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要发火,一只手将她拉开。
    “我跟你比。”.
    刚刚才宣布他退出比试,怎的又跑上去了?观众十分不解,犹自流泪的赌鬼们赶紧擦干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萧兄既负了伤,如此怕是不妥。”虽是摇头,唇边却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他不答。
    贵宾席上,漂亮盟主终于站起来,冷冷道:“武林大会本是为选拔人才而设,岂容儿戏,像你这般意气用事,怎做得第一高手,回去!”
    盟主大人发火,现场立时鸦雀无声。
    双目平视前方,萧夜不动,也不看他:“武林大会,唯才是举。”很显然,后面应该还有句话:意气用事也能做第一高手。
    “习武之人就该惜身,安能带伤出战?”
    此话说得严厉,萧夜默然。
    王晓晓站在他身旁,心中虽着急,更多的却是怀疑与戒备,因为刚才实在是太巧了,就在他上来拉开自己的那一刹那,肩上慕容无伤的手正好松开,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何况先前慕容无伤当着这么多人做出亲密举动……
    曾经的对话突然浮上脑海。
    “武林大会是不是点到为止?”
    “是。”
    “……”
    “失手也是有的。”
    心里一冷,王晓晓马上抬脸,发现旁边萧夜正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被一只手拎起,然后晕忽忽地被丢到了台下。
    很明显,此人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受伤是我的事.
    “喂,萧夜——”王晓晓站在台前小小的空地上,又急又怒,第一次当面直呼这个不太高明的名字,“逞什么能耐,耍什么小心眼,你快下来!”
    “你下来,我不跟他比好了!”
    “……”
    大约是因为场地太空旷,她又没有内力的缘故,声音并不怎么大,听到的人寥寥无几,台上二人仍是无动于衷。
    “公子!”一个惊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王晓晓转身,迅速拉住他:“小柳,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却顾不得她,径直跪下了,望着台上,红了眼睛:“求公子千万记着老夫人!”
    王晓晓虽是不懂,却也猜出了大概,现在只有一个人能阻止了!她赶紧求助地望向漂亮盟主.
    苍凉,霸气,仍是那般高高在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温和迷人的笑容不复存在,面色难看得很,通身气质依旧耀眼,却格外透着种孤寂与落寞。
    “伤势如何?”声音沉缓。
    “已痊愈。”垂首。
    于是他不再言语,因为没有理由的发号施令,并非是英明的叶盟主能做的事,当然,父亲强迫儿子做任何事都绝不会有人反对,但如今,这层关系并不为外人所知,虽然江湖已定,派人潜入各大门派监督也无人敢生异议,可此时公开,难免会惊扰幕后的某些人,必将前功尽弃,再难觅得此人踪迹,贻害江湖。
    凝聚了二十年心血的江湖。
    江湖与儿子。
    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能阻止武林大会比武台上的任何事,盟主也一样.
    漂亮的眼睛里闪过自嘲之色,舍却了最心爱的女人,如今又要舍却最心爱的儿子?那未免也太多了,太多了……
    但不论如何,面前这一切终归是他的江湖,他的百姓。
    而他,必将是流芳百世的盟主。
    转瞬间,那张脸已恢复了平素的魄力,高高的眉梢挑起无数自信与傲然,他又是那个万众瞩目、英明贤能、人人称颂的叶盟主了。
    身旁,水大侠估计也看出了形势不对,倏地站起来。
    他挥手阻止:“既如此,准。”
    “叶兄,不能……”
    “准。”不容抗拒。
    雷鸣般的欢呼声中,他缓缓坐下.
    美眸不经意地瞟了瞟贵宾台,慕容无伤惬意地笑了。
    “萧兄何不想清楚些,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怕也无能为力的。”声音极小,除了对面的人,谁也听不到。
    萧夜目光一闪:“他们。”
    “既要护萧兄周全,又不能令萧兄知道,他们实在是难做得很,”慕容无伤挑眉,“萧兄既然早已知道,就该好好谢谢他们才对。”
    “他的人。”
    “萧兄以为是谁?”反问。
    确定答案,萧夜不再说话,脸色却难看了许多——活了二十几年,名扬天下,突然发现自己竟仍被当成孩子万般小心地看护着,而且这个秘密还被另一个人当面揭穿,任何男人遇上此事,最先感受到的必定不会是感激。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你想报复?”
    “我倒要谢萧兄那一剑,否则我又怎会看得如此明白,”慕容无伤摇头,“你以为,当时的你真能杀我?”
    他默然。
    慕容无伤不再言语,缓步踱到比武台另一面,转身,露出平生最愉快的、美得致命的笑容:“萧兄请。”
    第三卷:江湖如此多娇 美女“高手”
    云脚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暴风雨便要降临问剑台。
    一切都来不及阻止。
    银光骤现,长剑出鞘,仿佛一道迅猛冷厉的闪电,挑开沉滞的空气,紧接着破空之声不断,顷刻间便已挽起十来朵剑花。
    与此同时,一件东西直直地从台上飞下,落到跟前,王晓晓定睛一看,正是鸳鸯剑鞘,另一柄雌剑正静静躺在其中,她迅速蹲下身将它拾起,双手紧紧握住,抱定,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台上那两道旋风。
    若不是自己,他怎么会带伤参战,若真出了什么事……
    既内疚又害怕,她很想叫,却不敢叫出声,甚至不敢挪动半步,小说电视没白看,好歹知道些轻重,高手相争,必有一伤,上面的人旧伤还没好,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足以使他分心,这种紧要关头,分神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何况上了比武台生死不论,慕容无伤有心激他出战,这场比试并不简单。
    剑气激荡,似狂风卷过。
    森森剑光映着漫天黑云,诡异,残酷。
    或者是距离较近,又或许是太关切的缘故,王晓晓居然能看个半懂,二人的出剑速度不算太快,可她越看越觉得手脚发凉,学了大半年的剑,深浅还是勉强知道些,有些招式看似缓慢,其实变化莫测,凶险无比,比如台上那两柄剑,一招一式,剑尖的指处总不离心口、咽喉以及全身各大要害。
    好几次,王晓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无疑是武林大会中最不华美的一场决战,却最令人触目惊心,没有花哨的招式,简单,直接,招招凌厉狠辣,不论看懂的,还是没看懂的观众,几乎都能同时感觉到——这两个人哪里是在切磋,根本就是在拼命!.
    漂亮盟主安然坐在贵宾台中央,神情不改,甚至比起刚才还温和了许多,明亮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比武台,端着茶杯的右手也平稳如故,没有一丝颤动,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足以让王晓晓产生错觉,觉得面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比武,等着他去点评。
    然而这里离贵宾台并不太远,所以王晓晓终究还是发现了某些难以察觉的改变。
    每当萧夜遇险,那双眼睛里总会闪过许多紧张之色,握着茶杯的手会不自觉紧那么一下,虽然这只是转瞬间的事。
    他在乎这个儿子。
    旁边水大侠暴躁的本性完全显露出来,皱眉不停地跟他说话,十分焦虑不安,估计是在劝说,但他却并没有半点要上去阻止的意思。
    儿子时刻都有可能丧命,作为父亲,竟然无动于衷!王晓晓纵然内疚,此刻不由也愤怒难忍了,然而这怒气不过才持续片刻工夫,很快便化作了许多黯然,望着台上的黑影,她只觉得格外难过,对了,他不但是父亲,也是盟主,二十多年前,他为江湖舍弃萧夫人,如今还是一点没变,被帝王爱的人是可怜的,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猛然间,身旁少年大声惊呼。
    王晓晓的心跳几乎停止.
    漫天剑势突然间全部消失了,两道人影猛地分开。
    黑袍呼地扬起,又迅速落下,静止不动,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座黑色的雕像,俊美的脸几无血色,有些发白。
    剑尖略抖了一下,立即稳住。
    几乎所有细微的变化,王晓晓都尽数收入眼底,更令她惊心的是,那黑色衣袍上,肩头、背部几处的颜色有些深,仿佛被水沾湿,若非这么近这么仔细,差点发现不了。
    他的伤!
    嘴张了张,又迅速闭上。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乱动,四周分明满是观众,但由于这种可怕的沉寂,整个场地陡然之间显得分外空旷。
    破空声突起.
    剑光细密如网,剑气激荡着空气,眼前尘沙飞扬,一片迷蒙,急促的金铁交击声里,夹杂着衣带掠起的风声,呼呼作响。
    数十朵剑花相继出现,又相继消失。
    终于,漫天的剑网中,一黑一紫两道人影冲天而起,犹如傲空之鹰,翔云之鹄,气势雄壮,美入极致。
    周围呼声无数。
    王晓晓也忍不住叫了声,接着便再也叫不出来了,犹如兜头一盆冰水泼下,从头冷到脚,全身僵硬,耳畔轰隆作响,脑子里全是空白。
    因为她分明看到,那两柄剑的剑尖,分别指向对方的心口与咽喉。
    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茶杯破碎。
    “住手!”水大侠颤声大喝。
    伤心了?完美如面具的脸上,一丝残酷而美丽的笑绽开。
    区区一柄剑,便让那个笨女人心甘情愿下嫁于他,纵然这个英明贤能的丈夫喜欢上别的女人,还生了个最好最能干的儿子,她依旧心甘情愿默默站在他身后,扶持相助,夜里独自捧着剑垂泪,忍妒吞声过了二三十年,到头来下跪哭求,却依然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纵然如此,她仍是不愿离开他,不愿离开那个肮脏之地,于是,她的儿子丢下她自己走了,临行前要求带走它。
    有什么比丈夫的绝情更叫人伤心?
    它的名字,叫伤心。
    无伤,却用伤心剑。
    一剑穿心,叫他也尝尝伤心的滋味,岂非妙得很?
    若要无伤,除非无心.
    看台上下,尽管大部分人都没看懂,但那种不详的预感实在太强烈,于是所有人同时闭上了眼,接着,每个人几乎都感受到了剑尖刺入肉体的细微声音。
    许久。
    耳畔一片抽气声。
    头脑渐渐恢复知觉,也渐渐感受到心跳,王晓晓握紧手中剑鞘,缓缓睁开眼,接着就被台上的一幕惊住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致命的、根本不可能躲避的穿心一剑,此刻居然会出了个看上去极其荒谬的差错,刺在了他的左肩!
    无意之中,竟已泪流满面。
    至少,他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那柄银色的鸳鸯剑正指着慕容无伤的咽喉,手肘微曲,只要顺手往前递两寸,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取了慕容无伤的性命。
    他本来就恨慕容无伤,会不会乘机出手?
    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王晓晓扭脸望了望贵宾台,却见漂亮盟主早已从座上站起,目中重新泛起光彩,自信与魄力又重新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