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用这四个字形容自己的生身母亲有大不孝之嫌,他却找不出更合适的词。
    唐嘉的目光始终透过百叶窗看着外室那个单薄的影子,满是愧疚,心疼和痛苦。
    他们家欠她的,是无论如何都补偿不了的。
    昨天下午到办公室,他第一件事就是通过电话确认了那些调查的细节。
    被信任的邻居兼好友抢走了最大的客户,资金链短缺导致破产,重压之下,精神和肉体终于崩溃……
    父亲离世之后,债台高筑,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所有的努力,只为了慢慢的还去那对二人来讲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
    是的,这就是那年暑假开始,雷若的“新”生活。
    为了还债,为了配合母亲的工作,她们在处理完房子之后,就搬到了那所城市的下属县级市c城。高中,也从一座所有学子都梦寐以求的省重点,变成了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般高中。
    高考成绩依旧突出,是那所学校有史以来最高的分数。可是,为了能经常回家看望母亲,也为了节省生活费用,她选择了省城最好的一所重点大学,却很明显,和她以前说过的梦想中的“名校”,相去甚远。
    她从高中时就开始打工。能做的小零工,都做过。
    大学四年,在拿了多次奖学金和助学金之外,还拥有一个特别刺眼的奖项:勤工助学先进个人。
    在自己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她却承受着怎样不可想象的生活压力?
    她可是从小到大都在极度优渥生活条件下成长起来的公主呵!
    她的名校梦,因他而破灭。
    她的生活,因他而天翻地覆。
    她的人生,因他而转换了轨道。
    ……就像是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导致她自杀并换名叫renee的真正原因。
    他却知道,要获得原谅,何等艰难!
    他还知道,要他再回头,回到唐家,已经根本不可能。
    他必须帮她扛起未来的一切重量。
    必须。
    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不许霸王俺。。。不许霸王俺。。。。打滚ing。。。。。
    雷若看着身上泛红的皮肤,忍不住低咒。
    过敏了!
    一定是他们唧唧喳喳点菜的时候,点了会让她过敏的东西。
    可恶的是,自己吃的时候竟然还没有发觉。
    真是要命了。
    祈祷吧!忍一忍,希望不要太严重,明天早上能出去见人。
    强忍着瘙痒,擦干身子,套上睡裙,躺倒在床。
    过敏的症状,每次反应或大或小。先观察一下再决定是不是需要出去买药。
    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想也知道是谁。看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这个酒会这么早就结束了?
    “要睡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哦……”雷若有苦难言,“你回来了?”
    “嗯,不仅回来了,还洗好澡准备睡觉了。睡之前,和你说声晚安。”
    “哦……晚安!”
    “你情绪不高嘛!今天吃的不开心吗?”
    真是懂得观察人的情绪啊!雷若只能暗自佩服。
    “还好。那……你睡吧。晚安!”慌忙挂断了电话。
    真的很难受。需要马上换衣服出去买药。
    坐起身,刚拿好衣服准备换,门铃声却骤然响起。
    雷若叹口气,不用问,肯定是唐嘉。
    这个人对自己的了解和呵护,总是超乎想象。意外之外,当然心里,不免觉得甜蜜。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坚强的撑着。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她真怕自己习惯了,然后会变得软弱。
    “你怎么了?情绪不对啊!”唐嘉一进门就盯她上下打量,瞬间就发现了问题,“诶,你手臂怎么这么红?”
    雷若无奈嘟嘟嘴,可怜兮兮,“吃错东西了,过敏了。我正要下去买药呢。”
    “小笨蛋啊!明知道自己是过敏,怎么能乱吃东西呢!等着啊,我回房间拿药。”
    唐嘉捏捏她因撒娇而鼓起的小脸,宠溺的调笑了两句,转回房间拿药。
    见雷若吃好药,还是一脸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罚站,唐嘉好笑的拉过她的手,硬把她制在自己怀里,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心疼道,“很痒吧?”
    “嗯。”委屈的点点头。
    “可怜啊……以后记住啊,东西不能乱吃。点菜前一定要先说明白。知道吗?”
    “哦。”
    “以后不管去哪儿,记得备些常用药在身边,特别是像你这种有过敏症状的。每个地方水土不一样,在自己的地方不会过敏的东西,不代表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不会过敏啊,对吧……”
    “哦。”
    “还有啊,肠胃药啊,感冒药啊,甚至是晕车药啊,都要带着些,以防万一嘛!”
    “哦。”
    ……
    听着他柔声细语的叮嘱,鼻头一酸,视线开始模糊。
    以前田嘉也是这么啰嗦。那次她和同学旅游之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指着一包他准备的常用药,对她反复叮咛,唠叨。……虽然,那是属于田嘉最后的温柔。
    多少年了,这种被呵护的感觉,竟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有人说,忘记过去伤痛最好的解药,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可能,这句话是对的。
    就像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虽然会想起不好的记忆,却没有让自己再像之前那样会情绪激动,心如刀绞,亦无法掩盖当下的温暖……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对这温暖的沉溺,她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躺一会儿吧。”他把她放平在床上,又看了看她的手臂,“好多了。”
    雷若轻轻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想睡了,你也不用陪我了,回去吧。”
    他却笑笑,大大咧咧的躺在她的身边,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像在哄一个要睡觉的宝宝,“才十点呢!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所以,我再陪你说说话……”
    本想揶揄他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身子,则乖乖的靠近他,静静的被他拥在怀里。
    “明天晚上,是《褪色》的首映式。我带你过去看看,好吗?”
    “真的?好啊!”心中一股甜蜜涌起。本以为只是随意提提,没想到他却一直都记得。
    “那我们明晚准时下班,先帮你去买件小礼服,然后再请梁菡的造型师帮你化下妆,做个造型……”
    “不用这么麻烦吧?只是看场电影而已!”她轻轻抗议。一件小事弄的这么麻烦,太夸张了吧?
    唐嘉吻了吻她的脸颊,安抚道,“我们当然不是只看电影啦!我们是她的朋友,还要参加她的party呢!参加party的话,当然不能随意就过去了,你说对吗?”
    雷若摇摇头,坐起身,看着他,有些不悦,“我不去!你是她朋友,我又不是,干嘛要参加这种活动?别扭!”
    “为什么这么说?”唐嘉也跟着坐起身,不解的看着她,“大家都是这样啊!我是她的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一起过去,天经地义啊!如果真不去的话,反而是不给人家颜面了呢!再说,你不是说你是她的fans吗?认识一下,加深加深感情,不是很好吗?”
    “不好!我不想去!”
    “她也很想认识一下你啊!”唐嘉不明白,只是一个简单的活动,露一下面说几句客套话就可以闪人,为什么到她这儿反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我会不自在。”她咬咬唇,顿了顿,“要不这样好了,我们分开走。我去看电影,然后就直接回来。你不要管我,一个人去参加她的活动好了……”
    “怎么会不自在?就是出现一下,喝杯香槟,打打招呼,就ok了啊!”唐嘉继续解释。
    雷若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有很多鸿沟,只是没想到分歧会来的这么快。
    她凝视着他,神色变得严肃而凝重,“唐嘉,那是你的世界。你习以为常的事情,或者在你眼里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我,就很夸张了。我真的不想去……我只想自在的按照我的生活模式活着,我扮演不了交际应酬的角色……这个,你早该想到。这就是我,我希望你不要想着改变我!”
    唐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说这么严重做什么?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子的应酬啊?看我今天晚上也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其实,我主要也是因为梁菡是我的好朋友……好吧,我跟她说一声,看完电影我们直接离开就好。”
    雷若低头,抿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迁就我吗?”
    唐嘉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当然不是。我本来也讨厌那种场合。里面都是娱乐圈里的女人,你知道的,没一个是小绵羊……去了,反而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真的?”她抬头看着他,眸子里竟亮晶晶的,不知何时已水汽氤氲。
    唐嘉心中一紧,“当然是真的。我不是那种贪图热闹的人,也不想上八卦杂志成为哪个女星的绯闻男友。”说着,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笑,“难说到时候你看到那种杂志,不会不一脚把我蹬了!哎呀,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雷若眨眨眼,俏皮一笑,“真的怕?”
    “姑奶奶,我当然是真的怕啊!”
    “这还差不多……”雷若这才笑着又躺下,嘴里却装作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状,威胁,“你要是像那些小开一样,和女星们搞不清楚,哼哼,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唐嘉讨好的笑着,一把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嗯,好,死定了!”
    过了一会儿,睡意又袭上来,她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我真的要睡了……你走吧,晚安!”
    “嗯……”他回应了一句,却不动。
    自然卷翘的小眼睫,小巧的鼻头,白皙的脸颊,淡粉色的唇……
    距上次肆无忌惮的欣赏她在他怀抱里的睡颜,时间,整整过去了十二年。
    只是,物是人非,当初的单纯,褪色了,不在了。
    今晚,他并不是参加什么酒会,而是迟来的和姚琪的会面。
    他一五一十的把他和雷若的过往统统坦承,包括,他对她的真实感觉。
    没有什么要隐藏的,全部都是赤 裸裸的真实。
    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然后,她说,这些,她已经听梁菡说过了。
    在他亲口说出的几个小时之前,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再然后,只是埋头不停的吃东西,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提。
    他不知道姚琪心底到底会怎么想,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
    以他现在的立场,除了抱歉,他什么话都不能说。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理解。
    最坏的打算,不过如自己的设想。他早已有准备。
    所以,他告诉她,如果注定要被长辈责备,请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可以推在自己的身上。说多么严重,他都无所谓。
    然而,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坐上了车子,她才突然叫住他,淡淡的只说了几个字,却好像砸进了他的心底,生生作痛。
    她说,“你没有错。只是,不爱我。”
    他本想再说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