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更糟吗？
下午三点，是他们约定的时间。
站在唐天洪酒店房间的门口，唐嘉还是不由地紧张起来，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跟着母亲见他一样紧张。深呼吸之后，唐嘉才摁响了门铃。
房间里果然只有唐天洪一个人。
“爸，妈没来吗？”
“没有，我说过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好好聊聊，这么多年，我们父子bbs· jo oyoo．俩好像从来没有单独坐下来好好聊过。”唐天洪端了两杯咖啡，在自己和唐嘉面前分别放了一杯，一模一样的不加糖的黑咖啡。
“谢谢爸。”唐嘉颔首，“还有，对不起！”
唐天洪微笑着看着他：“对不起我什么呢？”
唐嘉真诚地轻声道歉：“工作上给woson带来的麻烦……还有，让您操心，还要飞上海一趟！”
唐天洪摇摇头：“不对，你没有对不起我。工作上你对不起的应该是alan，一时间让他有些小麻烦。不过，你要感谢emily，要不是她主动申请到上海接下你的工作，你以为你能轻松地做自己的事情吗？你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也应该是她才对。”
唐嘉汗颜。他知道姚琪为他所做的一切，也知道因为他在感情上给她带来的伤害，让她很难在两家包括woson的高层长辈们面前风光立足，然而她还是坚强地帮他挡下了一切，并且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他忙碌了一半的项目，竟然真的申请到上海工作。
所以，唐天洪说得没有错。他该感谢的人是emily，对不起至深的人，也是她。
她和雷若一样，用伪装的骄傲和坚强，掩盖着一颗原本脆弱而敏感的心。
“而对于我，你不需要说抱歉。如果非要抱歉的话，只能说你突然给我换了个儿媳妇，还隐瞒了你和emily之间的变故这么久，让我的确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唐天洪微笑着看着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emily是爱你的，就算以前她不说，现在你也总算看到了。其实，如果没有雷小姐，你和emily的结合，将是最完美不过的……”
唐嘉心中一紧，努力地捕捉他说的每个字，和背后或许隐藏的深意。
“不过，这个假设根本不存在。既然你选择你所爱的人，我当然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件事情，你处理的始终欠妥，特别是对长辈、对公
司。你知道的，那些老家伙们早已经习惯了和你共事，突然少了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那么点不习惯……你认为呢？”
唐嘉僵笑：“是，我知道。”
“但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唐天洪示意他放松，“我能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思考。其实这些天我也反思过，的确我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问题，所以和你们兄弟三个关系都不是很亲密，你们也不太乐意跟我谈心。这件事因为又涉及你和你母亲过去的一些陈年旧事，我更不方便插手……但这次，我想我们真的到了非面对面聊聊不可的时候了，以父子的立场。”
“其实您应该早点通知我的，我可以回美国或者去香港……”
唐天洪朗声笑起来：“不用，我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顿了顿，他才说出了他终于酝酿已久要说的话，“那么，我们先从咱们之间的事谈起——jeffery，非要离开woson吗？”
这是正题了吗？唐嘉抬头看他，接触到的是唐天洪满是期待的目光，竟有着未曾见过的温和。
他知道他需要一个儿子能够留在woson，而当初担任那个使命的正是顺从的自己。现在连自己都离开了，对于为woson辛苦了一辈子的唐天洪来讲，未免有点失落。
他能理解，但是不能顺从。不仅因为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更因为雷若不喜欢那个阶层，也不适应那个阶层。她从不幻想自己是灰姑娘，不渴望穿上水晶鞋，她要的只是最普通的幸福，最淳朴的生活方式。比起一掷千金的生活，她更想要的是为了选个更便宜点儿的东西，而在超市里东转西转，比来比去。
那个阶层连他都觉得不自在，更何况是雷若呢？回归woson，就意味着他自私地硬拉着雷若走进那个让她会失去自由，感到自尊受到压抑的陌生国度。他知道，一旦那个傻丫头知道他能获得谅解，两个人能够在祝福声中在一起，她一定会推着他回去，然后微笑着为他做出牺牲。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姓田，叫田嘉。他是雷若的邻居，是个普通的人。只有普通的田嘉才能和雷若手牵手美满地走完一生，而不是被
强制镀了金的唐嘉。那金缕衣太沉重，他承受不起，无法舞动。
他终于还是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了拒绝：“对不起，爸爸！”
“为什么？”唐天洪果然是唐天洪。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他的眼神依旧温和而充满期待。
“因为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且，现在也已经有所起色。”他如实以告。
唐天洪笑道：“是你在c城的公司吗？的确，做得很不错，我有所耳闻。”
唐嘉有些意外。
“其实c城现在的投资环境非常好，而且有自己的行业优势。公司也有投资c城的打算，可谓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唐天洪的话让唐嘉更觉惊讶，他突然不明白唐天洪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只是想说，你的眼光很好，判断也很准确。你是个优秀的商人，你和你的两个兄长一样，都是我的好儿子。如今你想要脱离woson，做属于自己的事业，我和我的那些老朋友当然会有些舍不得，但更多的是为你感到高兴、欣慰。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不管是财务上，还是其他任何方面，只管开口。不要感到疏远，好吗？”
唐嘉被他这番话感动得有些鼻酸。他从未听过唐天洪如此坦诚的肯定，更从未听他表示过如此温情的鼓励和支持。
“是的，爸爸。”
“但是，我需要确认，你这次离开，是早已做好的打算，还是因为雷小姐的缘故？”
“是我早就做好的人生规划，和雷若没有任何关系。”
唐天洪笑：“这就好。我还真担心是因为你母亲的关系。我听你母亲说，你放话说什么都不要也要离开唐家，和雷小姐在一起。其实，你想得太严重了。你和emily之间，成则是好事，不成则是没缘分，没必要到这种程度。我一直都抱着比较随缘的态度。我这次来，就是要亲
口告诉你，你既然姓唐了，就是我唐天洪的儿子。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和唐家看得那么疏远。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很喜欢你这个聪明又用功的孩子。尽管从成为我的儿子开始，你就对我并不亲近，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老实说，你这次没有丝毫留恋地选择离开唐家和woson，让我真的有点失落。”
“爸爸……”
唐嘉怎么都没想到冷静寡言如唐天洪，也会如此感性地对自己说出这么温暖的话。他聆听着父亲的每一句话，心中五味杂陈，不仅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惭愧，更为对唐天洪的误解感到无地自容。他为了追求自己的路而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身为长辈的唐天洪和母亲，一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然而，唐天洪没有责骂，而是来冷静地申明自己的立场。
唐天洪叹口气，更加语重心长：“你们三个都非池中物，毅然离开父辈打下来的江山，自己去闯荡，身为父亲，失落之外，其实更多的是高兴和骄傲。只是jeffery，你和你两个哥哥都应该有同样的认识，那就是不管你们自己的事业做得有多好，多成功，都和离不离开woson没有关系，这中间根本不冲突。你是我的儿子，你有该继承的股份在那里，就是woson的主人之一。这点，，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明白吗？”
“对不起，爸爸……”除了这三个字，唐嘉说不出更多的语言。
唐天洪站起身，拍拍他的肩，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千言万语都融汇在父亲对儿子这无声的一个鼓励动作中。
唐天洪透过酒店宽大明亮的玻璃窗，俯瞰着这飞速发展着的东方大都市，不由得赞叹道：“多年没来这里，真是不敢认了。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是woson shanghai刚成立的时候。看来，世界的发展要看东方啊！”
唐嘉也站起身，和他一起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笑道：“那您一定能体会我的感受了。时隔十二年回到当年生活的城市，竟真的不敢认
了。当初的小城市，如今也是日新月异了。”
“那我想亲眼去看看了。”唐天洪转头看着他，笑道，“我想看看你和你母亲的故乡，还有，我们woson的未来新版图，可以吗？”
唐嘉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微怔过后，是极度的欣喜：“爸肯来当然是好的。我明天就可以带爸爸回去……只可惜，妈现在不在……”
“不用那么急。”唐天洪微笑，“可以在你订婚的时候去拜见亲家。你妈现在在香港还在生你的闷气，总说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到最
后竟然是帮别人养的，让她如何也气不过。关于你和雷小姐之间两家的陈年旧事，我也略有耳闻。这的确是比较难面对的尴尬关系，也难怪
你母亲会这么激动。其实，你应该了解你母亲的个性的，她一旦激动起来，往往会说出一些让自己事后后悔万分的话来。那天，她那么对雷小姐，也是后悔了很久的，只是你不愿意听她的表达罢了。当然，雷小姐一定会受到很深的伤害，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释怀。不过，我知道，雷小姐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对她的人品都有着很高的评价，包括leo，包括larry，还有emiuy。她诚实、可靠、认真、努力，这样一个女孩子必定也拥有一颗宽容的心。如果你可以的话，你最好对她表达一下你母亲的歉意。你知道，你母亲担心的不过是你的前途而已。既然你现在的选择对你的未来没有影响，她当然不会再阻挠。她现在纠结的，就是雷小姐和雷妈妈会不会依然对当年的事介怀。如果她们能够原谅，她才有勇气面对她们，才能真的对你们的婚事给予接受的态度。你明白吗？”
唐嘉动容。他和母亲在关于雷若的问题一直都是剑拔驽张，从来都没有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过。当他觉得受到伤害的时候，母亲也同样承
受着伤害。她辛苦养大的儿子的一言一语，会让她同样心如刀割。恶劣的言语，恶劣的态度，从来都是可怕的双刃利剑，同时伤害了两方。
他的心里话，母亲根本没有机会听。即使听到了，她依旧不能理解，因为，她不相信世上会有人会谅解自己的“仇人”。她不相信，是
因为她早已内疚，她知道自己是犯错的一方，所以，不管言语上如何大声，都无法掩饰她的心虚。而恰恰因为她的不相信，她的愧疚，才让她陷入了怪圈，觉得可怕，觉得这是一个陷害自己儿子的阴谋。当冷静过后，她当然会后悔。然而伤害已经造成，她更加难以面对。如此反复，她也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心里的煎熬和儿子的离开。
而自己呢？唐嘉重新审视自己：一心想着如何保护自己苦心经营的感情，如何让谎言找到一个最好的机会得以坦诚，获得雷若宽恕，所以他紧张、焦躁，和母亲一再起着冲突。同时，他何尝不是想要完美地解决两家之间的怨结，来让母亲有一个没有心事缠绕的晚年呢？
只是，他们这对母子都选错了方式。本着“爱”的初衷，却做出了最伤害对方的行为。
听着唐天洪的话，唐嘉只想飞去香港和母亲说声“对不起”，母子俩能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聊，给彼此受伤的心一个康复的机会。
母爱是什么？唐嘉从小到大很少去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小时候那些顽劣不堪的日子里，母亲是管教自己的恶魔。父亲离开后，母亲是
他发誓要保护的对象。再后来，母亲似乎又变成了逼迫着他成长的压力。然而，冷静地去想想，这二十七年来，一直陪伴着他成长，力图给
他最好未来的人，不正是母亲吗？她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只是那颗爱儿子的心，却容不得怀疑。
现在，为了儿子，她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向自己的丈夫说出了那些以前羞于启齿的过往，这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唐嘉的心底是难忍的酸涩，眼睛也无法控制的酸涩的厉害，有些热，有些涨。深沉的愧疚感一波波脱缰似的往上涌。是自己错了，是自
己想问题太表面化了。