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必备。
    胡须刚刚冒头的时候其实最为硬了,必须用热气来软化,在不烫伤的情况下,越是烫越是好。
    淳瑜躺在竹编躺椅上,仰着头,脖颈处围着块大毛巾,一双眼从开始就专注的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听到少年如此说,他便也与往常一样的应道,“恩。”
    将毛巾覆上后,任丰小心的让每一个角落都受热均匀,过片刻,便又去去热水,再来这么一遭。大概要来回敷上三次,任丰才开始动手。
    说起来那刮胡刀的刀刃就好似缩小版的柳叶刀,那刀柄是和刀身是颗折叠的,因为那刀太过锋利,所以折叠后刀刃便没在了刀柄的凹槽里。
    将第三遍的敷脸毛巾拿下后,任丰食指点在淳瑜的下巴上,而尾指则点在淳瑜的脸颊上。一只手微微架起拿着刮胡刀,便逆着胡须生长的方向开始刮。
    淳瑜闭上了眼,每一次少年为他刮胡的时候,无疑都是极为舒服的。除了起初的几次见血后,少年的手艺已经堪比他府里的修面侍婢了。那细而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的点着,有些痒却十分的舒服。
    第一轮刮的时候,任丰下手很轻,便是将较长的刮去了,没有刮到根部,第二轮第三轮才是认真仔细的去将胡茬刮去。
    任丰刮得时候很认真,头压得很低,便几乎要贴在淳瑜的脸上了,因为毕竟这刀利,若是一个不慎便能在那脸上开一个口子。
    “快新年了,你还要住在这里?”任丰一边慢慢的刮,一边问道。
    “恩。”淳瑜应了一声。
    “你的家人不会不高兴吗?你的父母应该还是希望你能回去的吧?”任丰停下了手,一脸若有所思的问道,虽然他曾经过年也嫌少回家,主要是过年便是寒假,这个时候的季节工工资尤为的高,任丰不愿意放弃那份薪酬便只能不归家了,现在想来当时还真是……现在可是想回也回不了了。
    淳瑜睁开了眼,一双眼中满是淡漠,“陪他们的人太多了,我想他们没有空顾及我的。”这句话半真半假,皇宫的除夕夜宴是尤为热闹的,人确实很多,但是就选再多,大家也不可能会忽略奇瑞王爷。
    任丰听得男人如此回答却是一愣,脑海里恍惚浮现出了官宦家族里最不得宠的幺儿苦求生存的模样。心道,看男人的气势,着实不像。不过世事难料,谁又能完全了解谁……
    在淳瑜的脸上摸了一圈,确定手下的的触感平顺后,这才松了口气,用毛巾擦了擦胡渣道,“好了。”
    淳瑜睁开了眼,微微点了点头。
    收了东西,任丰走到了门边,太阳一起升起了,这冬日的寒意也驱散了许多。
    “游侠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任丰忍不住道,一脸的若有所思。
    淳瑜站在任丰身后,亦是一脸思量,只是两人的想法显然是不同的。
    除夕那天早上,任丰刚起床便走到了游侠身边,一脚踹在了还在熟睡的游侠身上。睡熟的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下,原本就是完全放松了心神的,这么一下子,游侠险些跳起来。
    好在,他还是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所以即时收了势头。
    “呼,小丰,你干嘛?还没睡醒呢!”游侠困顿的说道,他这些日子南来北往的赶,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而这番举动,睡在旁边的淳瑜自然也是醒了,脸上也是一脸的困意,看着背对着他的任丰。
    任丰身上裹着淳瑜家里送来的面袍子,暗红带黑纹的锦袍衬得他的脸色尤为的红润,“我是事先跟你说清楚,今天是除夕,你没什么事,别乱跑,别去抓什么野鸡也袍子,鸡后院多得是。”任丰气势汹汹的说道。
    游侠显然没想到一直温声细语的任丰竟然有这样的爆发力,有些发愣的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他的脸部轮廓太硬朗,如果他不是满脸的胡茬,或许那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哦,我知道了。保证不出去。”这么一惊一乍的,游侠脸上的睡意也消了,满脸笑意的说道。顺便微微侧过头,对着对面看过来的某张令他厌恶的脸摆了个胜利的神色。
    “恩。”任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我现在去做早饭,你们俩都抓紧起来了,待会儿给你俩都修个面。”所谓新年新气象,在任丰家乡,这一日大家都是要穿上自己最爱的新衣的,在屋前挂上火红的辣椒,预示着对于来年的企网。
    “哦。”游侠应了一声,而后用薄薄的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瞟了眼对面某人身上的锦被,心中倒是有些后悔。虽有内功护体,已算不惧寒冷,但毕竟他还是肉体凡胎。
    淳瑜坐起了身,撩起一边的棉袍便穿在了身上。对于棉袍上在喂鸡、洗菜的嘶吼沾上的污垢,他微微蹙了蹙眉,而后便扬手穿上了。
    “还真是难为你了,看你的样子,估计第一次一件衣服穿这么久都不喜吧?”游侠在一边调侃的说道。
    淳瑜并没有接话,但显然游侠已经完全适应了男人的闷不吭声,便继续道,“赶明儿让你那个英气的侍女再送两件来,你都已经住在这里许久了,也别亏待了自己!~”游侠这话的尾音拖得很长,有些怪腔怪调的嘲讽。
    “劳你记挂。”淳瑜淡淡应了这么一声便已经站起了身。却是没有看到背对着的那张面孔上,忽然流露出来的落寞神色。
    “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或者说你这样的达官贵人是如何知道这里,知道小丰的,别告诉我你之前没见过小丰,你第一天来这里,我就知道你是冲着小丰来的。”游侠如此说着便叹了口气。
    淳瑜侧过了头,似是知道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
    “我……虽然我是真的很不愿意,不过你住在这里,我可以看出来你是真的对小丰好。所以……在我不在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虽然很能干,很要强,但是仍然需要依赖,需要有人宠。”游侠如此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准备什么时候走?”淳瑜的神色微变,依旧是淡然的处变不惊。
    “三天后。”游侠微微垂着头道,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却也能感觉到那份落寞。
    淳瑜看着他,良久,脚步已经跨出了,却终是道,“我会好好照顾他。”
    “你们俩,怎么还赖着,快快,去河边漱洗。”任丰微微蹙着眉看着两人道,他一手拿着洗好的米,一手则提着一尾前两天篓子里逮到的大鱼,说是大鱼其实也就是条四五斤的草鱼。任丰已经刮鳞去了内脏,只等着下锅了。
    “这样的冬天就是该睡觉的。”游侠一张脸贴在任丰的破棉褥子上,一脸的依依不舍,那模样哪还有刚才的半分落寞。
    “那你睡着吧,别吃也别喝,就冬眠好了。”任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
    “啊?”游侠一愣,立刻一脸的苦楚,“那怎么行?吃不到小丰亲手做的饭菜,我是会死的。”那声音着实的委屈,期期艾艾的。
    “那还不起来!?”任丰道,也不再理会他便往灶头走去。
    淳瑜面无表情的出了屋子。游侠只得也站起身,披上了棉袍,却是还不忘问道,“今儿早上吃什么?”
    “地瓜粥,炒咸菜,榨菜丝。”任丰道,在烫罐里加了水,将米倒进了锅里,加了水生了火便开始熬粥。
    游侠一听到榨菜便立刻露出了苦相,“又吃榨菜啊!”他已经彻底的吃厌了。
    任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吃白粥。”
    见任丰脸上不善,游侠立刻道,“啊,我还是先去漱洗,哈哈,哈哈。”挠着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游侠已经闪身出门。
    早上和中午,任丰都准备的比较简单,除夕夜便是这晚饭最为重要了。不管这里的年节是如何过的,任丰顺了自己的习惯。
    下午,任丰让游侠杀了只鸡,而淳瑜则取水潭子边捞篓子,顺便弄了些青菜回来。
    对于那水潭子,淳瑜自然不是第一次去了,看着那竖着一块简单木头的坟冢,他还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甚至想去挖开那坟,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具狗的骸骨。那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梦的日子,原来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也确实变成了一条狗,正常人能相信吗?
    若不是任丰看他的脸色太过可怕,拉了他一把,或许他真的会那样做。
    入夜,晚饭上桌,游侠早已急不可耐的坐在了黄梨木长凳上候着了。淳瑜的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表现,但是那双眼中也能看到隐隐的期待。
    那条鱼任丰做了两道菜,一道是炸鱼,主要是这草鱼比一般的鱼要腥,这肉质厚的鱼身尤甚。在调料匮乏的这个世界,无疑油炸是任丰最好的选择了。
    满满一大碗炸鱼,表皮金黄,上头沙上一层鲜红的辣椒末,便是让人看着就想要吞上一块儿。
    刚上桌,游侠已经以手微筷的拿了一块,因为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不久,就算天气冷,还是极烫的。
    便听游侠一边吃一边哈气,那样子着实的狼狈。
    另一道鱼是红烧鱼头鱼尾,在烧之前,任丰将鱼头劈成了两半,加上酱油再加上豆瓣酱,那汤红红的粘稠,闻着极香。
    淳瑜拿起筷子,夹起了鱼脸上的那一小块肉,放进了口中,浓浓的五谷豆香,加上鱼香,让人不忍咽下,只想含在口中将那味道体会全了。
    第三道菜是普通的炒青菜,不过任丰在炒之前熬了鸡油,令这超好的青菜看上去尤为的青白。这冬天收了霜雪的菜原就好吃,加了鸡油这荤腥,便更加的味美了。
    第四道菜是鸡汤炖蘑菇、木耳之类的菌类,这些蘑菇、木耳都是任丰以前晒干存下来的,现在用水泡发了,尤为的香。
    第五道菜是半只白斩鸡,任丰切得很工整,细细的码在盘子里,旁边放一小碟子蘸料。另外的半只任丰照旧送到了隔壁李婶家。
    总共五道菜,四菜一汤,算不得多丰盛,但是那种感觉,却是不同的,那便是新年的感觉。三个人围坐在黄梨木桌旁,吃了起来。
    “这个好吃。”游侠塞了一口青菜。
    “这个也好吃。”塞了一口白斩鸡。这段日子他已经完全克服了将有恐惧症,毕竟吃大于一切。
    任丰喝了口汤,“别嘴里含着东西讲话,都喷出来了。”任丰道。
    游侠却显然不以为意。而他的对面,与他完全呈反比的淳瑜,依旧是缓慢而优雅的吃香。
    “切,照他这么吃,菜都凉了。”对于淳瑜,他显然仍旧不屑。
    淳瑜微微一抬眼,看了游侠一眼,倒是没接话,而是伸手夹起一块鸡腿肉蘸了蘸酱料放进了任丰的碗里。
    任丰看了一眼淳瑜,夹起鸡肉便吃了。
    “小岚哥哥。”饭菜即将告罄的时候,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嗓音让屋里的三个人各怀脸色,而其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