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狼,此刻正伏在床边看着面前的二人。正当它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想要开口阻止时,却不料遭到了夏尔一记眼刀。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虽说不喜欢任人摆布,但亚撒还是闭上了嘴,然后只听对方继续说:“跟计划中有些不一样,稍微刺激到了而已。还有,我问你们,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苍威轻声道,还不忘观察一下自家主人的脸色和状况,看其是否真的没事。
“之前剩下的那个天使呢?”
“在你出事后,我们就追出了,已经成功杀死。消息也没有遗漏出去。”亚撒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忆起了三天前晚上发生的事,多亏了那只白狼,算是比较轻松的解决了。
点了点头,以表示满意。得到合心意的答案后,夏尔便没再多说些什么。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走下床。拿起椅子上整齐摆放着的衣服,开始穿起来。换好衣服,穿好鞋后,走向不远处的房门。握住门手,但迟迟没推开,背对着身后的二人,不,应该是一个天使,一只狼。淡淡道:
“你们俩个记得隐藏气息,别被塞巴斯发现了。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说罢,消失在了屋内,伴随着清脆的关门声。余下的他们愣愣的注视着这一幕。亚撒顿时有些无语,不禁开口:
“喂,他怎么了?总觉得比先前要冷淡。”
苍威不否认的答应着:“是的,不过是有原因的。等事情过了估计就好了。”将视线停留在窗外昏暗的天空,眯了眯琥珀色的眸子,眼底满是了然。
“恐怕是因为,今晚是满月的关系。”但总觉得话没说完,又补上一句:“定跟那恶魔有关。”
……
整栋别墅的光线都显得很暗,一切事物都变得诙谐黯淡。再怎么努力去观赏,双眼都不可能倒映出最初看到这个世界时那光彩夺目的景象,仿佛连生命都被火焰点燃。火明明是那样炽热,令人心是畏惧的东西,一碰到就有灼伤的痛感,那一刻竟是那样温暖。
脚步声不断在走廊上回响,夏尔此刻面无表情,正朝着房子的庭院走去。也不管外面下有多大的雨。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脖子上新增的伤也触到那雨滴,一丝丝的疼痛从伤口袭遍全身。与血混合,血水沿着肌肤滑落。
停下移动的脚步,冷眼凝视着离自己不远黑色的修长身影。紧接着,背影渐渐转过身,红色的眸子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您应该再休息一下的,夏尔。”目光停在了少年脖子上的伤,嘴角的笑意不觉得加深。再看向对方没有戴眼罩的右眼,暗红的瞳孔跟恶魔的那抹红色毫无差别。
是罪孽的证据。
知道夏尔不会回应自己的话,便继续道:“眼罩,没有带呢。”指了指那只右眼,明显是故意的。
蹙了蹙眉,表情略显不爽,瞪了塞巴斯一眼:“是啊,托某人的服。弄得我现在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话中带刺,讽刺的意味十足,自然也毫不掩饰。
“呵……”塞巴斯轻笑着,迈着步伐来到夏尔面前,俯视着发丝被浸湿,一身湿透的夏尔。抬起手摘下了一直以来佩戴的白色手套,看到的是漆黑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手掌,苍白的肌肤。
触了触夏尔的脸,冰凉的触觉宛如一股电流,流经身体的每个角落。不在意对方冷似冰的目光,收起手套,将穿在身上的执事服脱了下来,盖在夏尔头上。低下头低语道:
“这么做或许有点不恰当,但您好歹也算人类,感冒可就不好了。我会担心您的。”对上恶魔带笑的眸子,夏尔扯出一抹嘲讽。
“哈,这亏你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话。”深吸一口气,用力打开塞巴斯为自己披上衣服的手,内心却不禁呐喊——
骗子。
不带一丝犹豫,继续道:“我不过是想问,你这恶魔,应该没忘记我们血契的内容吧。”
塞巴斯勾了勾唇角,雨水沿着脸部美好的曲线滑落,血色的光逐渐充斥他的双瞳。
“当然没有。那么,今天晚上见。”说罢,恶魔紧了紧夏尔身上的执事服,披好。便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了少年的视野内。
蓝眸的少年眼里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但终究只是一瞬,一眨眼便过去了。垂下眼帘,略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双手不知何时攥成拳,止不住的抖动。披在身上的衣服,有那恶魔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真是该死的熟悉。
在这个下雨的早晨,少年在雨水中站了近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被衣服遮掩住了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该庆幸吗?跟你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罪孽深重,一样的肮脏不洁。
衣服上的温度让夏尔的心情变得额外沉重,还以为会和冰一样冷,可事实让他明白,也让他诧异。竟和冬天里的阳光如此相似,那一丝丝的温暖。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走过别墅的门前,优美的声音吟唱着与其不相符的调子,配合那歌词。
别相信,那人虚伪的温柔,那人虚假的笑容。
别轻信,那人伪装的面具,那人安心的怀抱。
别在意,那人无意的举动,那人温馨的话语。
要明白,你正沉沦那人的陷阱,那人布下的骗局。
要清醒,那人给予你的,是血色的谎言;那人馈赠你的,是以灵魂的代价。
你是笼中之鸟,羽翼被他折断。属于你的血液,因他流走,但因他流走的只有一半。
你绝望,你冰冷,你残酷,你憎恨,你掩藏,那唯一的温情。
那人笑了,你被他蛊惑,被灌醉,被囚禁。你误认为是那人独有的关爱。
罪孽,你们沦为鬼神的囚犯。要知道,那人其实是撕扯着尸体,嗜血如命的野兽。
(5)
你知道吗?
今夜将会是满月,泛着血色的月亮倒映出暗红的瞳孔
蓝眸的少年等待着,在屋内静静的等待
等待一个时机,床上静趟着的银色□□,散发出银色的光
一红一蓝的眸子流露出不容觉察的杀意
左胸口上血红的,五芒星的印记红得似滴血
那你知道吗?
这一夜,整栋别墅里,一盏灯,一根蜡烛都没点
漆黑一片,即将喷洒上红色的颜料
红黑相间,恶魔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在黑暗的深处,是恶魔那诡异的笑
满月下,将是属于二人间的厮杀
夜晚降临,享用完晚餐后,夏尔便独自回房间了,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但却望不见月亮,只能感受到那朦胧的光线。大片的云彩遮掩住了那轮皎洁的圆月,当然,在云彩散开之前,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唯独等待,是那之前需要做的。同时,时间的消耗,静静地等待,钟摆的摇晃,都会使自己的心情被点上细小的火苗,惹得一阵烦躁。
此时,夏尔正坐在床的一角,默默的用纸巾擦拭着手中的银质□□。身旁也备了一些小刀等别的武器。卧室内没有点灯,更没有点蜡烛。除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屋内的十分之一外,剩下的是满满的黑暗,望不见尽头。
那双美丽的异色瞳在黑暗中那样显眼,动人。左眼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右眼则是鲜红的光,红似血。冷的蓝色,暖的红色,一半的恶魔血统,一半的人类血统,炽热与冰冷相交,在这具脆弱的躯体内永恒的抗争下去,直到真正获得解放的那一天。
否则,这条无形的,以血液凝成的锁链,永远都不会消逝。
“夏尔。”试探性的叫了声对方的名字,亚撒看着方才从进屋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尔,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不悦。
夏尔没有回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亚撒一眼,依旧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银枪。见对方对自己如此无视,亚撒终是沉不住这口气,刚想上前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被阻挡住了。只感到身上衣服的一角被狠狠扯住了。
疑惑的回过头,果不其然,身后的白狼死死的咬住了亚撒的衣角。并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过来,知道你很疑惑,我告诉你原因。”跳到窗台上,打开玻璃窗,指了指外面:“总之,先到离别墅较远的地方,以防被发觉。”说罢,便跳了下去,亚撒也一同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夜空中的云彩开始逐渐消散开来,被染上了血色的光。
来到了别墅后杂草丛生的森林,夜晚的森林异常的黑暗,阴森,甚至是可怖。使人心生畏惧。仿佛一踏进此地,身后就会莫名的深处一双带血的手,狠狠地掐住你的脖子,直至断气至死。况且若是一般人,八成都会在里头迷路。
“那么,理由?无论怎么看,夏尔他分明有要杀人的念头。”亚撒冷眼望向苍威,蹙了蹙眉。
“今天是满月。”望向夜空中即将显现出的月亮,白狼叹了口气。
“所以?就算是满月又能说明什么”
瞥了一眼不知情的亚撒,苍威继续道:“主人和那恶魔之间立有血契,这么说,你懂了吗?”
听到‘血契’二字,亚撒顿时诧异了。好像听过,以前还在协会的时候,看过的某本书上有所介绍。由于协会从来不收恶魔,再加上安德烈夫那个男人对恶魔有明显的排斥感和厌恶感,但令人奇怪的是关于恶魔的书本却异常多,不过内容往往都扯不上这类种族的半点好。也是,恶魔的确没多少优点或是益处值得被记录。
“你是说,以心血的互换为前提的——血契!?”亚撒惊呼出声,一脸的难以置信。第一次与夏尔战斗时,他就没觉得那个少年干过多少普通人会干的事,现在倒好,又多出一个血契。
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大声道:“开什么玩笑!那家伙不要命了?心血耗尽的话可是会丧命!”
“我明白你的意思。”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担忧:“但这件事我们二人都没有插手的余地,而且今晚……”苍威顿了顿,又望了一眼夜空。
这时,遮挡住血色满月的云彩已经完全消散开来,那一抹红红得刺眼,宛如镜面一般,倒映出今夜的那片血腥。
“满月,是夏尔夺取那恶魔性命的时刻。”
……
血色的光落在房间里的少年身上,睁开了那双异色的瞳孔,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枪,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善了。瞥了一眼窗外夜空中清晰可见的圆月,冷哼一声,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的,不过是深深的厌恶与憎恨。
至于夏尔的心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天,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迫与塞巴斯立下血契。尽管第二天知道的时候很是愤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事实。原因自然也是有的。第一,他夏尔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与其苦恼还不如想想今后该如何规划。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他早就决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杀掉那个恶魔。就算血契会置人于死地,也无所谓了。
如此看轻自己的命,竟只为换另一人的死。哪怕是这颗鲜活的心脏停止跳动。
“时间到了……”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夏尔推开房间的门,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那只红色的右眼,此刻为他带来一片光明,在黑暗中的光明。
恶魔的夜视力。
左胸口赤红的,刻在心脏部位的五芒星印记,正散发着红光。在哪呢?那个恶魔。无形的红色锁链连接着二人,通过血来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和位置。在自己的心脏内,存有那人的血液。是如此冰冷,所以这颗心才会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不到几秒钟,夏尔便知道了那人的所在地。
在屋顶上吗……
为了节省时间,夏尔快速的从走廊的窗户翻了出去,沿着墙壁,直接来到了屋顶。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那黑衣的执事,望向自己的视线始终都带着笑意。若是平常的话,夏尔并不会在意,但在今天,这个细微的表现让他极度的不满,甚至是愤怒。
觉察到夏尔眼底溢出的情绪,塞巴斯笑着解释道:
“放心,我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毕竟曾遭过你的一颗银弹,多少还是有点心理阴影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