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若是遇到酷爱瓷器的椋国商人,这么好的釉料,我看能卖上80两甚至100两。”游侠接着说道。
任丰看着这瓶子,又听着游侠的话,只觉得有些头晕,“你先别说了,我听着渗得慌。”他这手里捧着的,说不定是一百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任丰到现在连银子都没见过,看到的都是铜子,这一下一百两……他的小心肝有些难以负荷了。
“这瓶子,咱们开个和聚贤居一样的酒楼,不成问题。”游侠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着任丰。
任丰只觉得现在双脚轻飘飘的,身子骨都有些发软了,这和中五百万彩票就是一个性质啊!
“淳瑜!”任丰颤着声唤了一声。
淳瑜抬眼看着他,眼中有些疑问。
“你帮我拿着,我怕被我给砸了。”任丰将难瓶子慢慢的转移到了淳瑜手中,才发现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想到自己竟然拿一百两银子喂鸡……任丰的心又是一颤。
“得了得了,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待会儿我去无盐镇,帮你换一张银票回来,省得你待会儿晚上还得担心他是不是磕了碰了。”游侠调笑着道。却是完全正中了任丰的心。
这瓶子若是这么放着,他估计得一直提心吊胆,可是换成银票?他该藏哪儿呢?
“说起来,你爹娘怎么弄到这瓶子的?”游侠好奇的问道,毕竟这么破败的家,忽然出了这么个宝贝,还真有些格格不入。
任丰摇了摇头,“我在床下面找到的,就扔着,没怎么放好……”任丰道,想到当初找到时的模样,也不想是有多贵重。
“哦。”游侠应了一声,而后便道,“吃饭吧!”
任丰应了一声,眼光却还在淳瑜手中的瓶子上。
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游侠忍俊不禁,便道,“好了,别看了,吃饭。”
淳瑜将那瓶子放在了一边的床上,便也执起了筷子。
“不会滚下来吧!”才吃了口饭,任丰便看着那瓶子,一脸担忧的道,便是连口中菜的味道的好坏都不知。
“不会。被子是软的。”淳瑜答到,吃了一口青菜,便蹙了眉,扒拉了一口饭,又是蹙眉,“盐放太多了,饭夹生。”他道。
“这么挑,你怎么不自己烧?”游侠不服气的说道,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在嘴里,心道,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很快那脸上原本还淡定的神色,在嚼了几下口中的食物后终于有些熬不住了,真咸!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将那菜和饭咽了下去。
任丰一小口一小口的扒着饭,偶尔吃口菜,眼睛完全在那张床上。
“小丰,菜的味道怎么样?”游侠看着任丰完全神游的样子,便问道。
“恩。”任丰应了一声,又吃了口饭。
游侠与对面的淳瑜对视了一眼,终是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扭身在任丰一脸诧异的目光中拿起了那瓶子。
“你……”
“我去给你换钱,不然依照你这样子,晚上我们估计还得吃咸菜夹生饭。”游侠如此说着便已经出了门。
任丰立刻站了起来,“路上小心。”他道。
游侠扭过头刚要回答,知道了,却听任丰又道,“别摔了瓶子。”
此刻,游侠忽然有一种摔瓶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关于瓶子的已经改了,谢谢tx提出的意见。
☆、第四十章
游侠在初三那天的早上离开了。
这天的任丰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早醒,却发现淳瑜竟然已经起了,坐在桌旁手上拿了块白布。
“怎么起得这么早?”任丰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显然一时间还没有发现屋中的异样。
淳瑜没有言语,而是一双眼冷冷的看着游侠已经冰凉的被窝,手上的白布被他捏了捏。
任丰是顺着他的眼看过去的,现实一愣,随后便笑着道,“这家伙今天也起得这么早?有趣抓野味了?”
“他走了。”淳瑜的声音淡淡的,就好似伴着冬日清晨冷冽的空气一般的肃冷。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那个男人走了,他的心中会是如此的复杂,并不是不舍,也没有愉悦,却是一时间找不到比复杂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恩?”一时没有听清的任丰疑惑的侧头。淳瑜将手上的白布交到了任丰的手上。
任丰的眼中依旧疑惑,看着淳瑜半响,这才垂下头看那块白布。
这白布其实并不白,而是带着破旧的成色,是淡淡的米黄。无疑在这样的地方要找到一块上等的白布,便与找一头肥壮的猪一样的难。
白布上的字迹是潦草的,但好在任丰能看得懂。这个世界的文字与现代的相去不远,虽然任丰不清楚游侠是如何知道他识字的。不过那家伙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却其实一直都是心细如尘。
因为潦草,任丰辨认了许久。
随后便僵硬在了原地,他是不敢相信的。
‘我走了,小丰,如果还有机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银票不要藏在褥子下面,容易受潮,放罐子里吧!珍重。’
明明是临别的话,却还要用银票的事来打趣任丰。但此时的任丰显然是笑不出来的。
在游侠离开之前,任丰确实从没有将游侠曾说过的会一直陪着他当真。虽然那时游侠说出那样的话,让他的心安定。但毕竟,在任丰看来,游侠是一个适合四海为家的人,一时的安定让他窝心,却总是要远走,就好似每每他讲述那些游历的村镇发生的故事,总是眉飞色舞。
但是此刻他真的离开了,任丰的心中却并不是单纯的难过或者捕杀,而是对游侠的背信的怨气。就好似小孩子,原本得到了父母的允诺,能够得到意见长久期盼的玩物,却在最后被告知,不能买了……恨不能当面的质问,恨不能撒泼、无理取闹。
没有机会,因为人已经走了。
小黄死后,两个人这么长久的生活在一块儿,虽然游侠平日的表现就好似一个孩子,爱玩爱闹,但是该出头的时候,该承担的时候,他也总是冲在前头。
那就好似一个哥哥。
任丰没有哥哥,家中姐姐的柔弱肩膀显然承担不下很多,而游侠的存在就好似让他看到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哥哥,让他能安心,让他在抬不动木柴的时候能喊一声,“游侠,我搬不动了。”不需要逞能的,明明做不到却还要去做,不需要一个人去承担一个家……
但是人走了,甚至没有当面的道别,只留下这样一块用碳黑写出的离别信。
任丰垂着头,良久的不动。只是看着那块白布。
淳瑜看着少年,看着那微不可见颤抖着的肩膀,终是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即使他很不想在这个时候充当这样的角色。因为那会给他一种他是那个男人的替代品的感觉。
不过……
淳瑜将双手搭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膀上,没有言语,只是一只手一下下的拍抚。对于安慰人,大夏朝的启睿王爷算是完全的束手无策了。
“怎么能这样走了呢?”良久,任丰喃喃的说道,那口吻就好似一个孩子在嘀咕不守信的大人一般。
淳瑜只是看着少年的发旋,那发色乌黑,头皮却是极白的,看着就像是乌木中没有融化的雪。
出乎淳瑜意料的,任丰对于游侠的离开,在起初的沉默之后,似乎便没有多大的情感波动了。
将藏在床褥子里的银票拿了出来,而后找了一个干燥的小罐子塞了进去,用油纸和泥封上。
淳瑜诧异的看着任丰的举动,据游侠所言,这些钱,少年是要用来开酒楼的。
任丰却像是知道一旁看着的淳瑜的想法一样,微微勾着嘴角,淡淡的一抹苦笑,道,“等你们都走了,我再用这笔钱开酒楼。”
这话加上少年脸上勉强的笑,淳瑜的心口一震,“为什么?我也可以帮忙的,这些钱应该也够请人来帮忙了。”
任丰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都走了,他一个人在这里也孤单,所以出去开个酒楼,这样虽然忙,起码生活还是充实的,起码能让他不是一个人。
少年没有回应,淳瑜也没有问。便见少年将罐子放好后,便拿着白米出去了。
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淳瑜很想说,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但是可能吗?起码现在他还不能如此坚决的说出口。
一直与少年在一起,待在这里或者是开一个酒楼,代价都是放弃那个繁华的花花世界,放弃那份极致的权利。
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后悔。
正月初五迎财神,任丰听着隔了坐山丘的李家村从前一夜凌晨就熙熙攘攘的声音,心道,这个日子反倒是要比除夕那天热闹许多。
一大早起来,任丰微眯着眼看着暖洋洋的太阳斜斜的照进了院子。这样的好太阳在冬日实属难得。
他晒了会儿太阳,便进了屋。淳瑜也已经醒了,正坐在地铺上穿衣服。
“起来一起帮我晒‘风鸡’。”任丰催促道。
淳瑜看着少年迎着太阳的脸,少年人微带圆润的轮廓,在阳光下就好似那带着绒毛的水蜜桃,“好。”他应了一声。他知道游侠的离开其实对于少年有着很大的影响,但既然少年装作无事,他便也装作无知。等过上一段时间,那份伤痛便会被慢慢的安抚的,就好似当初小黄的死一样。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在不断经历着的,因为这样一个人在算是完满,才能长大。
‘风鸡’这是任丰家那儿的年菜。任丰记得自己还在家那会儿,每到年节,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会腌好几只风鸡,便是家里的条件差,总也得弄上一只半只的图个气氛。
任丰做风鸡的手艺是跟着他阿爹学的,在大城市可没这样的吃食。任丰记得自己在酒店实习的时候做过,当然不是给客人的,就是给张姐她们。她们都是极喜欢的。
游侠也会喜欢,自己在年前做的时候,那家伙闻着那腌料的味儿就跟馋猫似的。可惜等能吃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任丰想至此便不由自主的流露了些许的落寞。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依赖性很强,并不是生活上,而是心中。
人的心总是要装下一些东西,才不会觉得空,以前的任丰心里只想着赚钱,想着每年能寄多少钱回家,而来到这个世界,这些都不用想了。起初还会想着父母姐弟,渐渐的也明白没有办法回去了……那时的小黄,后来的游侠,都是他的一个念想,人有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