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一个未奏乐的美人识趣地为景永福端来酒壶,她尴尬接过,刚要斟到杯里。身下的人拉一把她的头发,清冽的道:“不要跟那天的茶一样,我一口没喝上,全吃了你的。”
    景永福手一颤几乎洒出酒来。周公子一旁笑道:“不打搅两位,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他一走,那四美人表情就灵活起来。两个揶揄,两个羡慕,但依然坐在原位不动。
    景永福与对她们对视,李菲的手却悄悄搭上了她的腿,一拧。她顿时眉头一皱,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喝道:“再动,我就把酒都喂你耳朵里去!”
    四美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中之一道:“姑娘好凶哟!”
    李菲躺在她身上,微笑道:“现在这里还有四位美人,你若要喂我耳朵里,我就换人喂了!”
    景永福一怔,明白了他特意叫人来陪的第三个意思。他那是逼她,非要她当众亲他。
    “你想得美!”景永福拿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憋了半天的火气转了个坏念头。
    李菲仿佛猜到她的意图,立刻撑起半身,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还未及喷他面具上的时就堵了她的嘴。李菲的手在她喉前一抚,她喉头一痒,一大口酒便下去了,辣辣的液体立刻呛了她。李菲连忙放开她,一手在她背上轻拍,柔声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景永福咳不成声,这还是她第一次喝酒,而且不幸的是,她的酒量就是一口。呛辣下去后,她的脸上迅速升起红晕,接着就迷糊了。只听靡靡之音耳畔游荡,只见闪亮的眼闪亮的面具,她昏睡过去前,隐约听见一句:“今晚还真得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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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永福从一片温暖中苏醒,睁眼便见李菲略带倦意的脸。他半依床栏,敞开的丝质黑色睡衣与披散的长发映衬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嘶哑地道:“你醒了?”
    景永福一惊,忽然觉得被子下的自己不着寸缕,头有点晕,身子的感觉还有些怪异,热意立刻冲上脸颊,她抓住被子将脸遮了,蜷曲着身子往下,往下。
    “藏什么?”李菲将被子拉下,她使劲上拉,最后还是露出了双眼。李菲一手撑在她头边,丹凤斜眼流光。
    她瞪他许久,还是问道:“我……我跟你睡了?”
    他把玩着她的头发,反问:“你说呢?”
    她深吸一口道:“有点怪。”
    他嘴角浮笑,低低道:“不闹吗?不哭吗?不骂吗?你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把心一横:“你都说了,我从头到脚都是你的,认了!”
    他身子一颤,开始起伏,没有笑声却乐不可支。
    她眉头一皱:“就是真的很奇怪,我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样把我……把我……”
    他凑近她,极轻的说:“你想的美!”
    她凝视他放大的笑颜,忽然明白过来:“你又耍我!”
    “快说!到底把我……我怎么就叫你……”
    李菲一手抚上她的脸,指头顺着额头点过鼻子,勾下她掩面的被子,露出她的下巴。她死死扯住被子,他的手停在她脖颈上,眼神却往下一瞄,悠悠的道:“光看脸吧,也就眼神颇有风采,可也真正奇怪了,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儿,怎么长一副这样的身子?”
    “你……”景永福微一动,那被子就被他拉下了几寸。她连忙再往下缩。
    “真是看过才知道,原来我的侍妾貌非绝色,身子却是绝色。”他收回手,戏谑道,“也不枉本王侍你一夜。”
    景永福方才确定他没要了她,但微微掀起被子一看自己的身体,下一刻她就咆哮起来:“李菲!你在我身上都做了什么?这个还不叫侍寝?这个……就是你侍我?”她的身体遍布吻痕,难怪感觉那么怪异。
    李菲微微一怔,又是一笑道:“你果真奇怪,醉得跟死猫一样,一觉醒来以为我睡了你倒平平静静的,没睡你却闹腾起来了。好,那本王从你的愿吧!”
    “别!”景永福紧张起来,严严地裹好自己,额头上已冒出汗来。这该死的房间,居然炭火那么炽热。
    李菲一笑起身,长发流动起来,景永福看着他轻解衣裳,背影修长,她的眼不禁一痴。他没说错,她宁愿被他要了去,即便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她是有些怕男女之事,但睡醒后误以为已经发生,却觉得在她与他之间是极正常的。将身子付于自己喜欢的男子,且这男子也喜欢着自己,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李菲脱了睡衣后换上了里衣,然后又穿上了艳红色锦衣。他极少穿鲜艳夺目的颜色,她更没见过一次他身着红衣。今天很例外。
    他换好衣服转身,发丝一荡,即便倦容也没掩住眼中流光四溢。他向她走来的时候,顺手拿了几件衣裳,其中一件亦是艳红至极。
    景永福连忙道:“我自己穿。”
    他将衣服放她床头,不语也不走。她眨了下眼:“你能不能转过去?”
    他轻轻摇头。
    她咬着唇,轻轻道:“还没看够?”
    他依然摇头。
    景永福一横心,吼道:“那你看吧!”她猛地将被子一掀,抢了衣裳背对他飞快地穿了起来。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说你奇怪还真奇怪,矜持的时候矜持得要死,不矜持的时候却又那么……粗鲁!”
    景永福不理他,心下道,看也看了,亲也亲了,估计摸也没少摸,再矜持她就真被他吃死了。
    李菲的双手忽然抱住她的腰,一串细吻留在了还未遮盖的背上。她当即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他放开了她,慵懒地道了句:“还是穿点更好看,背过去还真是美人肩……”
    她连忙穿上衣裳,他不再碰她,可她的心早已撞鹿。
    景永福穿完衣服,下地套上鞋子,这才发现身处的房间清雅之极,转目窗外,一派青山绿影。
    “我们这在哪里?”
    “出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哦。”
    李菲握住她的手,凝望她的脸道:“还是喜欢本色的你。”
    她一怔,他已拉她往外去。一出门,寒意来袭。他走快了几步,道:“到前面屋子就暖和了。”
    两人迅速走过花廊,步入一间大厅后,小翠、吴仙子以及“惠福”都在。李菲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问一个侍从:“几事办妥否?”那人恭敬地答:“已妥。”他这才拉她入座。这当中,景永福同小翠交递了好几个眼色,坐下后,只听吴仙子冷冷道:“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既有迪王护你,我也免了待在宫里生闷。”
    李菲道:“不然。吴先生此时最为关键。本王到京城的事儿一传,庞龙就会回来,待他一到,正主儿都齐了,便是场恶战。”
    吴仙子道:“与我何干?我只管大福一人,你们打打杀杀别扯上我。”
    李菲笑道:“吴先生长年逗留京城所为何事?无非是机会难求,可现在机会马上要到了,你却要抽身离宫,那便不明智了。”
    景永福一惊,李菲瞥她一眼继续道:“成与不成是天算,做与不做乃人为。本王也不管吴先生心里琢磨什么,只要记得本王现在也只挂念手上的这个。”景永福的手被他握紧了些,但她还是惊出汗来。
    吴仙子沉思。李菲又对“惠福”道:“我要带她离开几日京城,你能应付吗?”
    “惠福”沉声道:“尽我所能。”此言一出,景永福猛然抬头细看,不仅声音神似的,一日不见连面貌也更似了。她当即明了,此女必定不凡。
    “誉帝有没有见着你?”
    “暂无。”
    李菲又问了她几句。景永福飞快地思索起来,他要带她去哪?庞龙就要回京城了,他们该在京城早做布置才对。疑惑重重中,李菲已下逐客令,竟把吴仙子三人都赶回景宫去了。
    李菲转面对小翠道:“还望小翠姑娘多帮衬帮衬,事妥后我便将你家姑娘还你。”
    小翠应了,问道:“迪王要带她去哪呢?”
    李菲一笑不答。小翠也没追问下去,临走前对景永福笑语:“有点像新娘子了!”景永福面色一羞,李菲却不动声色地夸道,“还是小翠识情知趣,不像那只蘑菇,有些地方就不似个正常人!”
    小翠噗嗤一声拉着吴仙子这才走了。
    景永福措颜无地。他俩一身红裳,直披长发就出来见人,敢情他就是故意叫人误会的。
    “我们也得动身了。”李菲又抱起她,她把头埋入他衣襟,由他带她离开。
    两人在马车内用了简单的膳食后,便又依偎在一起。马车上的炭炉正旺,但李菲还是取了棉被盖在她身上。两人不言一语,也没有凝望彼此,只是紧紧的搂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呼吸。他又要带她上哪儿,景永福已放弃了猜测,心中只一个念头,在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放开就不离开。只怕这几日与他厮守后,便又是一段很长的分离。可惜冰儿不可能永远替代她留在景宫,即便是她,在景国真正稳定后也会离开那地方,那以后她想与李菲在一起。再以后,她真的不敢想。若是景燮交战,她该如何,李菲又该如何?眼前的她顾不了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思。此刻她只想留在李菲身边,依偎着他。
    时光尽数在马车里飞走,除了换马匹,马车就没有停过。白天李菲轻声细语的说些片段往事,但恬静沉默的时候更多。景永福也与他说了些少时的事,他只笑不语。晚上两人合衣而眠,起先景永福还隐隐期待,但李菲却反常的连亲吻都没有。她觉得奇怪的人是李菲,甚至比醉后醒来的她更奇怪。不过这样又正常,迪王李菲原本就是个性子很怪的人。
    三日后,他们到了厚轮,景永福曾居住的宅院,她才知道李菲这一路的平静其实是忧心重重。
    马车才入厚轮城,李菲的侍从便递来两套新换的衣裳,跟一路上的一样,还是艳红色的,只是这一次的红衣红得很正,就像婚娶时的衣裳一样,式样也更精致。两人换好了衣裳,李菲重为景永福绾发,她便知今日要下马车了。
    他携她手下车,她才惊觉回到了旧居。尽管她没有化妆,容貌实际上也没改变多少,但街坊邻居已认不出她,他们的眼光尽数在她身边这个红衣耀目的绝色男子身上。李菲拉着惊讶的景永福步入宅院,爆竹声在门外响起。她忽然明白过来,她会见到谁,而他想做什么。她的眼一红,在厅堂前止步。
    “李菲!”
    李菲转过头,淡淡道:“来吧,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两人四目胶着,片刻后景永福低下头去,道:“谢谢。”那日李菲不肯先要了她去,一路上他的按捺都是为办一场简单但对她却意义非凡的婚礼。两滴泪不争气的跌出她的眼框。
    景永福跟他走入喜气洋溢的厅堂,她的母亲身穿华服坐在堂上,司马静彦兄弟一旁伫立陪同,还有司马秋荻,他微笑着点头对她打招呼。
    “娘!”景永福扑到若夫人怀中,埋头不肯起身。她温柔抚过景永福的头,轻轻道:“傻孩子。”
    李菲在景永福身后清冽地道:“事有仓促,但菲已不能再等,亦不愿再等。冒昧将夫人请来,还望夫人答应,将大福下嫁于菲。现下仪式简办已委屈了夫人和大福,但菲定会将大福迎娶回燮,成为迪王妃。”
    若夫人有些激动,语不成句:“迪王的心意我很早便知了,在福儿心中迪王亦始终不同……只是不想到今日……竟真有今日……”
    李菲单膝跪下道:“菲二十余载,情冷性傲,世间女子从不入眼,惟独平大福除外,菲视为至宝,非平大福不娶,还望夫人成全。”
    若夫人哏咽,司马静彦老道地上前一步道:“恭喜若夫人,恭喜迪王。”
    司马秋荻扶起李菲道:“夫人已经答应了,迪王先请起。”
    接下来门外等候的司仪入内,景永福被两位喜娘领出门,头盖喜帕后,按照燮国民俗与李菲在若夫人面前拜堂成亲。过程中景永福有些紧张,但司马秋荻一直在边上对她说些讨喜的话,令在红帕后看不见的她稍感心安。司马静彦则一直在旁搭腔,令若夫人宽慰。虽然司马父子说的都是些罗嗦的场面话,可正因为有他们在,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