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她的耳垂,“耳朵也这么烫,不需要医生吗?”
    沙棘挪开手腕,闭上眼睛,心跳“嘭”“嘭”“嘭”“嘭”“嘭”“嘭”,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要说:
    ☆、侧耳倾听
    飞机落在西城机场,沙棘的心跳却依旧悬吊在空中,她深深的呼吸的好几口,身体向前,然后随着呼吸的深入支起身子,又缓缓吐出自己的呼吸。
    如此几次,看得身边的山浦目瞪口呆。
    “走吧。”虽然心跳依旧跳跃的振聋发聩,但是最少不再面红耳赤了。
    “哦,好。”等到身后的旅客一一的拿着行李路过自己,山浦这才拿下了两个人的行李,东西不多,都是日本的工艺品。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西城还是老样子,放眼望去,遍地高楼大厦林立,车流如注,如果说还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绿化好像比以前要好一点,虽然是一级都市,但是到处绿意蓬勃生机盎然,虽然经过自己的都是陌生人,但是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无论嬉笑怒骂,沙棘都莫名的对这些人感到亲切。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日夜思念的地方,自己深爱的地方。
    可是坐上出租车,山浦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沙棘哑然。
    “住你家吗?天都快黑了。”
    “我家?”沙棘琢磨着这两个字,勉强的撑出一抹微笑,对着前面的师傅大喊,“师傅,时祁酒店!”
    “不是你家?”
    “不是。”沙棘给他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却依旧堵不住他的嘴。
    “能解释吗?”
    “不能。”沙棘继续微笑。
    “秘密?”山浦穷追不舍。
    “是。”
    山浦哈哈笑了,“我最喜欢秘密了,不过你不想说,我不勉强。”
    “谢谢!”
    师傅听见两个人的对话,热络的搭上一句,还特意用了横店歪七竖八的日本话,“你们都是日本人?”
    “不是,我是西城人。”
    “哦,”司机憨厚的笑笑,“你告诉那个小伙子,说中国欢迎他。”
    沙棘被司机的冷幽默给逗笑了,说了一句“好”,然后认真的当起了翻译。
    山浦听懂了,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不用翻译,我懂,‘空你急哇’,谢谢嘛,”司机继续说,甚至指手画脚了起来,“你告诉他,我们中国人很大气的,但是你们日本人怎么老不承认错误正视历史呢,你们日本人在中国屠杀了多少老弱妇孺,又有多少慰安妇的问题……”
    不知道唠叨了多久,司机热血沸腾的来了一句,“你翻给他听!”
    沙棘愣了一下,“好。”
    接着就给日本友人普及了一下自己中国近现代史的上所学到的东西,讲的有些长,但是山浦好像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赞同。
    几个回合下来,司机意犹未尽,到了酒店门口,他热情的给他们搬了行李,甚至还询问要不要给他们搬上去,只是一个包包,沙棘背在了身上,山浦则发挥了日本人礼貌的极致,不停的鞠躬九十度,搞得司机师傅实在不好意思,也别扭的弯腰回应。
    本来说好定两个房间,但是山浦说的没错,就算是扮演,也要演的像一点,哪有热恋中情侣还要分房睡的,于是沙棘尴尬的订了一个情侣间。
    所有东西都安置妥当,大晚上的,沙棘领着山浦在西城的各个久负盛名的地方转了一圈,古时候的烟花巷弄小桥流水魅影婆娑,现代化高楼林立简约时尚t台影展,虽然各不相同,经年累月,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城市的血脉。
    这个城市,还保留着战国时候的古老城墙,虽然日晒雨淋久经风沙,但是依旧能够见识到盛年时候的余韵。
    “战国?”
    “不是你们国家的战国。”
    “好吧。”
    车流就像涌泄的江河湖海,从各个地方汇聚,然后冲出了不同的出海口,“想吃什么?”沙棘问他。
    “有什么好吃的吗?”
    “带你尝一下西城的小吃,要不要?”
    “我随便。”山浦耸耸肩。
    夜市灯火通明,各个摊主前面人山人海,还不到逢年过节,就已经是摩肩擦踵的地步,为了避免麻烦,沙棘千辛万苦的打包了六份蟹黄汤包和两份鸭血粉丝离场。
    这个晚上跑东跑西,山浦很快打个地铺睡着了,沙棘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迟迟没有睡意。
    在同一片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只是这样而已,即使这样而已,沙棘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它还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不为自己的意志所动。
    直到山浦的鼾声传来,直到些微的车笛声响起,沙棘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褥里面,然后闭上眼睛数羊。
    山浦比早晨的阳光先醒,然后在卫生间悉心打扮了一个小时,直到觉得就算有八级大风也裹不乱自己闪亮而帅气的发型,这才安心的走了出来。
    卫生间的水声就没有停过,沙棘被吵醒了之后翻了一个身,抱着枕头接着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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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棘不知道市人民医院进行了扩建,去到老医院病号名字都对不上,服务台的医务人员耐心的建议她去新医院看一下,如此来回就多了两个小时的行程。
    当看见外婆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沙棘心里的苦涩翻江倒海。
    其实外婆的实际年纪只有七十岁,沙棘的手机里面甚至还存着她风华正茂时候的样子,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嘴角一抹惬意的笑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眼睛炯炯有神,一身锦瑟旗袍。
    外婆的照片还有小件旧物都存在了一个木夹子里面,那个时候沙棘调皮,翻箱倒柜的时候把那些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从柜架的顶层摔了下来,那是外婆第一次对她发火,打碎了那个木夹,似乎让她的生命都支离破碎。
    后来,在窦瑜嘴里听说了外婆的旖旎往事,沙棘这才知道了那些旧物之于她的意义,是怀念,是珍视,是整个曾经,还有曾经那个誓死扞卫她尊严的外公。
    那个年代,革命,□□,歧视,几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而绝大部分,却又是加害者。
    沙棘觉得那些东西很好看,很精致,于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将那些东西拍成照片。
    可是现在,沙棘怎么也不能将面前这个形色枯槁的老人和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中年妇人联系在一起。
    外婆已经从特护病房转到了普通单人间病房,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时有反复,医生建议不要让她多说话,时刻保持心情舒畅,让沙棘多给她说说开心的事情。
    再次进到病房前,沙棘将涌出的眼泪抹擦干净,然后故作轻松的走了进去,带上了房门。
    山浦不会说中文,所以只是静静的削着苹果,一圈一圈一圈,直到一刀从头到尾,干净利落。
    外婆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是深邃的海洋,表面波澜不惊,却蕴着几十年的陈年智慧。
    沙棘进来,外婆喜悦的支起嘴角,其实她的身体很虚弱,根本经不起任何的体力活动。
    “你来了。”
    “是。”沙棘坐在床头,握住她的左手,然后倾身抱住她,“我来看你了。”
    “让我看看你。”外婆的声音很虚,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孱弱无力。
    沙棘支起身子,让她仔细打量。
    “瘦了。”外婆总结。
    “瘦了好看。”
    “这么多年,你在日本怎么样?”
    “医生让你多休息,不要说话。”沙棘勉强笑笑。
    “那好,你说,我听着就好了。”
    沙棘看了一眼山浦,为了避免他无聊,让他可以出去逛逛,山浦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等你就好了,反正我就是陪你过来的,应该尽职尽责。
    “谢谢。”
    沙棘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五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怎么说呢,说自己被骗的经历,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七个小时在做简单而又单调的体力劳动,还是说自己多次被拒被侮辱的惨痛教训,还是说自己因为物价太高从市区搬到郊外,还是说自己从一句日语不会到现在炉火纯青的语感,还是说……
    沙棘什么都没说,她把五年的时间浓缩为两年,从遇到山浦开始说起,沙棘的眼角氤氲着雾气和笑意,她说山浦是自己的福将,刚到了日本就遇到了他,然后工作生活顺风顺水。
    接近一个小时,沙棘事无巨细的将不太悲怆的经历一一倒出,山浦听不懂,却还是面带笑意的坐在一侧侧耳聆听。
    外婆指了指山浦,“他,”深吸一口气,“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沙棘弱弱的点头。
    “骗我。”外婆从容不迫的笑了,“不是就不是,我又不会到处说。”
    “谢谢外婆。”
    “沙棘,你有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外婆握紧她的手掌。
    沙棘嗫嚅了一下嘴角,刚开始想要说谎,外婆打断了她,“如果从未想过,现在就要好好想想,什么东西放不下,什么东西放得下,什么东西重要,又有哪些不重要,你自己要想清楚。”
    “知道。”沙棘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这次待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月,因为签证要重新办理一下。”
    “嗯。”外婆闭上了眼睛,“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陌路重逢
    西城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沙棘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毛绒衫,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一点冰凉的感觉。
    山浦在这里待着,百无聊赖,就在外婆的床头用画笔画出一个个生动的故事,外婆难得露出了笑容,眼角却瞄向沙棘。
    “几点了?”外婆问她。
    “三点。”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我。”
    “不累。”
    “你不累,山浦也累了,你带他到处看看,尽尽地主之谊。”外婆的笑容很慈祥,语气却不可推拒。
    “好。”沙棘无法,拍了拍沙浦的肩膀,山浦只是不抬头,竖了一个食指。
    “稍等!”他说。
    这一个稍等,就花了半个小时,他画了一个缩小版的老奶奶和一个扩大版西瓜的故事,老奶奶在西瓜的肚子里面遇见恐龙遇见鲨鱼遇见企鹅遇见北极熊,最后突破重重困难救出了自己的孙女。
    一个很有童趣的故事,外婆没有笑,却很温馨。
    她救不了任何人,都是耄耋垂死的人,她甚至不知道怎样才是对沙棘好的做法。
    或许顺其自然最好。
    “外婆,我们先走了。”沙棘背起单肩包,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嗯。”外婆摸摸她的脸颊,依旧滚烫,不是健康的预兆。
    “几点了?”外婆执着于时间。
    “三点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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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充斥着薄淡却刺鼻的输液水的味道,山浦和沙棘一前一后,还能听见彼此细微的脚步声。
    本来平静的心跳蓦地跳动的有些激烈,浑身冷冷的,沙棘双手抱握在胸前,跟着山浦进了电梯。
    沙棘给他说着自己的计划,大概是去哪儿吃西城的美食,然后晚上又有那些比较有情趣的地方。
    电梯降到三层,一个小女孩跑进了电梯,然后妈妈随后赶了进来,苦口婆心软磨硬泡的劝她去打针,女孩子还是不听话,只是哭,妈妈一时没有忍住,在她的屁股上落下了几个响亮的巴掌。
    女孩的哭声更大了,年轻妈妈给电梯里的两个人道歉,然后不由分说把孩子拉了出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