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只见夏尔再度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一旦他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明明以前还没有这个习惯的,也不知是何时染上了这个不好的习惯,因为对于经常在协会加夜班和早起的夏尔简直没有半点好处。
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依然是昨夜的场景,什么都没有。再看了看闭着的房门,就知道那个恶魔还没有过来。
右手不禁抚上了自己还戴着眼罩的右眼,在这十年间,除了洗澡的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他都没有把眼罩摘下来过,而且在前一晚被安德烈夫叩问的时候,眼罩早已满是血迹,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摘下来。
至于原因,也只有夏尔自己明白。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房门突然间被推开。夏尔一惊,连忙将抚着右眼的手藏在了背后,可不巧的是这个动作还是被进来的那个黑衣男子注意到了。
不出意外,推门进来的,正是塞巴斯。
“你进来都不会敲个门么?”夏尔不悦的蹙了蹙眉,瞪着不远处笑的一脸虚伪的执事。
恶魔见夏尔已经起来了,半开玩笑的说道:“非常抱歉,少爷。我以为您还没有起床呢,毕竟以前都是我亲自喊您……”
“不准叫我少爷。”塞巴斯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尔硬生生的打断了。深海一般的眼眸让人觉得仿佛身处在冰川一带一样,冰冷刺骨的眼神直直的扫向对方。
没料到夏尔会说出这种话,让塞巴斯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只听少年继续道:
“你我已经不是主人与执事的关系了,契约早已不复存在。别用那套讨好主人的方式来对付我,真是让人作呕。”
听完夏尔的解释,塞巴斯的嘴角立刻扬起一抹贪婪的弧度。啊啊……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若他还是一个人类的话,灵魂一定是——
至高无上的美味。
“是,夏尔。”塞巴斯答应道,轻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让夏尔不禁浑身一颤。
在那一刻,他们两人的心中也都有了数,一个是狩猎者,一个是猎物。而夏尔的直觉告诉他,他就是那个猎物,他也绝对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你出去吧。”察觉到这一点,身体不知何处传来的空虚感让夏尔垂下了眼帘,不再将目光集中在塞巴斯身上:“我自己穿衣洗漱,弄好了我会下楼。”
“那么我在楼下等你,夏尔。”塞巴斯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最终带着那刚进门时的笑容,关上了房门。
在房门完全关上的那一刻,夏尔立刻躺倒在了床上,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每次跟那个恶魔对话,总会消耗自己大量的精力。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达到原本的目的。’这样想着的夏尔,立马伸手拿起床头整齐放着的新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更衣。
但就在那一刹那,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大团白色的烟雾!
反应速度灵敏的夏尔,立刻绷紧了神经,注意力变得高度集中,随时准备抽出配在腰间上的刀,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出现的白雾。因为他从这白雾的气息里,感到了协会用圣水和银所特殊制成的猎人武器的味道。
紧接着,空气中的白色烟雾开始渐渐的缩小,幻化成型,到最后,竟变成了一只体积较庞大的白狼,带着兽性的琥珀色瞳孔始终紧盯着夏尔,还有一点就是,白狼的嘴里叼着一样东西。
一封白色的信,上面还盖了一个银色的章。
夏尔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白雾会变成一只狼。不过,他之前的确有在协会的图书馆里看到相关的文章,说是有一类动物混淆了恶魔的血液,能够魔化,还有一些是混淆的天使的血液,能够自由在人类间穿梭。
可这种动物的存在几率几乎为零,世上也只有那少数的0.1%。
但是,协会里怎么可能会饲养那种混着恶魔血的动物?想想都不可能吧。
那么,这只狼就是混合着天使血液的那一类喽?
夏尔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白狼,心想,它若是现在扑过来,一身伤的自己绝对不会有胜算,居然要败在一只狼的脚下,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就有够丢脸的!
随后,那只白狼只是缓缓的朝夏尔的方向走来,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这让夏尔感到有些奇怪。
走到夏尔跟前时,白狼用那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抓了抓夏尔的裤脚,将嘴里的信贴近夏尔的手,意识他接过信。
绷紧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些,收起拔刀的动作,夺过信件,有些粗暴的拆开,当看到那字体时,夏尔便明白了,这是安德烈夫带给他的信,而这只狼,就是与安德烈夫定下契约的魔物。
快速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夏尔轻笑了一声,立刻将其撕得粉碎。白色的纸屑在空中肆意的飞舞。做完这一切时,白狼也不见了,于是回过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床铺上,多了几样东西。那是——
一把熟悉的猎人专用的银质□□,和——一张猎人的任务书。
(2)
你知道吗?
在那个刺眼而又炽热的中午
在房间里,墨蓝色头发的少年受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出自协会会长之手
还有一把银质的□□
以及一份任务书
少年笑了,笑的那般冰冷,充满着不知对谁的嘲讽
那你看到了吗?
信里面的最后一行字,和任务书的内容
要知道,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
一股浓重而又血腥的杀气
“嗒……嗒……”楼梯上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已经换好衣服的夏尔就在刚才离开了房间,带着必要的东西下了楼。半个小时前就把房间退掉了的塞巴斯早就在门口处等候。
夏尔只是面无表情的朝塞巴斯的方向靠近,对方也依旧是那副笑容。咋一看上去,夏尔是没有带多少东西,但刚刚那只白狼的出现,安德烈夫的信,任务书,□□……他还真不能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他在离开房间之前,将任务书和□□藏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夏尔想要听命于协会,毕竟眼前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危险的恶魔,还是有防一防的必要。
“夏尔,怎么这么慢?”一边问着,塞巴斯一边走上前去将夏尔带出了旅馆,两人一起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回到英国的马车。
“……没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不怎么会打理自己。”夏尔掩饰性的回答道,但面色依然平静,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说谎。其实,说不会打理,肯定是骗人的。十年过去了,在这十年间,他若还是像过去那样不会照顾好自己,没有恶魔照料的他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么?开玩笑!
“也是呢,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的能力还真是挺差的,不过……”塞巴斯有意的顿了顿,眼神扫向身旁的夏尔,上下打量着,接着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像是猜到了什么:
“衣服穿得满整齐的,进步还是有的呢。”塞巴斯笑着和夏尔一同上了马车,关上车门后,马车便开始行驶了,伴随着街上人们的喧闹声。
两人就这样坐在车内,面对着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夏尔有些无聊的望着窗外,塞巴斯则微笑着望着夏尔,目光不断的在对方身上移动着。不得不说,此刻穿着便服的夏尔跟以往那位穿的较拘谨的他看上去截然不同。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纤细的手脚,腰肢。但是除了身高……是的,唯独身高没什么变化。
面对坐在对面的塞巴斯投过来的过分明显的目光,让夏尔不适的皱皱眉。将停留在窗外景色的视线收回,一个凛冽的眼神直直扫向塞巴斯,不悦道:
“你再敢看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用刀把你的眼珠子给刮下来?”
察觉到夏尔散发出来的那近乎要杀人的目光时,一直挂着完美笑容的塞巴斯笑出了声:
“呵……还真是没变呢,如此傲慢,狂妄的语气和眼神。”塞巴斯起身,走到夏尔面前,单手抬起对方的下颚,注视着那只蓝眸,轻笑道:
“但是,正如你之前所说的,我们之间没有了契约,貌似随便命令别人家的执事,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吧?不,应该说是胁迫更合适吗?”
听完这个恶魔的话,夏尔只觉得心里窜出一阵怒火,对他而言,不论看到几次,或是听到几次塞巴斯说的话,都可以轻易的触怒自己,干扰自己,让自己的头脑变得不再冷静,甚至是内心。
“惹人厌的家伙,真想让你早点死在这个世上。”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但塞巴斯却丝毫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夏尔一开始便是这么打算的,行动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至少现在是不会采取措施的。
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再次让夏尔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塞巴斯的举动。
突然间,塞巴斯的双手开始抚上夏尔的脸颊,轻抚着。看似温柔的动作,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一股寒气在体内四窜,不由得颤栗起来。
蹙了蹙眉,同时也感到些许的疑惑,想打开对方的手,但却无能为力。
“你做什么?”夏尔开口问道。
于是只见塞巴斯将自己的脸缓缓靠近夏尔,将嘴唇贴近对方的耳朵,在耳旁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呢,夏尔。”
因说话儿喷洒出的温热的气息让夏尔不禁浑身一颤,顿时觉得一股燥热。
“明明在十年前,你变成了恶魔,为什么现在会有人类的气息?其实我也有想过,曾经是人类的你,有这种味道也很正常。但是,身体的确该是恶魔的身体了,昨天晚上,安德烈夫的刑罚所用的不过是普通的刑具,即便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也应该能很快的治愈才对,可到现在为止,伤口却没有愈合的迹象呢,能否请夏尔解释一下呢?”
一字一句像是敲击在了夏尔的心上,心中一惊。一时间喉咙好似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可以反驳这个恶魔。
是啊,他说的没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还会有人类的气息?为什么我不再是恶魔?
其实,这些在不久之后,都可以寻找到答案。那么,谁又能告诉我——
为什么我还活着?
见夏尔无言以对,塞巴斯再次笑了笑,下一秒,他抬起夏尔的脸,面对着自己,然后,那苍白的唇开始缓缓靠近。
一个吻落在了夏尔哪遮挡住右眼的黑色眼罩上。
只听见恶魔那深沉的低语,落入耳畔。
“夏尔,我还有一个疑问。在你这只美丽的右眼里,又藏了些什么呢?”
(3)
你知道吗?
恶魔在那一夜将少年带走
为了寻找到少年身上的秘密的答案
为此,恶魔在他的右眼上烙下罪恶的吻
那你知道吗?
英国名门克莱因家,女王的猎鹰,莱西·克莱因
他还不知道
与自己定下契约的恶魔现在身处何方
同时,他也不知道
心中为何会升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只知道
处理完事情的恶魔,今天会回来
但他并没有听说
恶魔回来的那一刻,身旁竟多了一位娇小的少年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不再肆无忌惮的流动,而是胆怯的如同被即将被野兽吞噬殆尽的弱小动物,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咬至死。
好像所有人都不能呼吸了一样,因为那凝固的空气。
马车里一片死寂,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生气,诡异的可怕。夏尔只感到呼吸一窒。
“夏尔,告诉我吧,这只右眼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为何这么煞费苦心的隐瞒呢?”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回响着,诧异的睁大了蓝色的眸子,手脚被恶魔那独有的力量给抑制住,动弹不得。
喉咙一阵干燥,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眼睁睁的任由眼前的这个恶魔出口狂妄,这一点让夏尔十分的不悦,同时,也为此刻无力反抗的自己感到羞耻。宛如自己那强烈的自尊心瞬间被人践踏了一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