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可能?这么好的机会,她连最后还肯忠心为她豁出性命的臣子都没了,不灭了她还等什么?”
“可是,你答应了谈和退兵……”
“前提是她交出所有给我们带来困扰的人……这可是包括她们的四王——青衍……”白梅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我可没在送来的人里看到青衍的影子。”
“你当初也不曾提……”
“我要是提了,还拿什么打她呢?”
“……”
“还有问题么?”
“我感觉,和你做对,简直等于是要把自己闹到一条死路的地步。”
“错,伤害我所在乎的,我会让她生死不能。”
白梅依旧是那般地笑,莫殇然却第一次从那特有的妖娆中看到了一丝嗜血的冷厉。
死生(下)
“混账!”青岘大怒着把一块镇纸随手扔出,几乎要砸破了跪在下面战战兢兢打颤,不敢躲避的臣子的头:“明明说好交出人她凛国就退兵,为什么现在反而又开始攻城?说,你究竟是怎么和她们谈的!收了多少贿赂敢如此昧了良心来胡扯!”
门忽然被推开,青衍缓步而入,宽大的袖子一摆,示意侍从把那可怜的,同样是被骗了的使者拖了下去。
“陛下,急也无用,不若……”
“哼!你以为本皇不知你要说什么?”青岘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又是那些啰嗦,什么若早日听你们一句不急着赶尽杀绝绝不会有今日的下场……先前几番与凛国交战,我国次次都不曾吃亏,如今凛国又恰逢政变,为什么反而是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
“当本皇是傻子么?你们这是联合起来非要灭了我辰国的尊荣……若早一日知道,就该直接要了你们的性命,看谁还敢和本皇做对!”
青衍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
对她而言,若早知道,她还不如改支持其她姐妹,哪怕违背了老皇帝的意思。
她太过信任老皇帝的判断。
老皇帝宠爱青岘的父亲,也格外青睐青岘。当日招了青衍,将暗影交付,便曾说:“你将来要好好辅佐皇帝掌控辰国上下,至于未来的皇帝么,我看青岘不错……”
却不曾想青岘没了约束,如此放纵而自负,偏生又是毫无根基,该狠厉时退缩,该宽仁时残酷,该威慑时却让步,该安抚时却声色恐怖地恐吓……
这哪里是皇帝该有的样子?
青衍悔了,却已是来不及。
青衍想坚持,却发现,已经是……
“死路一条……”青岘发过脾气,语气稍稍和软下来:“如果,我们献上降书呢?也免得百姓受苦……”
青衍一愣。
……
“甘为臣国?”白梅眉毛一挑,有些诧异,这辰国怎么表现得这么没有骨气,真真让她失望。
就像是才憋足了气要拿起身边的砍刀和人拼命,对方却自己心脏病突发倒地口吐白沫死了。
白梅很不情愿就此接受降书,她更希望能让凛国的铁骑踏遍辰国的每一寸土地,不为蹂躏,只为确定最高的权利,确定这片国土的所有。
她并非嗜杀好战,但若不能藉此斩草除根,后患无穷的道理是不需要别人来提醒的。
后患若真在百年以后也就罢了,怕就怕今后时不时就小打小闹让人不得安生,白梅还指望着结束了战争就守着安平炎轩乖乖过日子呢!
安平炎轩侧头看着白梅皱眉苦思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忽然愉快了不少,自白梅回来,虽然战事愈加紧张,但他却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
仿佛看着白梅这个人在,他就能安心。
她不曾多说这一月的去向,可他也不曾再问。感觉上,这一月白梅经历了什么似乎并不重要,白梅从哪里有找来了一个四姐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再也不要失去她的消息。
生死不知,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惶恐和压力。
那一日重逢,白梅腻在他身边,忽然就勾起他一缕头发,对他叹息:“平日里也别太劳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这些人来,瞧瞧你……都有白头发了……”
他对着镜子,就着烛光,一共拔下了七根白发……感觉,一月之间,他也苍老了不少。
他不想再猜疑再计较,生命远比她们想象的脆弱,时光也远比她们所知的飘忽,她和他之间的时间本就有限,怎么还能再浪费在猜疑和隐瞒上呢?
安平炎轩看着白梅发呆,看着看着就忽然看见白梅回过头,对着自己一笑:“轩轩,对你所见有何感想?目光如此火辣……”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发烫,错开了目光:“你、你又拿我开玩笑。”
白梅舒适地仰在软软的躺椅上——那是给她特意准备的,笑得懒懒的温暖:“你也可以笑回来!轩轩……”
“嗯?”
“等战争结束,你准备派什么人来管理现在的辰国?”
“唔?不是有你搜罗来的,原本辰国的大臣?再加上我们凛国出几个协助,就没有问题了。”
“这么大片土地,不需要军队来驻守?不需要王侯来管理?”
“唔……你觉得谁合适?交给你来管吧,姜地你就管理得很好。”
“轩轩!”
“嗯?”
“你知道姜城那么小小一片地方,花了我五年时间才成了些样子……你把这辰国都让我来管,不怕累死我?”
“不可能,本皇的白侯岂会如此不禁用?”
“……轩轩,你欺负我。”
“诶?”
“你把俺赶去管理城池,俺就没功夫每日见你,没功夫每日见你,就会很不开心,俺不开心了,就是你欺负俺……”
白梅翻过身去,背对着安平炎轩,一面嘟着嘴用极其委屈的声音碎碎念,一面在心里偷笑……
前日她第一次如此撒娇,让安平炎轩当了真,吓得面色煞白急火火解释绝对不会辜负她一星半点儿。
昨日她第二次如此耍赖,让安平炎轩哭笑不得,手足无措干脆用一块点心塞住了嘴。
于是今日她又开始死皮赖脸,准备要撒泼打滚儿。
——虽然这世界上是女尊男卑,原该是她哄着安平炎轩,可是安平炎轩平日里却实在是太沉闷寡言,动不动就不自觉地端起皇帝的架子,宽容大度又刚强,分明是在纵容白梅自觉不自觉的撒娇。
安平炎轩这几日也被白梅训得有了些经验。
虽然看见白梅的肩膀在动,仿佛抽泣,心里却也终于知道这小白才不会为了如此的小事自怨自艾,分明是在装可怜耍人。
当下一面凉凉地扇扇子,一面学着白梅调侃人时的语调,道:“能者多劳,谁叫你能干。以后没时间相处,现在的时间你也准备就这么浪费了不成?”
白梅忽然翻身起来,歪头,看着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提醒得对,那么我们现在做点比较有意义的事情好了。”
……
“嗯……”
“喂,白梅,现在是白天,你不能……”
“唔……”
“好吧,不过你不许太过分……”
“晚上我还要……”
“……我不说了,不走神了,你……”
“……你快一点儿……啊……”
……
白梅的轻松快乐,是建立在她把让人头疼的事情丢在了脑后的基础上的。
而巴巴地在白梅身后捡了事情,忧心思虑谁不着觉,就快一夜白头的平安王,却是快要为尹清虹操碎了心。
尹清虹承认自己的确将情报送给了辰国时,平安王恨不得亲手结果了她才好。
可是看着她倔强的目光,平安王却只能无力地叹息——只能怪自己,当初怎么会让女儿走失被拐了去,实在是无法下手处置自己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想念了那么多年,愧疚了那么多年的女儿。
“已经一周,你还没有想开吗?”平安王问,颇有些怒其不上进的意思在里面:“青衍对你有什么好?”
“我不知道她哪里好,我就是……”尹清虹咬了咬下唇,把脸扭到了一边:“你不懂。”
“我、我不懂……好!好得很!”平安王日日都安抚着自己来和尹清虹聊几句,却也日日把自己气得半死不活,恨不得干脆两眼一翻死了才好,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不能不管。
“我告诉你,青衍死定了!就算是白梅放过了她,我也不会放过她!你要么和她断绝了关系亲手杀了她,要么你……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谁要做你的女儿!”尹清虹的脾气也被挑起:“我告诉你,我要是活着,她就活着,她若是死,非得是我已经死了不可!”
“我告诉你,”尹清虹冷笑着对着无措的平安王:“要死我和她一起死。”
“我认定她了!我是在辰国长大的,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她。辰国是不许教作为玩物的女伶识字的,我豁出性命被人看中做了暗影来培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是她第一次让我吃饱穿好,对着我温柔地笑,给我房间休息带着我在身边却对我无所求……”
“……我的要求一直不高。只是想要有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但是我这几天也在想,我对她,绝不仅仅是依赖,只有她和别人不一样,对我而言。如果我选择,我宁愿和她一起死……”
“你要是想要接班人,想要人继承你的家业,你再生一个啊!生不出来不还有一个白梅是你的干闺女如今在全国都声誉甚佳?你不缺我这么一个女儿,你生了我却不曾养我,我凭什么倒要听你的?”
“……”平安王的脸色阴晴不定,她狠狠地瞪着尹清虹的眼。
尹清虹抬着头,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
“砰!”
平安王一甩门,出去了。
……
青衍有些焦急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云璃推门而入。
她瞥一眼云璃,走向窗前,推开窗。
日近黄昏。
景色却是不错,万里无云,有一行大雁飞过,却唯独没有青衍期盼着的信鸽。
云璃道:“还没有消息?怕是也出事了……”
青衍有些歉疚地回头看着她:“我对不起你们……”
“殿下,这话云某当不起。”
“不,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初一时疏忽,不曾想青岘竟会动那些念头,秦韵至今,还没有打听到消息……”
“……是啊,还没有打听到消息。”
云璃愣了一愣,才接下了这话,她自然不可能告诉青衍,秦韵现在在凛国那里,和白梅正君苏彦一处,每日相处得倒是融洽。
这话只会让青衍无端生了猜疑。
云璃自己依旧是无法舍弃青衍的,她的命是这人救的,这么多年也全靠这人栽培,她无法叛离。
不过,她倒是真心希望,秦韵能就留在凛国,照看着孩子,好好的。
她对不起他和他们的孩子。
假如她知道,秦韵此时正和苏彦在闲聊……
……
“如果你的妻主就是不肯来凛国,要陪着辰国一起……”苏彦乍然知道了秦韵的身份,一面为他不是传言中白梅在外的男人略略安心,一面又为他的以后担心。
“那么,如果我可以,会选择和她一起死……”
“秦公子,你……”
“她是我的妻主,我最爱的人,我不会独活。”
生机(上)
只要是人,就都会想要活下去的。
尤其是在面临着死亡的危险的时候,许多人会不顾一切地,为了一丝一毫的生机,付出所有。
青衍其实,也是不能免俗的。
前提是,只要有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平安王已经红着眼睛闹着要她的命,但她却不敢奢求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能想象得到,白梅必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是不悔,但是若时光逆转,她可能依旧还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