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哥是担心我咬他,放心,我只是吓唬一下他罢了,怎麽说我们都住在一起这麽久了,他也算是我半个主人,我怎麽会咬他呢。
    何况我虽然是天下至毒,但这辈子还从来没咬过人,我可是一条很善良的蛇王呢。
    可惜我无法跟苏大哥沟通自己的想法,於是整整一晚上,苏大哥都离我要多远就有多远,好像躲瘟神一样躲著我。
    第二天,我一醒来就听见苏大哥和手下几个夥计在商量我的事,他准备派一个人送我回府,可惜商量了一个大清早的结果是──谁都不肯接手这份差事,他们说万一被我咬了,那就得不偿失,气得我在马车里嘶嘶乱叫了半天,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是可爱好不好?为什麽大家都说我可怕,想想还是主人最好,他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
    不过现在想到主人的好处也晚了,因为没人肯送我回去,所以苏大哥最後就只好修书一封派人送回摘星楼,我猜想他在信中大概是交待发现了我的行踪,要大家别担心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吧。
    刚出门时的不快很快就消散了,我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山清水秀的景物风光和沿途的美食小吃上去了,我觉得偶尔出门玩玩其实也蛮不错的。
    就这样,我跟著苏大哥开始了千里迢迢的关外之行。
    为了让苏大哥不再怕我,我尽量做一些比较可爱或者很温柔的动作,毕竟这一路我得靠他来照顾,想想以前我对主人都没这麽讨好过啊,让一条蛇王这麽卑躬屈膝的,苏大哥还真是好有面子呢。
    我那些动作似乎很管用,几天下来,苏大哥就不像开始那麽畏惧我了,还在路经市镇的时候,特意为我买来不少点心和果酒。
    主人的回信很快就到了,苏大哥在看完信之後,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说:“小绿,你这次可闯了大祸,就等著回去被做蛇羹吧。”
    听苏大哥的语气,主人应该是很生气。
    我不安地游到那封信笺前面想看个究竟,可苏大哥却将信收了起来。
    “你也想看信?你识字吗?”
    我当然识字了,而且一定识的比你多!
    被苏大哥小瞧,我气愤地摇了下尾巴,却听他又道:“你跷家的那晚,大家找了你整整一晚上,害的荧雪还差点哭了,幸亏第二天我的信到了,否则摘星楼这次可要贴榜找人了,不对,是找蛇。”
    没想到大家竟然这麽在乎我,尤其是荧雪,看她平日里凶巴巴的样子,竟会为我的失踪而哭鼻子,听苏大哥一讲,我感动之余还有点儿害怕,日後被做成蛇羹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小小惩罚却一定免不了。
    於是我忙游到苏大哥身旁,吐著蛇信轻舔他的手背,苏大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绿,你想讨好我吗?好,让我想想,该怎麽给你说情,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才刚出门,离回京还要很久呢,到时候大家的怒气早消了,不会太惩罚你的。”
    有苏大哥这句话做定心丸,我当然就不会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了,比起每日忙忙碌碌的苏大哥和他的夥计们,我的旅途生活就简单得多了,两个字就能概括──吃,睡,最多加上晒太阳,不过这种情况不多,因为越往前走,天气就变得越冷,我也开始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精神,因为我们是去关外,那边的气候跟苗疆正相反,是极寒之地啊。
    天下人都知道蛇是畏寒的嘛,何况我还是在极热之地长大的蛇?开始的微寒我还能勉强忍受,可是後来便渐渐撑不住了,连一向最喜欢的果酒和点心都让我提不起半点儿兴致。
    这里离关外好像还很远呢,现在我就已经这样了,等真到了关外,那我还不是死翘翘了?
    看到我整天没精打采的样子,苏大哥也是一筹莫展。
    “喂,你可千万不要有什麽事啊,你要是出了事,我也要跟著出事的,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要求,尽管说出来,我全部满足你。”
    我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温暖了,可是这里到处都这麽冷,你怎麽满足我?唉,我想自己这次是死定了,不过就是跷家嘛,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如果大家知道我是被冻死的,不知会不会全部笑趴下?
    “老天,你不会是害冷吧?对了,你是蛇,又常年住在苗疆,当然受不了关外的严寒……不要紧啊,你要是怕冷,就冬眠好了,虽然现在还不是冬天,不过你可以勉为其难提早冬眠嘛。”
    冬眠?
    “是啊,冬眠!冬眠你懂不懂?”
    我瞪了苏大哥好半天才摇了摇脑袋。
    冬眠?什麽是冬眠?
    苏大哥此刻的脸色看上去比我好不了多少,他一个趔趄就倒在了我的身边,无力地道:“小绿,你杀了我好了!天底下怎麽会有不知道冬眠的蛇?你以前都是怎麽过的?……我早该想到的,你都不吃鼠蚁,当然也可能不冬眠了……唉,我该怎麽办?”
    看著躺在身旁的苏大哥,我的视线慢慢移到了他上下起伏的胸膛上,这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以前我都是窝在主人怀里睡觉的,可这段日子里我跟苏大哥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睡马车一角,我睡另一角,让我都忘记了人的怀抱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呢。
    於是我慢吞吞地游到他身上,跟著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哇,好温暖啊……
    很可惜,温暖的感觉还没浸透全身,在下一瞬,我就被揪著尾巴拽了出来。
    “小绿,你准备跟我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吗?我可不要做那个愚蠢又倒霉的农夫!”
    好讨厌,都不知苏大哥在说什麽,不过就是借他的胸膛温暖一下而已嘛,要不要这麽小气?
    不理他,我拼命游动身子,妄图再钻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可惜尾巴被苏大哥紧紧揪住,让我挣扎了半天都脱离不开束缚,我得不到温暖,不由抬起头,很委屈地看著他。
    苏大哥好坏,主人一定不会这样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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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一人一蛇就这样眼对眼瞪了好久,最後苏大哥叹了口气,松开了揪我尾巴的手。
    “小绿,算我怕了你,要是真把你冻死了,我的死期也就到了,你那个主子可放不过我……”
    被攥紧的身子一轻,我连忙窜身跃进了苏大哥的怀里,接著又钻过他内衣的衣缝,紧紧贴到了他温暖炙热的胸膛上。
    “喂,我只说让你进来,没说让你贴著我胸口的!知不知道你的身子有多凉?而且人兽授受不亲……还有,记得暖和过来後一定不能咬我啊,你的毒我可解不了,下次记得放你一点儿血,这样就有备无患了……”
    我对苏大哥的唠唠叨叨充耳不闻,既然要温暖,当然就要找个最温暖的地方啦,说实在的,苏大哥的胸膛还真是暖和呢,心房还怦怦跳得厉害,记得主人的体温是很凉的,心跳也很轻浅,原来人类的心跳是不一样的。
    而且苏大哥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清香,他是大夫,那香气应该是草药的清香吧。
    呵呵,终於有了温暖的窝了,看来往後寒冷的日子也不用再去发愁,我闭上眼,在清香的围绕下开始进入美美的梦乡。
    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在看到我没有咬他,苏大哥便对把我放在怀里的事不那麽抵触了,我也渐渐喜欢上了那怦怦心跳的声音,好像催眠曲一样,让我只要一钻进去,马上就昏昏欲睡,而且因为天气愈加寒冷的缘故,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窝在苏大哥怀里睡大觉。
    就这样,我和苏大哥成了形影不离的夥伴,因为需要取暖的关系,我变的很喜欢缠他,就连洗澡都在一起,可惜苏大哥似乎并不怎麽乐意,一晚,在氤气嫋嫋的澡盆里,苏大哥瞪著在水里游来游去雀跃不已的我说道:“小绿,我真是搞不明白,为什麽就连洗澡你也要跟我在一起?”
    因为我是很喜欢干净的蛇王嘛。
    可惜这话我无法让苏大哥明白,於是我便摇著尾巴在水里打圈,不再去理会他。
    被冷落在一边的人满脸哀怨地说:“小绿,你可是第一个和我共浴的人呢,不对,应该说是动物吧,不过不管怎麽说,我全身上下都让你看遍了,你要负责啊。”
    其实我只是单纯喜欢暖暖的水温而已,不过被苏大哥这麽一提醒,我马上就把眼神移到了他的身上。
    说句实在话,苏大哥的胴体还真是健壮得没话说,本来有衣服遮体时,他看上去还像个纤弱书生,可现在看到这结实宽阔的胸膛和硬实毫无赘肉的腹肌时,我就觉纤弱两个字跟他一点都不沾边。
    嗯,不知道下面是什麽样子的,我突然有些好奇,正想游到水下看个究竟,忽然脖子上一紧,就被苏大哥揪住拽了出来。
    “你这条色色的小蛇到底在看什麽?原来那句饱暖思淫欲的话不是仅仅用在人类身上的,再不老实,我就不管你了!”
    真小气,不就是看看你的身子嘛,怎麽说大家都是雄性动物,看一下怕什麽,我天天都窝在你的怀里,不都早看过了吗?
    我一甩尾巴,溅起一串水珠打在苏大哥的脸上,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我不由得意起来,但苏大哥随即发起的进攻吓得我立刻跳出澡盆,游到了别处。
    苏大哥发脾气了,还是躲开他得好。
    “小绿,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小心我把你做成蛇羹,先把你剁成千刀斩,再炖,再清蒸,再红烧……”
    苏大哥雷霆之音从身後不断传来,我头也不回游到床上,然後钻进暖暖的被窝,以防魔音贯耳。
    那些要烹调我的话当然是苏大哥随便说说的,他不仅没把我做成蛇羹,还比以往更小心地照顾我,因为我的存在,他在以後很长一段日子里都只能侧睡,而且睡觉也都变成了浅眠,用他的话来说,是怕一个不小心压死我,我死不要紧,就怕死之前还要咬他一口,他可不想和我同生共死,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赞成,我还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呢,哪能这麽快就陪苏大哥一起去地府?
    於是我在听完这番话後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我的这一举动把苏大哥气了个半死,他气哼哼地告诉那些夥计们,说我是天底下最笨最没出息的蛇王,要大家离我越远越好,省得变笨。
    其实这是废话了,因为除了苏大哥,没人敢碰我,夥计们说蛇生性凶残冷酷,虽然我平时看上去很乖巧温顺,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暴戾发作,没人敢冒这个险,於是这一路上,苏大哥就成了我暂时的主人。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小绿,你真的是蛇王吗?除了你头顶上的这个王冠,还真没有东西能证明你是蛇王呢。”
    一天晚上,在跟客商交易完生意之後,苏大哥就把我带到了一间放了好几个火盆的卧室里,他一边喂我吃东西一边又开始重复同样的话题。
    真不明白这位看上去很风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为什麽总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叨?我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尾巴,横著比一下,又竖著比一下,意思是告诉他相同的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
    什麽是蛇王,难道一定要是凶暴残忍,动不动就咬人的才算是蛇王吗?天下还有哪条蛇王能比我更聪明更有智慧的?除了不是人身,不会说话之外,我跟人有什麽两样?
    苏大哥似乎弄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他伸手在我的王冠上轻轻抚摸著叹道:“小绿,你都能听懂我说的话啊,现在就算你化成人形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奇怪了,最好是变成一个漂漂亮亮可爱的姑娘,像白娘娘那样子的……不好不好,白娘娘永镇雷锋塔,那麽伤心的事,小绿,你可不能学她,还是乖乖当你的小笨蛇吧。”
    白娘娘和许仙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当然知道。
    我很怜悯地看看苏大哥,他是不是整天摆弄药材,被药气熏坏了脑子?我是雄蛇啊,就算化成人,也不可能是姑娘,最多是风度翩翩的公子了,何况我虽然很聪明,但从来都没修练过,怎麽可能幻化成人形?
    我摆了一下脑袋表示否认苏大哥的说法,吃饱喝足了,我又开始犯困,於是便钻到他怀里补眠,只听苏大哥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你这条笨蛋小蛇,怎麽可能变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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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外比中原要寒冷得多,不过幸亏还不到寒冬,我又一直待在苏大哥的怀里,所以日子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