灿烂的白牙,帅得简直像假人,“你不认识我?”
    于语恬只得陪笑。她见识过不少像土皇帝一样的大客户,走到哪里都要人前呼后拥,要是眼前这位也是如此,那她说句“不认识”,搞不好就是杀头之罪。
    “也难怪,之前一直没机会碰上面。”帅哥好像不太在意,舒舒服服坐在皮沙发上,随便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面对镜头一样,潇洒耀目。他自在地打量着会客室,还顺手拿起旁边的公司简介、彩页说明等等,好奇地翻着。
    这人到底是谁?丁语恬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强。不像是客户,也不像是来收款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请问,您到底是……”下定决心的丁语恬,带点抱歉地微笑着,客气询问。
    对方视线调回她身上,又笑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丁语恬开始觉得不自在了,总觉得他的眼光中,带着她不能理解的含意。
    “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他自嘲地笑笑。随即从口袋找出名片,递给她。
    名片上的头衔是“副总裁”,姓名则是“蒋伯钧”。
    “啊!”她大吃一惊,娇呼出声。
    蒋伯钧?!这不就是蒋叔苓的大哥吗?蒋叔苓曾经想要介绍他们认识,但遇到了一连串的事情,她失约了几次之后,蒋叔苓大概是生气了,之后也没再联络,一切不了了之。没想到,还是见面了!
    “蒋先生今天怎么会来?”她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不过表面上,还是那个温婉大方的丁秘书,精致的脸蛋上流露困惑表情。
    蒋伯钧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刚好经过,就上来看看。”
    “蒋先生跟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吗?”她知道这问题很逊,身为董事长秘书,她应该很清楚公司所有的客户状况才是,但……这位不速之客真的太诡异了。
    “业务往来吗?该怎么说呢……”偏偏对方也在打迷糊仗,老是不说清楚,只是莫测高深的微笑着,彷佛欲言又止。
    “我们董事长这几天不在,有事的话,要找利副总。”丁语恬尽责地解释着,“利先生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副总经理,现在大部分的事情都由他处理,您若需要利副总的联络方式……”
    “你不用这么紧张。真是个好秘书。”蒋伯钧夸奖她,一面轻松地挑了挑眉,“当我只是来聊天的,怎么样?我们早该认识了,舍妹在我面前把你夸成了仙女,我一直想看看仙女长什么样子。”
    丁语恬忍不住笑。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舍妹”这种称呼?跟这位风流潇洒、狂放电的俊男实在太不搭了。
    “我没有那么好,是叔苓太抬举我了。”
    “能让我那个骄纵到比公主更像公主的妹妹夸奖,这人一定比仙女更像仙女。”说完好像绕口令的一串,蒋伯钧还呼地松口气,做出个抹汗的动作,把丁语恬逗得笑得更开心了。
    看似文静内敛的小姐,笑起来却带着难言的娇媚甜蜜,即使是阅历丰富、赏尽名花的蒋伯钧,都屏息了几秒钟。
    怪不得……有人……“是叔苓告诉你,我在这里上班吗?”她含笑问。
    蒋伯钧摇头,笑得有点贼,“不对。你还可以猜两次。”
    她摇头,“猜不出来。”
    “啧啧,年轻人没有挑战的精神,这怎么行呢?”他故作正经地摇着手指,“我给你提示好了,可能是心电感应?命中注定?嗯,你看,还押运呢。”
    丁语恬又被逗笑。已经讲了不少话了,但她依然摸下清这个笑嘻嘻的帅哥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什么来。这人若不是一个超级绣花枕头大草包,就是深沉得可怕。
    “我真的猜不到。蒋先生,你……”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轰然巨响中,会客室的门被狠狠撞开,还算愉悦的气氛,立刻被硬生生给打坏。
    门口,一个瘦削身影立在那儿。利仲祈回来了。他前额的发有些太长,遮去大半的眉目,但丁语恬立刻敏感地察觉,他的双眸在冒火。
    不只眼眸,他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就像是拉满的弓一样,高度戒备着。
    诧异起立,丁语恬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脱口而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的会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